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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希祖谈“草圣”林散之:学方法,学做人
点击:  作者:王罡    来源:“收藏与鉴赏”  发布时间:2019-10-13 09: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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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著名书法家林散之先生

林散之(1898-1989),字散之,号三痴,别号散耳、江上老人。“诗书画三绝”,尤其草书,被称为“草圣”。林散之祖籍安徽和县,生于南京江浦。曾任江浦县副县长、南京市政协副主席、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国画院一级美术师、南京书画院院长、中国书法家协会江苏分会名誉主席等。林散之3岁学书,32岁师从黄宾虹,37岁只身万里行,60岁开始专攻草书。林散之的草书瘦劲圆涩,璀璨华滋,偏正相依,飘逸天成。1972年,中日书法交流选拔,林散之一举成名。“瘦劲飘逸”的“林体”反映了近300年来中国草书艺术的最高成就,捍卫了中国书法在国际上的中心地位。中国书协主席启功看到林散之的草书,脱帽三鞠躬。书法大师郭沫若说:“林散之的书法,代表中国!”日本现代碑学派巨擘青山杉雨称赞:“草圣遗法在此翁。”林散之草书代表作有《中日友谊诗》、《许瑶诗 论怀素草书》、《毛泽东词 清平乐 六盘山》、《自作诗 论书一首》等。《中日友谊诗》被誉为“林散之第一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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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散之学生、著名书法家庄希祖近照    
庄希祖, 原名庄熙祖,男,浙江宁波人,1942年2月生于上海,1972年起先后师从萧娴、林散之、高二适、章诚忘4位先生研习书艺古文。庄希祖书法擅长隶书、楷书、行书、草书诸体,书风隽秀。论文有《非碑论》等数十篇,多篇论文入选全国书学研讨会,发表于省级以上报刊杂志。著作有《毛笔字入门》、《中国书法全集——魏晋南北朝名家卷》第二十卷、《林散之书法艺术解析》、《书法篆刻》、《历代书法名作赏析》等书。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南京市书协副主席、南京晓庄学院副教授等职。

 

 

三生有幸
——与林散之学生、南京市书协原副主席庄希祖谈林散之

(作者:王罡)

 

金蝉声声,烈日炎炎。2019年8月5日,《追忆草圣林散之》摄制组一行第四次采访拍摄林散之学生、南京市书协原副主席庄希祖教授。

王 罡:请问庄教授,你第一次看到林散之的书法是什么时间?

庄希祖:我生于上海,自幼父母双亡,高一辍学。在南京新华印刷厂工作的表哥帮助下,我赶到南京进了新华印刷厂学徒。这时,上海已开始大批招工,如果我在上海多住几天,也许就不会到南京了。更为奇怪的是,我的表哥将我的工作安排后,就调到盐城工作了,从此一直没有回过南京。1967年初,我因病住入南京市结核病防治院,就是现在广州路上的南京市胸科医院,与我邻床的张志耀,当时在江浦县扬剧团工作,他在医院里坚持练书法,还带了两张林散之先生的草书挂在病房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林散之先生的书法。数十年后,张志耀当了林散之纪念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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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拍摄前,江苏省收藏家协会副会长、林散之草书收藏家、林散之草书鉴赏家王罡为庄希祖教授佩戴微型话筒。(苟忠宽 摄)

 

王 罡:你第一次见到林散之先生是什么时间?

庄希祖:1972年的一天,林散之先生带着他的大儿子林筱之到南京办事,住在申家巷46号江苏省戏剧学校的招待所。萧娴先生带着我和桑作楷两个人去看望林老。招待所比较简陋,就是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林老坐在床边和萧老交谈,林老很随和,一副罗汉像。萧老请林老第二天中午到她家吃饭,林老欣然同意。萧老住在百子亭26号,是一栋西式小洋房,离玄武湖很近。那天,萧老亲自掌厨,特地做了一桌广式菜肴。记得林老带着大儿子林筱之一进门就说:“萧老啊,你的房子上天花下地板,还有花园,是议员住的洋房啊。”吃饭之后,林散之先生很开心,我和桑作楷磨墨拉纸,林老为萧老写了几幅字,给我和桑作楷各写了一幅。这是我第二次得到林散之先生的墨宝,1991年,我将这幅作品捐给了林散之艺术馆。第一次是林散之先生寄给我的,宣纸很薄,是用安庆的土报纸写的。有点黄,一般人写不起来,林老写得很顺手,《林散之书法选集》中的《李白歌行》手卷也是用的这种纸。我很喜欢这幅作品,就把它裱了起来。在南京师范大学当老师的尉天池看到后,说借去用一下,给学生观摩。我想,给学生观摩,要借,一定要借。借借借,一借就是几十年,至今也没有还给我,想起来很可惜。第二年,也就是1973年3月,林散之先生复出,也住在百子亭,是22号,与我所在新华印刷厂宿舍只有一墙之隔,比萧老家还要近,这样我工作之余,就往返于林老、萧老两家之间,为二老当书童,磨墨、裁纸、叠格、伸纸、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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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希祖教授正在讲述林散之的故事。(苟忠宽  摄)

 

 

王 罡:林散之先生是怎样教你书法的?

庄希祖:我讲一个“手要悬起来”的故事。一天上午,我来到百子亭22号,拿出一张《郑文公碑》的楷书临帖请老师点评。在这之前,萧娴老师叫我临《郑文公》,我已临了一年 。林老看了一会说:“手要悬起来。” 我肃然起敬,为什么呢?他没有看到我写字,怎么就知道我的手没有抬起来。现在当然知道了,因为偏锋比较多。林老要什么?要中锋,悬肘写柳公权。这个是林老的观点,他写柳公权10年,所以他教的学生都从柳公权入手。为什么呢?因为从柳公权入手,这个方法是明朝人的方法。明朝有好几个人就讲到,柳是从颜出来的,但是柳的法度比颜来的严谨。董其昌也讲过:“从此以往不得以舍柳法而趋右军。”柳法就是柳公权,不能舍掉柳公权的方法来追王右军。王羲之又没有写过柳体,但是他讲不要丢掉柳公权的方法来追王羲之,是什么道理?因为用笔是一脉相承的。我写了柳公权之后,就懂得了这个提按转折是从柳而来。所以我现在写的行草书都是柳法。如果看不到这一点,那么你就没有真正进入到书法。书法的精髓就是用笔。用笔的技巧无外乎调节笔锋使它变成中锋。这个技巧通过柳的方法来得到它。所以,我每年都要写一下柳公权,等于是从源头上再来汲取营养,这对我来说是终身受益的,这就是林老的笔法。

王 罡:有人说,林散之的学生不少,但是没有一个人学到林散之的真东西。你看,他们的字没有一个是像林散之的。再看于右任的学生,一看就像于右任的字。这是什么原因?

庄希祖:自古就有一种说法:学老师容易,学古人难。为什么呢?老师就在眼前,怎么起笔,怎么收笔,可以看得到,实在不懂,还可以当面问老师。学古人的字就不一样了,就是一本字帖,你无从下手,更不好问,只能慢慢体会。也许你们会说,既然好学,我们这些学生又想学,为什么没有学到呢?是林散之先生不同意学他的字。他有一句名言:“学我者死,叛我者生。”就是说,学我林散之书法的人没有出路,不学我林散之书法的人容易成功。林散之先生就跟我说过:“你们说我的字好,要学我的字。我告诉你,还有人比我写得更好,就是古人的字。草书写得好的有唐代的张旭、怀素,明代的王铎。”他又说:“一定要取法乎上。取其上得其中,取其中得其下,取其下就是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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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拍摄庄希祖教授的现场。(华伟 摄)

 

 

林散之先生不让学生学他的字,那么他收学生干什么呢?林散之先生说:“跟我学更多的是学方法、学做人,等等。”比如临帖,老师要我们要先得骨后得刚,楷书要先练柳公权再练颜真卿,自古就有颜筋柳骨的说法,一开始先练相对刚一点字,这样到老了,即便字没有火气,仍然柔中有刚。如果一开始就练比较软的字,以后的字就会软,没有力。林散之先生说:“楷书先练《柳公权》的,隶书要从《礼器》入手,行书要先练《圣教序》,草书可练孙过庭的《书谱》。”林散之先生还给我们讲过他自己学习书法的体会。比如先生常写的“林散耳”中的“耳”字,不少书法家都有自己的写法。一般的人是选择其中的一个,或者选择自己喜欢的。林散之先生和其他人不一样,尽可能学最高的、最好的,这个“耳”就是王羲之写的“耳”字。王羲之在写“耳”时,也是有好几种“耳”字。林散之先生是在好几个“耳”字当中,再选择最好的一个。

王 罡:坊间有个传闻: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你在书法上搞创新,被林散之狠狠地批了一通。今天可否在这里澄清一下?

庄希祖:不要澄清,有这回事,是真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中国刚刚改革开放,到处都在吸收西方的新观念、新思想。书法也是如此,流行书风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我也开始创新书法,用长锋羊毫高执笔,用行书的方法来临写《爨宝子碑》,我自己感到很满意,写得很狂放。篆刻家孙少赋、书法家黄惇看到后都说很好,这样我就更有信心了。一天,我很得意地把创新的作品拿给林散之老师看。我想,他一定会表扬我。谁知他打开一看,拍着桌子,大声说到:“给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一笔一画地写!”真的拍桌子啊!我吓了一跳,一点准备都没有,浑身冒汗。我跟林老学字,他从来没有拍过桌子骂我:“你才学了多少时间,才10年吧?就想创新,走野狐禅,走邪路, 我要把你拉回来!”

 

后来,听了林散之老师的解释,我才明白,实际上傅山说的“四宁四毋”不是这个意思。明朝当时媚俗书风盛行,傅山逆潮流而动,打出了“四宁四毋”的旗帜 。对书法创新,我还专门写了一篇论文《四宁四毋论与流行书风》,主要论据是明代傅山提出的“四宁四毋”宁丑毋媚、宁拙毋巧、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事实上,“四宁四毋”不是我们现在说的丑书,就像是戏剧中是丑角,你看《十五贯》中的娄阿鼠是小丑,功夫非常了得,演得非常到位。这个丑是丑角的美,而不像媚俗里的丑。现在尽管丑书还有一定的市场,但是,不会长久的。整个书法长河中是一两千年,对丑书来说,只是绕了一个小弯子而已,必然还要回到传统,这是肯定的。传统才有生命力。一晃快40年了,到现在为止,我不敢越雷池一步。我现在碰到学生写什么流行书法,搞什么创新,我也是一巴掌拍死,这是林散之老师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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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希祖教授正在讲述林散之的往事。(华伟 摄)

 

王 罡:林散之是怎么评价古代书法大家的?比如怀素、李邕、王铎等。

庄希祖:好的。在回答这个问题前,先讲一下称谓。古人对自己的长辈或尊敬的人一般不直呼其名,而是将姓和字,或所任的官职、地名连在一起称呼。比如王羲之,一般不直接说王羲之,而是称王右军,右军是王羲之的官职。又如唐朝的李邕,在北海任过太守,人们就叫他李北海。林散之先生对古代书法大家十分推崇,他在笔谈中说得最多的是怀素、李邕、赵孟頫、王铎等。

林散之先生对怀素的评价是:“怀素在木板上练字,把木板写穿了,可见苦练的程度。也正因为这样,千百年不倒。他写了二十多篇自序帖,现在只留下一篇在美国。”林散之先生对学生陈慎之说:怀素能于无墨中求有笔,在枯墨中写出润来,筋骨血肉就在其中了

林散之先生对李邕的评价是:“李北海唐大家,难学。右军如龙,北海如象。北海有其独到之处。”

“李邕的行书确能与王羲之媲美。他那荒率沉雄、执拗不驯的艺术格调和游弋奔走、攲侧而又端凝的艺术风貌,一改王羲之以来传统行书的结构模式和温润闲雅情调,成为王羲之以后再变行书书体而崛起的又一座高峰,产生了很大影响。”

“米、赵、王觉斯都学的是李北海,董其昌学米、李。李学的王大令。”“李北海的字内藏。刚而不露,绵厚,不正为正,行气气足。难学。”谈到李北海,林散之先生很有体会,他说:“我在1966年重写李北海《端州石室记》,有些发现,尤其是布白之美。李字下一横分成两段,像广告美术字,甚奇。此碑笔画圆劲,字体结体稍偏,显得敦厚,不似《云麾将军碑》、《麓山寺碑》,以瘦硬长斜取势。”

对赵孟頫,林散之先生评价很高。我讲一件事。一天,老师正在临写赵孟頫的楷书《千字文》,我和崔可涛在旁边观看,崔可涛在纸上写道:“林老,我听有的人说,赵孟頫的字有点媚有点俗。”然后,林散之先生用铅笔在纸上回道:“赵字平整、圆润、妍,是元朝一大家,宋以后一人而已。人说他格调不高,是因为他降元。但他的字好,学好不容易。”林散之先生临赵孟頫相当一段时间后,他写了一副对联:封山育林此事最重,农田水利今时所需。就是用赵孟頫的笔法,写得比赵孟頫的更放得开,方笔用的特别好。我特别喜欢这副对联,张志耀当林散之纪念馆馆长后,就把这副对联刻在竹板上,挂在林散之纪念馆宝砚斋正门的两边,你们去就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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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罡正在采访庄希祖教授。(华伟 摄)

 

林散之先生很崇拜王铎的字。他说:“王觉斯一代大家,才气横溢,其草书转弯处如折钗股,留白有妙不可言。运笔圆中有方,顿挫处见丝,就是飞白。”我这里有不少林老的笔谈,林老在笔谈中写道:“王觉斯东倒西歪,但你学不像。他有气势,上下勾连。”“王觉斯出于大王,而问津北海,非思翁、枝山所能抗衡。”林散之先生后来又说:“祝枝山是才高,在功力上我可以与之颉颃。对王觉斯低头。”

王 罡:你有一幅林散之的草书册页,堪称林散之的代表作。2009年,我专门为这幅作品写过一篇赏析文章,2012年5月,文章收入《林散之草书精品赏析》一书。请你给我们谈谈你得到这幅草书册页的经过?

庄希祖:好的。我先介绍一个人,他叫李山(1926-2019),著名画家。毕业于浙江美院,早年在新疆工作,后来调入江苏省国画院,之后定居美国。李山擅长画新疆风土人情,尤以画骆驼出名,画风刚健柔情,意境深沉,作品多次在北京等地展出,受到郭沫若等名家的称赞。李山和林散之先生是同事、挚交。李山作画,林老题字。李山办画展,林老写展名。1981年李山赴美国举办画展,之后独自定居纽约,林老时常想念异国他乡的李山。1986年的一天,忽然得知李山的独子在南京出大事,林老顿时血压升高,两腿发软,心如刀绞。省委办公厅主任汤天英的女儿在我们厂里工作,为这事我还专门找过她,请她爸爸帮忙。因为此案太大,是分尸,不行啊!在那时是天大的事,就是现在也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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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散之草书册页《自作诗 三首》

 

林散之老师是在极度悲哀的情况下完成这幅草书册页的。当时林老一句话不说,眉头紧锁,咬牙切齿,全神贯注,豪气逼人。书写的速度比平时快一些也更用力一些,他边写我边拉,我被他书写时的豪气激情所震慑,就像被电流击中一般,眼中满含泪花。我在林老身边多年,很少见到老人家在书写时有这样的心情,这是林老对远在美国的好友李山丧子之痛感同身受的体现,也是林老 89岁高龄时写出的晚年精品代表作之一。这种表现特殊的情绪,在瞬间极度痛苦和深度焦虑之中创作出来的作品,他人无法效仿,就是林老本人恐怕也无法重复写出第二幅来。这幅作品层次丰富,节奏强度随时变化,随机性较大。这种墨像在林老以前的草书作品中是很少见的,显示出林老极度的焦灼和忧郁,表现在这幅草书作品上是激情奔放,无意于书体的工整,无心于漏字,也无心什么章法,就是随意而写,真情流露,有一种欲罢不能、一吐为快的创作心态。从现代审美来看,正是这种生辣感,正是这些真实、自然,无一点刻意做作的线条,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 罡:谢谢。林散之先生还专门为你写过一首诗,请你给我们讲一讲,好吧?    

庄希祖:林老是诗人,经常写诗。林老写诗一般是写在小纸片上,今天写两首,明天写一首,写多了,就叫人抄在一样大小的纸上,然后装订成本。一天,他看到我用线装订他的诗稿,一直忙到深夜,就写了这首诗。当时是用毛笔写在一张小纸条上的,后来又作了改动。我这里还保存着林老写的原始稿,这首诗的题目是《谢小庄订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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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林散之写的诗稿,稿中的“小庄”指庄希祖。(华伟 摄)

多谢庄生为订书,一更忙到二更初。

明年待我工调整,好买黄金报此情。

小庄笑我做诗能,书未装成诗已成。

顺口诌来随嘴溜,一天百首也能行。


1984年,文物出版社出版林散之诗集,将这首诗收入了诗集。
王 罡:庄教授,你的楷书写得特别棒,听说林散之两次请你写楷书,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庄希祖:是的。第一次是刻钢版。1974 年12月,林散之先生叫三个学生刻钢版油印他的诗集《江上诗存》,我是其中之一,另两个是陈慎之、冯仲华。我们前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个时间都是从晚上和星期天挤出来的,油印本《江上诗存》三十六卷,分上、中、下3册,和《外编六卷》1册,计4 册,共400本,精工线装100套。第二次是写字幕。1984年6月,林散之先生参与拍摄的第一部电视报告文学纪录片《林散之》,因画面的需要,先生的诗下面要打字幕。林筱之说:“要谁写呢?”林老说:“叫希祖写。”这是林老对我楷书的肯定,我非常开心。考虑到反光,我是用白粉写在黑纸上的,电视放出来效果很好。除此,林散之纪念馆一进门的碑文由俞律撰写,近千字,是我用楷书写的。林散之故居的笔塔记也是我用楷书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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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讲解员在向王罡(右)介绍庄教授写的《林散之纪念馆碑记》。(李守一 摄)

 

 

王 罡:庄教授,你的书法作品,我收藏了不少。有草书、有隶书,就是没有楷书,能否送一幅楷书作品给我?

庄希祖:好的,好的。

王 罡:林散之60岁临帖,70岁临帖,90 岁还在临帖。请你给我们讲讲林散之临帖的一些事。

庄希祖:说到临帖,林散之先生是持之以恒,狠下苦功的。他在书法选集的自序中写道:“于汉师《礼器》、《张迁》、《孔宙》、《衡方》、《乙瑛》、《曹全》;于魏师《张猛龙》、《贾使君》、《爨龙颜》、《爨宝子》、《嵩高灵庙》、《张黑女》、《崔敬邕》;于晋学阁帖;于唐学颜平原、柳诚悬、杨少师、李北海,而于北海学之最久,反复习之。以宋之米氏、元之赵氏、明之王觉斯、董思白诸公,皆力学之。”从先生所临的碑帖的篇目,可见博涉之广。他所临过的《张猛龙》日课堆积有两个书橱高,可惜毁于文革。1973年,林老已76岁,还在临《西狭颂》,77岁在临《多景楼》,林老还专门为我临了一本《乙瑛碑》,后来我把它裱了起来。你看,就是这本。先生临帖一般是上午,16开的元书纸,每天临几张,还写日期,大约积到有一本的时候,便装订成本。临帖是食而化之,分而解之,融而合之。先生临帖十分注重意临、神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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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希祖教授在创作草书作品  (黄斌 摄)

 

王 罡:庄教授,你再给我们讲一讲林散之在生活上的一些事,好吧?

庄希祖:好的。林散之先生很纯真,很有童趣。夏天天热蚊子多,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林老拿着芭蕉扇,坐在长凳上乘凉,经常给我们讲他以前游历的故事。一次,林老到了西安,发现有土匪,身上的钱怎么办呢?他想了一个办法,放在拐杖中。找了一根竹竿,把下面捣通,然后把银元换成银票,戒指什么的放在里面,再用蜡封起来,当拐杖用。上太白山的时候,6月到9月可以走,其他时间封山不能走,因为有老虎、蟒蛇出没。如果一定要走,必须成群结队,一个人走是十分危险的。可是,林老坚持要走,于是找人陪他。找什么人呢?正好从山那边过来一个人,挑来的东西全部卖完了要回去,这个人叫张益荣,就请他做挑夫。张益荣也比较乐意,这样就多做了一笔生意,否则要空手回去。太白山上荒无人烟,被子、锅、碗、米等都要带着,张益荣挑一大堆,要到斗姆宫时,绑在行李上拐杖,横来竖去,很不方便,就把它扔掉了。到了斗母宫休息,林老发现拐杖没有了,立即叫张益荣去找。这满山都是竹子,随便砍一根就行了,张益荣说林老是书生,有点呆,脑子转不过弯来。最后在林老的坚持下,还是去找了,还好拐杖摔在山崖下,被蔓藤挡住了,张益荣把拐杖拿上来之后,林老的心才落了地,这里面装的都是钱啊!太白山的风景很好,林老要写生,花费时间太多,到晚上,没有找到路,没有地方住宿,再找,发现一个山洞,可以住两个人,张益荣把旁边的一块大石头移到来,把洞口拦起来,两个人睡在里面。那知道他们睡的是熊窝,半夜时分,熊回来了,发现洞口被拦住了,急得发出阵阵吼声,张益荣吓得混身发抖,熊吼了一会就走了。还有一次,带的粮食已经吃完了,不得不往下山赶,没有人家,走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人家。这时已有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必须往前赶,找到有人住的地方才行,又到了晚上,发现不远处有灯火,是一个寡妇和她的儿子住在一起。林老立即上去敲门,求宿,请她烧点吃的。她家很穷,没有东西,只有两个鸡蛋,煮给他们吃了。林老说:“这是我一生中最好吃的鸡蛋。”这一个鸡蛋真是救了林老的命。后来,林老专门请人刻了一方印:曾登太白,作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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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希祖教授还在讲述林散之的往事。(苟忠宽 摄)

 

再讲一个故事,说的是林散之先生的性格。做人和学习书法一样要有骨气,林散之先生是有骨气的,高二适先生也是有骨气的。这两个人都有骨气,但表现形式不一。高二适先生是打少林拳的,单刀直入,林散之先生是打太极拳的,迂回而进。有一次,江苏省来了一个高干,给林老写了一个条子,上面都是这个书记、那个领导,写了一大串,叫林老完成一下。林老一看,很不高兴,但没有啃气。过了几天,那个人以为字写好了,又没打电话,直接来了要拿字。林老知道后,马上躲了起来,不见他。要是现在的一些书法家,真是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赶快写,要多少写多少。一次,两次,林老始终没有给他们写。再讲高二适先生,先生的兰亭论辩,毛主席有批示,名声大作,不少人跟他要字。一次,省委的一个秘书叫高老写字,口气很大,说是给书记写的。高老说:“没有时间,我要教小孩练书法呢。”结果,连门都没有让他进。

王 罡:好,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结束。谢谢庄教授。

庄教授: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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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 罡,林散之草书收藏家、林散之草书鉴赏家,被誉为“金陵散王”。江苏扬州人,1957年出生,毕业于国防大学政治学院哲学系,现为江苏省收藏家协会副会长。曾任南京军区政治部东海民兵杂志社总编辑,大校军衔。被评为第四届“全国百佳出版工作者”并授予称号,“世界华人杰出收藏家”,授予国防服役金质纪念章,受到两代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和胡锦涛的接见并合影,著名雕塑家尹悟铭无偿为王罡雕塑半身铜像,台湾著名画家张家玮为王罡画漫像。王罡研究收藏林散之20多年,先后发表各类研究林散之的文章300多篇,编著《林散之中日友谊诗书法手卷》、《食砚斋珍藏林散之书画精品集》,专著《林散之草书精品赏析》。面向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发行的《华人时刊》杂志连载《林散之草书精品赏析》,历时4年。《中国书画报》连载王罡撰写的《草圣林散之轶事》。2014年11月王罡出席第四届世界华人收藏家大会,2015年4月王罡参加拍摄中央电视台大型人物传记纪录片《百年巨匠——林散之》,2018年6月王罡出席第十七届全国收藏文化高层论坛作林散之主题演讲。

 

(来源:昆仑策网,转自“收藏与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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