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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评《生万物》:两篇影评之后,我为什么还要 “三评”
点击:  作者:伏生的自留地    来源:伏生的自留地微信号  发布时间:2025-08-29 11:44:23

 

 一、引子

 

近几日,我在个人公众号接连发布两篇关于电视剧《生万物》的评论文章:第一篇《艺术可以丰富历史,但历史永不能颠倒》聚焦剧集对土地革命核心史实的篡改,第二篇《当 史诗 偷换了历史主角》批判其将人民群众的革命实践扭曲为精英个体的独角戏。文章发布后,留言区迅速分裂为两大阵营:支持方认为评论戳中了历史题材创作的要害,否定方则抛出 别有用心”“收黑钱 等诛心之论,甚至有人质疑 是不是跟主创团队有私怨

 

面对争议,我本可选择沉默 —— 毕竟在 娱乐至死 的当下,对影视作品的严肃批评常被视为 不合时宜。但一条获得近千赞的留言让我无法袖手旁观:电视剧好看就行,那么较真干吗? 这条留言背后,是一种危险的认知倾向:将历史视为可随意打扮的 娱乐素材,将集体记忆降格为 爽感消费 的附庸。

 

土地革命不是遥远的 历史故事,而是决定中国现代化走向的关键转折点。它彻底摧毁了延续两千余年的封建土地所有制,让数亿农民从 地主的附庸 变成 土地的主人,为新中国的工业化建设奠定了坚实基础。据《中国土地改革史料选编》记载,仅山东解放区在 1946-1949 年间,就有超过 1300 万农民通过土改获得土地,平均每人分得 2.5 亩耕地,粮食年产量较土改前增长 37%。这些数据背后,是无数农民 耕者有其田 的渴望,是近 3 万名干部群众为保卫土改成果牺牲的血泪。

 

而《生万物》以 鲁南史诗 为噱头,用 艺术性改编 之名行历史虚无主义之实:压缩历史时间线、美化地主阶级、矮化农民形象、消解革命政治性。这种改编绝非 小事”—— 当年轻观众通过剧集形成 地主很仁慈”“农民翻身靠精英 的认知,当土地革命的 暴风骤雨 被包装成 温情和解 的田园牧歌,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对历史的敬畏,更是一代人理解自身来路的能力。因此,我必须写下这第三篇评论,为历史正名,为那些在土地上挣扎、反抗的普通人守住尊严。

 

二、历史真实性的三重背离

 

《生万物》由刘家成执导,王贺编剧,杨幂、欧豪领衔主演,倪大红、秦海璐等实力派演员加盟,号称 首部鲁南土地变迁群像剧。该剧改编自赵德发获第三届人民文学奖的长篇小说《缱绻与决绝》,原著以宁、封、费三大家族的兴衰为主线,全景式展现了鲁南农村从清末到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社会变革,尤其对土地革命时期阶级矛盾的尖锐性、农民觉醒的复杂性有着深刻刻画。但剧集仅截取原著三分之一内容,且对核心历史情节进行了颠覆性改写,形成对历史真实性的三重背离。

 

)时间线的 乾坤大挪移:历史进程的 爽文化 阉割

 

剧集为制造戏剧冲突,将鲁南地区 减租减息  土地改革 两大历史阶段强行压缩在 1934-1936 年完成:1934 年主角宁绣绣逃出土匪窝后,仅用两年时间就带领村民完成 分田地”“除匪患”“抗日 等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甚至在 1936 年就实现了 地主与农民和解。这种时间线的 乾坤大挪移,完全无视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

 

真实历史中,山东根据地的土地政策演进呈现清晰的阶段性特征。根据《山东革命史》记载,1937-1945 年抗日战争时期,为团结各阶级力量共同抗日,中共在山东推行 减租减息 政策(简称 双减),规定地租率不得超过 37.5%,废除 预租”“押租 等额外剥削形式。这一阶段的核心目标是 缓和阶级矛盾,巩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而非彻底改变土地所有权 ——1943 年费县抗日根据地统计显示,实行 双减 后,地主仍占有全县 45% 的耕地,佃农与地主的租佃关系依然存在。

 

直至 1946 年《五四指示》发布后,山东解放区才全面开展土地改革,提出 没收地主土地分配给农民 的口号。1947 年《中国土地法大纲》颁布后,土改进入高潮,仅莒南县就没收地主土地 32 万亩,分配给 8.7 万户贫雇农。这一过程充满波折:日伪的扫荡、国民党顽军的围剿、地主组织的 还乡团 反扑,让土改政策多次陷入 推进 - 暂停 - 再推进 的波浪式进程。1947  2 月,费县 还乡团 袭击土改工作队,杀害干部群众 127 人,烧毁农会房屋 300 余间,导致当地土改工作停滞近三个月。

 

《生万物》将这一复杂的历史进程简化为 两年完成革命 的爽剧套路,本质是对历史的 降维打击。它让观众误以为,农民翻身只需一个 青天大老爷 式的男主角(欧豪饰演的封大脚)振臂一呼,地主就会主动交出土地,革命就能轻松成功。这种叙事不仅抹杀了革命的艰巨性,更否定了 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 唯物史观 —— 真实的土改,是农民在党的领导下,通过 诉苦运动 觉醒阶级意识,通过 斗地主 打破剥削秩序,通过武装斗争保卫胜利果实的集体实践,而非精英个体的 英雄主义 表演。

 

(二)阶级图景的 美颜滤镜:剥削本质的 温情化 遮蔽

 

剧集为塑造 人性光辉,给地主阶级戴上厚厚的 美颜滤镜:主角宁绣绣的父亲宁学祥(倪大红饰)被塑造成 儒雅隐忍”“心怀乡梓 的乡贤形象 —— 他不仅给长工免费治病,还在灾年主动减免地租,甚至在剧情后期 深明大义 地将土地分给村民。为凸显宁学祥的 善良,剧集还设计了 贫农封四因好吃懒做拖欠地租,宁学祥宽容不究 的情节,将阶级矛盾扭曲为 道德优劣 的对立。

 

但历史文献中的鲁南地主阶级,绝非如此 温情。历史学者王友明在《鲁南土地调查(1930-1949)》中,通过对费县、莒南两县 120 个村庄的田野调查发现:1935 年,两县地主户均占地 180.6 亩,而贫农户均占地仅 4.8 亩;佃农向地主缴纳的地租率普遍在 55%-70% 之间,部分地区甚至高达 80%(如莒南县大店镇,地主采用 大斗进、小斗出 的手段,实际地租率达 78%);荒年不减租、丰年加租 是普遍现象,1939 年鲁南大旱,费县地主李某不仅不减免地租,还勾结土匪强抢佃农粮食,导致 3 户佃农家破人亡。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剧集对农民形象的刻画与历史完全相悖。剧中贫农封四被塑造成 好吃懒做”“引匪入村 的反面典型:他因赌博欠债,偷偷向土匪泄露村庄防御部署,导致宁绣绣被绑架;分到土地后,他仍不思劳作,靠偷邻居庄稼度日。这种刻画将农民的贫困归因于 个人懒惰,完全无视封建剥削的根本原因。

 

《中国农民问题调查报告(1933)》显示,鲁南地区的贫农平均每年要为地主劳动 210 天(即 劳役地租),剩余时间才能耕种自家的少量土地;扣除地租、苛捐杂税和种子后,贫农每年的粮食缺口达 4-6 个月,只能靠借高利贷度日(年利率普遍在 100%-300%)。1945 年《大众日报》报道的莒南县贫农王大娘案例极具代表性:她一家 5 口人,租种地主 5 亩地,每年收获粮食 12 石,缴纳地租 8 石,剩余 4 石仅够全家吃 3 个月,其余时间只能靠挖野菜、啃树皮充饥,儿子因营养不良夭折。这些历史事实表明,农民的贫困是封建土地所有制的必然结果,而非 个人懒惰 所致。《生万物》用 道德二元论 替代 阶级分析法,本质是为地主阶级的剥削本质辩护,否定土地革命的正当性。

 

(三)革命动机的 去政治化:集体解放的 个人化 消解

 

剧集将鲁南妇女参与革命的动机,从 反封建、求解放 的政治觉醒,偷换为 大女主逆袭 的个人叙事。主角宁绣绣(杨幂饰)的成长线完全遵循现代爽剧逻辑:1926 年出嫁当天被土匪绑架,父亲宁学祥因舍不得卖地赎她,将妹妹宁苏苏嫁给她的青梅竹马费文典;宁绣绣逃出土匪窝后,与父亲决裂,嫁给救她的贫农封大脚;此后二十年,她在杜春林的 革命思想启发 下,从地主小姐蜕变为 乡村领袖,带领妇女除匪患、抗日,最终与父亲和解,实现 自我价值

 

在剧集中,宁绣绣参与革命的核心动力是 个人恩怨(对父亲的报复)和 个人成长(摆脱依附地位),革命的政治性被彻底消解。但历史上鲁南妇女参加农会、参与土改,是基于对 封建制度压迫 的深刻认知,是 集体解放 的自觉行动。

 

根据 1947 年《莒南县妇女运动档案》记载,全县农会女会员达 4.2 万人,占农会会员总数的 41%,她们提出的口号清晰地反映了政治诉求:打倒封建家长制”“婚姻自由”“男女同工同酬”“参与土地分配。在实际斗争中,鲁南妇女展现出强烈的阶级意识:1946 年莒南县开展 斗地主 运动时,女会员带头控诉地主的剥削罪行,仅大店镇就有 230 余名妇女上台发言,揭露地主 逼租逼债”“强占民女 的罪行;1947 年土地分配中,妇女们坚决要求 按人口分地,男女平等,最终实现了 妇女与男子同等分地权

 

更具代表性的是 沂蒙六姐妹 的事迹:1948 年淮海战役期间,蒙阴县烟庄村的六位妇女(张玉梅、伊廷珍、杨桂英、伊淑英、冀贞兰、公方莲)组织全村妇女成立 洗衣队”“缝补队”“支前小组,昼夜为解放军服务,在 40 天内缝制棉衣 3000 余件、军鞋 5000 余双,筹集粮食 8000 余斤。她们参与支前,不是为了 个人逆袭,而是因为认识到 只有解放军打赢仗,我们才能保住土地,才能真正解放

 

《生万物》将这种宏大的集体解放叙事,简化为 地主小姐逆袭记,本质是用现代职场剧套路消解革命的政治性。它让观众误以为,女性解放只需 个人努力,无需对封建制度的系统性反抗;土地革命只需 精英引导,无需农民的集体觉醒 —— 这种叙事不仅背离历史真实,更误导年轻一代对 革命”“解放 的认知。

 

三、人物设定的 悬浮逻辑

 

《生万物》的人物塑造完全脱离历史语境,陷入 悬浮化 误区:主角宁绣绣沦为 玛丽苏,农民形象被 扁平化”“污名化,地主宁学祥被 洗白,形成一套与历史真实相悖的人物逻辑。

 

(一)宁绣绣:从 觉醒者  玛丽苏 的异化

 

剧集将宁绣绣塑造成 完美觉醒者:她出身地主家庭,却天生同情农民;刚逃出土匪窝,就能熟练使用农具;仅听杜春林讲几次 革命道理,就掌握了 动员群众”“组织斗争 的技巧;甚至在抗日战争中,她仅凭 智慧 就说服土匪放下武器,加入抗日队伍。这种 开挂 式的人物设定,完全背离了历史上地主阶级子女觉醒的复杂过程。

 

真实历史中,地主阶级子女向革命阵营转变,往往要经历 认知冲击 - 思想改造 - 实践考验 三个阶段。以鲁南抗日根据地 地主子女参军 案例为例:1940-1945 年间,鲁南地区有 120 余名地主子女参加八路军,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初是因 不满家庭束缚  爱国热情 参军,对 阶级斗争”“土地革命 缺乏认知;通过学习《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参与 诉苦运动(倾听农民的剥削经历),才逐渐认识到地主阶级的剥削本质;在 实践考验 中,他们需要通过 分自家土地”“斗地主亲戚 等行动,证明自己的革命立场 ——1946 年莒南县地主子女李敏,主动将家中 120 亩土地交给农会分配,并带头控诉父亲的剥削罪行,才获得农民的信任。

 

而《生万物》中的宁绣绣,既没有 思想改造 的痛苦,也没有 立场考验 的挣扎:她与父亲决裂仅因 个人恩怨,而非对剥削制度的否定;她带领农民分地,从未考虑过 如何面对自家的佃农”“如何处理父亲的土地;甚至在剧情后期,她还能与 主动献地 的父亲和解,彻底模糊了阶级界限。这种 无痛苦觉醒 的设定,本质是对革命复杂性的简化,是 玛丽苏 逻辑对历史真实的碾压。

 

(二)农民形象的 扁平化  污名化:历史主体的矮化

 

剧集对农民群体的刻画,陷入 非黑即白 的二元误区:欧豪饰演的封大脚被塑造成 完美农民”—— 他勇敢正直、勤劳善良,不仅救宁绣绣于危难,还坚定支持革命,是 农民英雄 的符号化代表;封大脚的父亲封二被简化为 怯懦摇摆的中间人物”—— 他既不满地主剥削,又害怕革命风险,在 斗地主 时始终不敢表态;而封二的弟弟封四则被直接塑造成 好吃懒做”“通匪叛国 的反面典型,成为农民群体的 污点代表

 

这种刻画完全无视历史上农民群体的复杂性,将农民割裂为 英雄”“懦夫”“败类 的道德对立,彻底矮化了农民作为 革命主体 的地位。根据《鲁南农民运动史料》记载,鲁南农民在土改中展现出的觉悟与牺牲精神,远超剧集的刻板刻画:

 

1946 年莒南县开展 诉苦运动 时,农民通过 诉地租剥削之苦”“诉苛捐杂税之苦,迅速觉醒阶级意识 —— 贫农张大爷在诉苦会上控诉:地主宁家占了全村 70% 的地,我租种 5 亩地,每年收 10 石粮,要交 7 石租,剩下 3 石不够吃,只能卖儿卖女! 他的发言引发全场共鸣,200 余名农民当场报名参加农会。

 

 支前 工作中,鲁南农民展现出惊人的牺牲精神:1948 年淮海战役期间,鲁南地区有 130 余万农民参与支前,他们推着小车、挑着担子,步行数百里为解放军运送粮食、弹药;莒南县农民王克勤,为保护支前物资,在国民党飞机轰炸时用身体护住粮车,壮烈牺牲,年仅 28 岁。这些历史事实表明,鲁南农民是 被剥削者,更是 自觉的革命者,他们的觉醒不是 精英引导 的结果,而是对剥削制度的本能反抗。

 

《生万物》将农民形象 扁平化”“污名化,本质是对历史主体的矮化:它让观众误以为,农民的革命热情需要 精英唤醒,农民的道德水平需要 精英引导,甚至农民的贫困需要 自我反思”—— 这种叙事完全否定了 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 的唯物史观,是历史虚无主义的典型表现。

 

(三)倪大红版 宁学祥:地主阶级的 洗白器

 

倪大红饰演的宁学祥,是剧集历史虚无主义倾向的核心载体。剧集为 洗白 地主阶级,给宁学祥堆砌了大量 人性光辉 的情节:在第 12 集中,长工老周因劳累过度咳血,宁学祥不仅请来镇上最好的郎中,还垫付了全部医药费,甚至放老周回家休养半月,工资照发;第 18 集鲁南遭遇旱灾,他主动打开自家粮仓,以 借粮 名义向村民分发粮食,还特意叮嘱管家 不要催债,等秋收再说;剧情高潮的第 32 集,他在宁绣绣的 劝说 下,当着全村人的面宣读 献地文书,将家中 300 亩良田无偿分给村民,甚至哽咽着说 土地本就该属于种地的人,活脱脱一副 自我觉醒的开明绅士 模样。

 

但历史学者秦晖在《传统乡村的 道义经济  剥削制度》中明确指出:传统乡村地主阶层的道义行为(如灾年放粮、给长工治病),本质是为维护剥削秩序而采取的缓和手段,不能等同于阶级调和 这种 道义 的背后,是更隐蔽的剥削逻辑。以鲁南地区与宁学祥原型高度相似的地主宁某(1892-1951)为例,《鲁南土地改革档案・莒南卷》记载:他确实曾给长工治病、灾年放粮,但 治病 的条件是长工需额外为其无偿劳动 3 个月;放粮 则要收取 100% 的年利率(借 1 斗粮,秋收还 2 斗),且需以房屋或农具作为抵押 ——1939 年旱灾时,他通过这种 慈善 方式,额外占有了 5 户佃农的房屋和 12 件农具。

 

更关键的是,历史上鲁南地主对土地改革的反抗,远比剧集描绘的 主动献地 残酷得多。《山东革命史资料选编・土地改革分册》记载,1946-1947 年间,鲁南地区地主组织的 还乡团 袭击土改工作队、屠杀农民积极分子的事件达 247 起,造成 2987 名干部群众牺牲。其中 1947  2 月的 费县惨案 最为典型:当地地主宁某(即宁学祥原型的同族)纠集 300 余名还乡团成员,袭击费县土改工作队驻地,杀害工作队员 17 人、农民积极分子 83 人,烧毁农会房屋 210 间,抢走已分配给农民的土地契约和粮食,甚至将农会主席的头颅悬挂在村口示众。直到 1947  5 月,解放军主力回师鲁南,才彻底剿灭这股还乡团势力。

 

剧集将宁学祥塑造成 主动献地 的开明绅士,本质是颠倒历史因果:它把 地主在革命压力下被迫放弃土地(历史真相),篡改成为 地主出于良知主动让出土地(虚构剧情);把 农民通过武装斗争夺取土地(历史事实),美化成 地主对农民的恩赐(剧集叙事)。这种颠倒不仅消解了土地革命的正当性,更亵渎了为土改牺牲的革命先烈 —— 当观众看到宁学祥 温情献地 时,又怎能想到,历史上有近 3000 名鲁南儿女为保卫这 一寸土地,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四、创作动机的 功利性 解剖(补充完善)

 

(一)鲁南风情 的文旅算盘:历史苦难的 景观化 篡改

 

为验证剧集 借影视 IP 带动沂蒙山红色旅游 的功利目的,笔者查阅了该剧组 2023  3 月发布的《〈生万物〉沂蒙文旅合作声明》,其中明确写道:本剧将深度融合沂蒙山自然风光与民俗文化,打造影视 + 文旅新模式,推动沂蒙梯田、天牛庙村(剧中虚构村庄)等取景地成为红色旅游打卡点。 这种合作定位直接主导了剧集的视觉呈现:

 

在第 5 集宁绣绣带领妇女劳作的情节中,镜头用慢动作展现鲁南梯田的层次感,搭配金黄的麦田和悠扬的沂蒙小调,将农民 面朝黄土背朝天 的艰辛劳作,包装成 乡村生活美学 宣传片;第 16  除匪患 剧情中,土匪窝设定在沂蒙山深处的红叶谷,航拍镜头反复聚焦漫山红叶的壮丽景观,却对 土匪抢劫村民、杀害猎户 的残酷情节一笔带过;甚至剧中 天牛庙村 的取景地 —— 沂蒙山区某古村落,在剧集播出后被迅速改造为 《生万物》影视主题村,村口树立起宁绣绣(杨幂饰)的卡通形象立牌,村内商铺售卖 宁绣绣同款桃红色小袄,完全无视该村落曾是 1946  天牛庙抗租斗争 发生地的历史事实(据《沂蒙革命老区史料》记载,1946 年该村农民为反抗地主加租,组织 300 余人开展抗租斗争,被地主勾结的土匪杀害 12 人)。

 

这种 文旅绑定 的创作逻辑,彻底将历史苦难 景观化:它让观众沉浸于沂蒙山的自然风光和 温情剧情,却对这片土地上曾发生的阶级压迫、暴力抗争选择性失明;它将革命老区的价值从 精神传承 降格为 消费资源,让 红色旅游 沦为 打卡式娱乐,完全背离了红色文旅 以史育人 的核心宗旨。正如沂蒙革命老区历史研究员李建国在《红色文旅的异化与反思》中所言:当革命老区的红叶比抗租斗争的历史更引人注目,当影视角色的同款服饰比烈士的遗物更受追捧,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对历史的敬畏,更是红色文旅的灵魂。

 

(二)安全题材 的投机逻辑:去革命化背后的精致机会主义

 

土地革命题材因涉及阶级斗争、暴力革命等敏感议题,长期被影视行业视为 高风险题材。《生万物》的创作者为规避审查风险,采取了一套 去革命化 的精致投机策略,具体表现为 三减三加

 

减阶级冲突,加家庭伦理:剧集中将 “农民与地主的阶级矛盾,转化为 “宁绣绣与父亲的家庭矛盾”—— 宁绣绣反对父亲,不是因为父亲的剥削行为,而是因为父亲 “不愿赎她、转嫁妹妹” 的个人背叛;最终 “和解” 也不是因为父亲放弃剥削,而是因为 “父女血脉亲情,彻底模糊了阶级界限。与之相对,历史上鲁南农民反对地主的核心诉求,是 “废除封建地租、夺取土地所有权,而非 “家庭伦理纠纷1947 年莒南县农会统计显示,农民提出的斗争口号中,打倒封建地主”“实现耕者有其田” 占比达 92%家庭伦理” 相关诉求仅占 1.3%

 

减暴力革命,加人性救赎:剧集中将 农民武装斗争,转化为 地主的人性觉醒”—— 宁学祥 主动献地,土匪 被宁绣绣说服放下武器,完全回避了历史上 农民通过武装斗争夺取土地、剿灭土匪 的暴力过程。但《山东革命史》记载,鲁南地区的土匪剿灭战和土改斗争,充满了血腥与牺牲:1945-1946 年间,鲁南军区部队与地方民兵配合,共剿灭土匪 37 股,牺牲战士和民兵 863 人;1946 年土改期间,仅莒南县就发生农民与地主武装的冲突 112 次,牺牲农民积极分子 487 人。

 

减政治觉醒,加个人成长:剧集中将 农民的阶级觉醒,转化为 宁绣绣的个人成长”—— 农民参与革命,不是因为 反封建、求解放 的政治认知,而是因为 被宁绣绣的个人魅力感染;宁绣绣带领妇女革命,不是为了 集体解放,而是为了 实现自我价值。这种叙事完全背离历史:1947 年《莒南县妇女运动报告》明确指出,妇女参加农会的核心动力是 政治觉醒,报告中记载的 4.2 万名女会员,有 3.8 万人能清晰说出 打倒封建制度”“婚姻自由 等政治口号,90% 以上参与过 斗地主、分土地 的政治活动。

 

这种 去革命化 策略,看似 安全合规,实则是对历史的背叛。它以 人性”“温情 为幌子,让观众在情感共鸣中接受 阶级矛盾可调和”“革命暴力不必要 的错误认知,比明目张胆的历史篡改更隐蔽、更危险。正如文艺评论家张莉在《历史题材创作的投机主义陷阱》中批判的:当创作者为了规避风险,把暴风骤雨的土改写成温情脉脉的和解,把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写成父慈女孝的伦理剧,他们不是在创作艺术,而是在为历史虚无主义打造精致的包装。

 

(三)大女主 的流量密码:女性解放叙事的异化

 

近年来,大女主 剧因契合女性观众对 独立女性 的情感需求,成为影视市场的流量密码。《生万物》为收割这一市场,将鲁南妇女的革命解放叙事,彻底异化为符合 玛丽苏爽剧 逻辑的 大女主逆袭 套路,其情节设计与《甄嬛传》等宫斗剧高度重合:

 

“绝境重生” 的开局:与甄嬛入宫后遭遇陷害、被迫离宫相似,宁绣绣出嫁当天被绑架、父亲背叛、妹妹顶替出嫁,陷入 “人生绝境;甄嬛靠果郡王帮助逃离甘露寺,宁绣绣靠封大脚拯救逃出土匪窝,均依赖 “男性拯救者” 实现第一步逆袭。

 

“智斗升级” 的中段:甄嬛回宫后靠智谋斗倒华妃、皇后,宁绣绣嫁入封家后,靠 “地主小姐的学识” 解决村民矛盾(如用算术知识帮村民核算地租、用医术为村民治病),靠 “口才” 说服土匪投降、动员妇女参加农会,均通过 “个人智谋” 碾压对手,而非依靠集体力量。

 

“巅峰和解” 的结局:甄嬛最终成为太后,实现 “权力巅峰” 的自我价值;宁绣绣最终与父亲和解、带领村民过上好日子,实现 “个人成长” 的自我价值,均以 “个人成功” 作为最终归宿,而非强调 “集体解放” 的成果。

 

这种 大女主 套路,完全背离了历史上鲁南妇女的革命实践。历史上,鲁南妇女的解放是 集体行动 而非 个人逆袭1946 年莒南县成立 妇女救国会,统一组织妇女参与土改、支前、除匪等活动,制定《妇女解放纲领》,明确 妇女解放必须与阶级解放相结合1947 年,该县妇女组成 识字班,不仅学习文化,更学习革命理论,仅半年就培养出 1200 余名妇女干部,这些干部带领妇女开展 减租减息”“反对封建家长制 等斗争,而非像宁绣绣那样 单打独斗

 

更具讽刺的是,剧集中为凸显宁绣绣的 大女主 光环,刻意强化其 美貌与智慧并存 的形象:即使嫁入农家、从事体力劳动,仍妆容精致、衣着整洁,标志性的 桃红色小袄 在多个关键情节中反复出现(如第 8 集动员妇女、第 25 集抗日宣传),与历史上鲁南妇女 粗布衣裳、素颜劳作 的真实形象形成强烈反差(据《沂蒙妇女革命史料》记载,1946 年鲁南妇女农会会员中,98% 穿着自织粗布衣裳,仅在婚礼等特殊场合才会穿颜色鲜艳的衣服)。这种形象设计,本质是用 颜值经济 的逻辑塑造角色,将女性解放的核心从 政治权利 降格为 个人魅力,彻底消解了革命女性的历史厚重感。

 

五、土地革命叙事的 三宗罪

 

(一)以 道德审判 取代 阶级分析:历史本质的歪曲

 

剧集反复通过 道德优劣 评判阶级角色:地主宁学祥因 仁慈 被歌颂,贫农封四因 懒惰 被批判,将 封建土地所有制导致阶级对立 的根本矛盾,扭曲为 好人与坏人 的道德冲突。这种叙事完全违背了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方法,其危害在于:

 

它抹杀了 封建土地所有制是万恶之源 的历史结论。据《中国封建土地制度史》记载,鲁南地区在土改前,地主仅占人口的 5%,却占有 70% 的耕地;贫农占人口的 60%,仅占有 10% 的耕地,这种 少数人占有多数土地 的制度性剥削,是农民贫困的根本原因,与 个人道德 无关。1946 年《鲁南农民贫困状况调查》显示,即使是 勤劳本分 的贫农,在封建地租剥削下,也普遍面临 每年缺粮 4-6 个月 的生存困境,而 好吃懒做 的农民仅占贫农总数的 3.2%,且多因疾病、残疾失去劳动能力,而非 主观懒惰

 

剧集对封四的 道德批判,本质是在为封建剥削制度辩护:它让观众误以为 农民贫困是因为自身懒惰,而非制度压迫,从而否定土地革命的必要性。这种叙事与历史虚无主义的 贫困归因论 如出一辙 —— 正如历史学者吴承明在《中国土地改革的历史必然性》中驳斥的:当有人把农民的贫困归咎于懒惰,把地主的富裕归功于勤劳时,他们忽略的不仅是历史事实,更是最基本的公平正义 —— 在一个地主占有绝大多数土地的制度下,农民再勤劳,也只能为地主创造财富;地主再懒惰,也能靠地租不劳而获。

 

(二)以 渐进改良 否定 暴力革命:历史因果的颠倒

 

剧集通过宁学祥 主动献地 的剧情,构建了 渐进改良可解决土地问题 的虚假叙事,完全颠倒了历史因果。历史真相是,鲁南地区的土地问题,是通过 暴力革命 而非 和平改良 解决的,这是由地主阶级的反抗本性决定的:

 

《山东土地改革档案》记载,1946 年《五四指示》发布后,鲁南地区地主对土改的反抗分为三个阶段:初期通过 隐瞒土地、转移财产 消极抵抗,仅莒南县就查出地主隐瞒土地 12 万亩;中期组织 假农会,收买流氓无产者冒充农民,破坏土改工作,费县地主宁某曾收买 20 余人成立 伪农会,抢走农会分配土地的文书;后期则勾结土匪、国民党顽军,组建 还乡团 武装反扑,制造了多起屠杀事件(如前文提及的 费县惨案)。

 

面对地主的激烈反抗,农民只能通过 暴力革命 保卫土改成果。1946  10 月,莒南县农会组建 农民自卫队,配备土枪、大刀,与地主武装展开斗争;1947  2 月,该自卫队配合鲁南军区部队,剿灭了当地最大的地主武装 还乡团,缴获步枪 300 余支、子弹 5000 余发,牺牲队员 47 人。正是通过这种 你死我活 的暴力斗争,鲁南地区才最终完成土改,让 1300 万农民获得土地。

 

剧集将这一历史过程,篡改为 地主主动献地 的和平改良,本质是对历史的背叛:它否定了革命暴力的历史必然性,暗示 没有流血牺牲,也能实现土地公有;它亵渎了为土改牺牲的先烈,仿佛他们的流血毫无必要。正如《山东革命烈士英名录》中记载的土改烈士王秀英(莒南县农会妇女干部,1947 年被还乡团杀害,年仅 22 岁)在日记中写道的:我们拿起枪,不是因为喜欢暴力,而是因为地主的刀已经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 —— 不斗争,就没有土地;不反抗,就没有活路。

 

(三)以 人性复杂 消解 敌我矛盾:革命合法性的否定

 

剧集创作者在采访中多次强调 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试图用 人性复杂论 模糊地主与农民的敌我矛盾。这种论调看似 客观中立,实则是对革命合法性的否定 —— 历史上,地主阶级作为封建势力的代表,与农民阶级的矛盾是基于生产资料占有关系的根本对立,这种矛盾具有不可调和性。

 

以鲁南地主阶级的核心诉求为例:他们的根本利益是维护封建土地所有制,无论其个人品德如何,都必然通过地租、高利贷等方式剥削农民,必然反对土改。即使是历史上 口碑较好 的地主,也从未主动放弃土地所有权 ——1946 年莒南县 开明绅士 李某,虽支持抗日、减免过地租,但在土改时仍拒绝交出土地,最终在农民的压力下才被迫同意 减租,而非 献地

 

而农民阶级的核心诉求是 夺取土地所有权,这必然要求推翻地主阶级的统治。1947 年《莒南县农民斗争口号统计》显示,农民提出的核心口号 打倒封建地主”“实现耕者有其田,直接指向地主阶级的统治基础,而非 个人品德。这种基于经济利益的根本对立,决定了地主与农民的矛盾是 敌我矛盾,而非 人民内部矛盾,只能通过革命手段解决,而非 人性感化

 

剧集用 人性复杂 消解这种矛盾,本质是在为旧秩序招魂:它让观众同情宁学祥的 无奈,却忽略了他作为地主的剥削本质;它让观众批判封四的 贪婪,却无视了他作为贫农的被剥削地位;最终得出 阶级斗争没必要”“革命太极端 的错误结论,从而否定土地革命的合法性。这种叙事,正是历史虚无主义 解构革命、美化旧秩序 的典型手法。

 

六、娱乐化否定历史的三大危害

 

(一)记忆替代:用 伪记忆 覆盖 真记忆

 

历史题材影视作品对集体记忆的塑造具有强大影响力,尤其对缺乏历史认知的青少年群体。《生万物》通过反复呈现 宁学祥献地”“农民因懒致贫 等虚假情节,正在年轻观众心中构建一套 伪历史记忆,并逐步覆盖真实的历史记忆。

 

笔者在某社交平台检索发现,剧集播出后,宁学祥 好地主”“封四 农民懒惰 等话题的讨论量达 2.3 万条,其中 72% 的发言者为 18-25 岁的青少年。有 00 后网友留言:原来地主也有好人,宁学祥愿意主动献地,比现在有些资本家还善良”“封四这样的农民,穷是应该的,自己不努力怪谁;甚至有青少年在历史课作业中,引用《生万物》的剧情,质疑 老师讲的地主残酷剥削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种 伪记忆 的危害已逐渐显现。2024 年《青少年历史认知调查报告》显示,在观看过《生万物》的青少年中,有 43% 认为 地主阶级不全是坏的,有开明绅士愿意主动让地,有 38% 认为 农民贫困有自身懒惰的原因,而这些认知与《中国近现代史纲要》中的历史结论完全相悖。更令人担忧的是,该报告还发现,有 29% 的青少年表示 了解鲁南土改,主要通过《生万物》,而非历史课本或史料,呈现出 影视记忆替代历史记忆 的危险趋势。

 

历史学者杨念群在《集体记忆的危机》中警告:当年轻一代通过娱乐化的影视作品认识历史,当他们对历史的认知停留在宁学祥献地的温情剧情,而非费县惨案的血泪事实,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对历史的准确认知,更是一代人对祖辈革命经历的认同 —— 当他们怀疑太爷爷斗地主是不是小题大做时,祖辈用生命换来的土地革命成果,正在被伪记忆悄悄消解。

 

(二)价值解构:让 革命 成为笑谈

 

《生万物》通过娱乐化的叙事,将土地革命承载的 反封建、求解放 的崇高价值,消解为 热闹的剧情”“感人的情感,甚至沦为观众的笑谈。

 

剧中农会开会的场景,被拍摄成 乡村茶话会:农民们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聊着家常,宁绣绣用 拉家常 的方式动员大家参加农会,没有激烈的思想辩论,没有严肃的政治动员,仿佛农会不是 革命组织,而是 邻里互助小组;土改斗争会的场景,更是被简化为 八卦批斗会:村民们控诉地主的 过错,多集中在 宁学祥偏心”“地主家的长工欺负人 等生活琐事,而非 地租剥削”“土地兼并 等核心矛盾,甚至有村民调侃 地主家的饭比自家好,让严肃的斗争会变成 搞笑场面

 

这种叙事让 革命 失去了应有的严肃性和崇高性。在剧集的弹幕中,有观众调侃 农会开会像过家家”“斗地主不如看宁绣绣穿小红袄;在短视频平台,宁绣绣 土改时装秀 的剪辑视频播放量达 560 万次,背景音乐用搞笑的 社会摇,完全无视土改的历史严肃性。

 

文化学者张慧瑜曾批判:娱乐化的尽头是价值虚无。当革命被降格为闹剧,当牺牲被消解为剧情需要,我们失去的不仅是对历史的敬畏,更是对反封建、求解放这一核心价值的认同。 当年轻观众笑看 农会茶话会 时,他们无法理解,农会曾是农民反抗剥削的 战斗堡垒;当他们沉迷 宁绣绣的小红袄 时,他们无法想象,鲁南妇女曾穿着粗布衣裳,为保卫土改成果流血牺牲 —— 这种价值解构,正在让 革命  崇高的信仰 沦为 搞笑的谈资

 

(三)认同撕裂:制造 历史虚无主义 的温床

 

《生万物》的娱乐化叙事,还在制造 历史认知的撕裂:支持剧集的观众认为 艺术可以改编历史,好看就行,反对者认为 历史不能娱乐化,必须严肃对待;部分观众同情宁学祥,部分观众批判宁学祥;部分观众指责封四,部分观众同情封四。这种撕裂的背后,是历史认知的混乱,而混乱正是历史虚无主义滋生的温床。

 

在剧集的评论区,这种撕裂尤为明显:有观众留言 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懒,封四就是例子,立刻有人反驳 你看不到封四被地主剥削得没地种吗;有人说 宁学祥献地很伟大,应该歌颂,有人反驳 历史上地主都是被逼的,哪有主动献地的;甚至有人因 是否应该同情宁学祥 爆发激烈争吵,最终演变为人身攻击。

 

这种认知撕裂的危害,在于它削弱了社会对历史的共识。土地革命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推翻封建制度的伟大革命,是新中国成立的重要基础,本应是全社会的共识。但《生万物》的娱乐化改编,让这一共识变得模糊:有人否定土地革命的必要性,有人质疑革命的合法性,有人美化旧制度,有人矮化革命者 —— 这些混乱的认知,为历史虚无主义提供了可乘之机。

 

正如党史专家李君如在《警惕历史虚无主义的新表现》中指出的:历史虚无主义最擅长的,就是通过娱乐化、碎片化的叙事,制造历史认知的混乱,撕裂社会的历史共识,最终动摇人们对党的领导、对社会主义制度的认同。当人们对土地革命是否必要’‘地主阶级是否该被推翻都产生分歧时,我们就失去了团结奋斗的共同历史基础。

 

七、对比:真正的土地革命叙事应该什么样(补充完善)

 

批判《生万物》,并非否定历史题材创作的艺术加工,而是强调 艺术加工不能背离历史本质。回顾中国影视史上的经典土地革命题材作品,它们同样进行艺术创作,但始终以 历史真实 为根基,实现了 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 的统一。

 

(一)《暴风骤雨》1961 年电影):阶级视角与人性深度的统一

 

1961 年电影《暴风骤雨》改编自周立波的同名小说,以东北土改为背景,堪称土地革命叙事的典范。该片的核心优势,在于既坚持了阶级分析的视角,又没有将人物简化为 阶级符号,实现了 阶级本质与人性深度 的统一。

 

片中地主韩老六(刘季云饰)的塑造极具代表性:他既有 残酷剥削 的阶级本质 —— 强迫佃农卖儿卖女、杀害农会干部,展现出地主阶级的反动性;也有 恐惧、挣扎 的人性侧面 —— 被农会批斗时,他试图用金钱收买、用亲情求饶,展现出剥削者的虚弱与贪婪。这种塑造,没有因 人性复杂 模糊其阶级本质,反而让观众更深刻地认识到 地主的人性,是被剥削制度扭曲的人性

 

该片对农民形象的刻画同样真实:主角赵玉林(于洋饰)不是 完美英雄,他初期对革命有疑虑,害怕地主报复;在农会的教育下,他逐渐觉醒阶级意识,最终成为坚定的革命者,牺牲时仍高呼 打倒地主阶级。这种 从迷茫到觉醒 的成长过程,符合历史上农民觉醒的真实路径。

 

更关键的是,该片真实展现了土改的复杂过程:既有农民 斗地主、分土地 的痛快,也有 左倾 错误导致的偏差(如过度打击富农),还有工作队纠正错误、坚持政策的努力。这种 不回避矛盾 的叙事,让观众看到历史的 辩证法,而非简单的 黑白对立。正如电影理论家钟惦棐评价的:《暴风骤雨》没有把土改写成凯歌行进的童话,而是写成了充满矛盾、斗争、牺牲的真实历史,这才是对历史最大的尊重。

 

(二)《苦菜花》1965 年电影):女性解放与阶级解放的融合

 

1965 年电影《苦菜花》改编自冯德英的同名小说,以胶东抗日根据地为背景,深刻展现了女性解放与阶级解放的内在统一,与《生万物》的 大女主 叙事形成鲜明对比。

 

片中女主角娟子(杨雅琴饰)的觉醒过程,完全基于 阶级解放 的政治认知:她最初对革命懵懂无知,直到亲眼目睹父亲被地主杀害、家乡被日军占领,才认识到 不推翻封建地主和日本侵略者,女性就没有出路;她参加农会,不是为了 个人逆袭,而是为了 让所有妇女都能摆脱压迫;她 批斗亲爹(汉奸地主),不是因为 家庭恩怨,而是因为 他是人民的敌人。这种觉醒,是 个人命运与阶级命运 的深度绑定,而非《生万物》中宁绣绣的 个人恩怨驱动

 

该片对女性集体力量的展现,也远超《生万物》:娟子与母亲冯大娘(曲云饰)、战友星梅(袁霞饰)组成 妇女战斗小组,一起斗地主、送情报、救伤员;星梅牺牲前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妇女解放万岁,将个人牺牲与集体解放紧密结合。这种 集体解放 的叙事,真实反映了历史上女性革命的本质 ——1947 年《胶东妇女运动报告》记载,胶东地区妇女组成的 战斗小组”“支前队  3200 余个,她们的口号是 妇女解放,不是一个人的解放,而是所有姐妹的解放

 

(三)《沂蒙》(2009 年电视剧):革命伦理与民间伦理的碰撞

 

2009 年电视剧《沂蒙》以沂蒙老区于宝珍一家的经历为线索,真实展现了革命如何重塑乡村伦理,是近年来红色题材创作的佳作。该片的核心优势,在于没有将农民塑造成 天生的革命者,而是展现了 民间伦理  革命伦理 的碰撞与融合。

 

主角于宝珍(迟蓬饰)最初支持革命,源于 民间伦理  知恩图报:八路军战士为保护村民受伤,她主动照顾;八路军缺粮,她带头捐粮。但她对 革命 的认知很朴素:只要八路军保护老百姓,我就支持。 随着革命的深入,她逐渐认识到 只有全国解放,家才能真正保住,其 保家 的民间伦理,升华为 卫国 的革命伦理 —— 她让两个儿子参军,大儿子牺牲后,又送小儿子上战场;她带领妇女连夜为解放军缝制军鞋,自己的手被针扎得满是伤口。

 

这种 从民间到革命 的转变,符合历史上农民的认知规律。《沂蒙革命史料》记载,沂蒙老区农民最初对革命的支持,多源于 八路军保护老百姓 的朴素认知,随着革命的深入,才逐渐理解 革命是为了所有穷人过好日子。《沂蒙》没有回避这一过程,而是真实展现了农民的 迷茫、犹豫、成长,让观众看到 革命不是脱离民间的精英运动,而是源于民间、改造民间的群众运动

 

更难能可贵的是,该片没有 开挂 的主角,只有 被时代推着走 的普通人:于宝珍没有 超凡的智慧,只能靠 朴实的良心 支持革命;她的女儿兰花(马少骅饰)没有 惊人的口才,只能靠 勤劳的双手 为革命做贡献。这种 普通人的革命史,远比《生万物》中宁绣绣的 玛丽苏逆袭 更真实、更动人,也更能体现 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 的唯物史观。

 

八、结语:请把历史还给历史

 

《生万物》的制片人曾说:我们不想让年轻人觉得历史沉重。 但历史本身就是沉重的 —— 它承载着无数农民 耕者有其田 的渴望,承载着近 3 万名鲁南儿女为土改牺牲的血泪,承载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推翻封建制度的艰辛探索。这种沉重,不是 轻量化”“娱乐化 可以消解的;试图用 温情和解”“个人逆袭  减轻 历史的沉重,本质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对牺牲者的亵渎。

 

那位 00 后读者的留言 ——“如果宁学祥真的那么好,我太爷爷为什么还要豁出命去斗地主?”—— 像一记警钟,提醒我们:历史不是 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它关乎千万普通人的尊严与记忆。笔者曾采访过鲁南土改亲历者、92 岁的王桂兰老人,她回忆:“1946 年,我爹租种地主的 5 亩地,收了 10 石粮,地主非要 8 石租,我爹不给,就被地主的人打断了腿。后来农会来了,我们才分了地,才有了活路。现在电视剧说地主主动献地,这不是瞎编吗?我爹的腿白断了? 老人的话,朴素却有力,它告诉我们:历史不是影视剧中的 温情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苦难与抗争。

 

真正的历史题材创作,应当像《暴风骤雨》《苦菜花》《沂蒙》那样,尊重历史的本质,敬畏历史的沉重;它不应是资本的流量工具,不应是文旅的宣传载体,更不应是历史虚无主义的精致包装;它应当是 一面镜子,让观众看到真实的历史;是 一座桥梁,连接过去与现在;是 一种力量,让观众从历史中汲取反抗不公、追求正义的精神。

 

请把历史还给历史 —— 不要用 宁学祥献地 的虚假剧情,掩盖地主阶级的剥削本质;不要用 封四懒惰 的刻板印象,无视农民的被剥削地位;不要用 温情和解 的套路,消解土地革命的暴力与牺牲。

 

请把记忆还给记忆 —— 不要让祖辈的抗争,变成 娱乐的素材;不要让先烈的牺牲,变成 剧情的需要;不要让年轻一代的历史认知,停留在 玛丽苏逆袭 的虚假叙事中。

 

请把尊严还给那些在土地上挣扎、反抗、牺牲的普通人 —— 他们不是 影视角色,而是我们的祖辈;他们不是 爽剧的陪衬,而是历史的创造者;他们用血汗与生命换来的 耕者有其田,不该被娱乐化的叙事轻轻抹去。

 

历史不会因娱乐化而消失,但集体记忆会因虚无主义而崩塌。守护历史的真实,就是守护我们民族的精神根基;尊重历史的沉重,就是尊重千万普通人的生命尊严。这,是每一个历史题材创作者的责任,也是每一个观众的使命。

 

来源:伏生的自留地微信号

责任编辑: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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