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凯：美国潜在债务危机对中国安全可能带来的影响
点击： 作者：廖凯 来源：昆仑策网 发布时间:2016-09-23 09:16:38
一 、美国国家债务问题，其根源以及可能引发的国债危机
债务持续增加，已经到了不能维持的地步。目前美国政府债务超过19万亿美元。[1]根据OECD发布的2014年数据，政府总债务是GDP的123%。[2]而芝加哥储备银行的一份研究报告在计算美国政府债务时把范围扩大到今后的社保支出以及政府承诺的未来老年人医保和公务员养老金，他们得出的实际债务负担是GDP的288%。[3]政府2015年赤字是4390亿美元，占GDP的2.5%。[4]并且长期呈上升趋势，国会预算办公室(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预测2017到2026年，预算总赤字将达9.4万亿美元。[5]只需要很简单的算术就能明白这种借贷是不可能长期持续下去的。破产只是一个迟早的问题。
债务增长的原因：福利权益项目(entitlement programs) 给财政带来的负担不断增加。社会福利负面影响主要始于1965年联邦医疗保险。社会福利（social benefits）从当时占GDP的4.7%到2012年的15%。[6]福利项目在过去半个世纪不管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执政，都保持在10%的年增长。目前52%的美国家庭从政府得到不同层次的福利。[7]也就是说已经超过一半的人不同程度的依赖政府。美国国内最大三个开支项目是：联邦医疗保险(Medicare),医疗补助计划（Medicaid） 和社会保障( social security)， 这三个项目及其相关开支占联邦预算超过一半。2015年仅社会保障这一项开支就近9000亿美元，将近联邦政府总开支的四分之一。[8] 2015年社会保障开支占美国GDP的4.9%，预计到2040年左右将达6.2%。[9]同福利权益项目相比，美国庞大的国防支出都显得非常渺小。
债务问题是个政治问题，改革推动困难，很可能需要一场危机来启动。债务问题如此严重为何不对福利权益项目进行改革？实际上，近些年很多官员，前官员，银行家，基金经理和研究人员已经意识到福利系统改革的重要性，并多次警告。
例如，美国财政部2007年关于社保改革的研究报告都直接指出：“不采取任何行动的话，对后代是不公平的。”[10]
2007年布什政府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Henry Paulson）就开始推动社保改革。[11]然而因为政治问题，他卸任多年后社保改革也没多大进展，甚至退休后也多次敦促美国政府进行改革。
2011年，在敦促政府和国会调整债务上限的同时他也指出：“我们不断增长的债务已经成了我国未来最大的威胁。［采取］能够把我们调整到可持续财政道路的改革对美国经济竞争力至关重要。”[12]
2013年，在各自领域的杰出人士，教育家高弗瑞•卡纳达（GEOFFREY CANADA）, 基金经理斯丹利.朱肯米勒（STANLEY DRUCKENMILLER） 和前美联储理事凯文•沃什(KEVIN WARSH) 联合在《华尔街日报》撰文呼吁削减政府开支，特别是社保，医保等项目。他们说:“这些事实不是出于对艰苦朴素的热爱或者是因为[我们]不善良，而是出自简单的算数。这不断增长的债务负担将会压垮以后几代美国人。”[13]
改革仍然无法推进的主要原因是，目前社会福利改革已经不再是经济改革可以应付的，它已经是美国政治体制的问题。目前选民每人手里握有一张选票，而当大部分人意识到他们可以靠选票而不是劳动来赚取生活，懒人就越来越多。传统基金的研究显示，’健全成人且无需抚养人’(able-bodied adults withoutdependents,ABAWDs)[14]领取救济食品券（food stamp）的人数在2009年以来增长超过一倍，[15]也就是证明了吃闲饭的人越来越多。
保尔森在2015年一次采访甚至直接指出，威胁美国在全球经济中的领导地位的不是中国，而是自身有问题的政治体制。[16]传统基金今年一份报告警告：“福利权益支出造成道德上的挑战正在破坏美国的民主制度。越来越多的人依靠政府，并使其它需要考虑的优先项目被抢占。”[17] 就目前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哪个总统候选人敢说裁剪福利，就不可能赢得竞选。正如格林斯潘所说，竞选人“你碰它（福利权益项目）你就就输（大选）。[18]
那么主动改革如此困难，被动改革就成了最大可能。债券泡沫破灭后，经济危机，社会动荡，迫使政府和人民接受改革。就像希腊等欧洲国家。最终只能迫于无奈进行改革。
二、人民币国际化被五角大楼视为金融战和对美国霸权的挑战
尽管债务庞大，美元只要是国际储备货币就还可以靠海外贷款维持福利开支。1992年以来，美国从国外借贷大幅增加，2006年达到GDP的6%。[19]随着美国债务增多，美元的贬值，中国等买美国国债的国家也就跟美国纳税人一样为这些福利开支买单了。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一直下去，我国对人民币的国际化和寻求改变现有金融体系也是符合自身长远利益的。近年， 我国相继同32个国家签订了货币互换协议；[20]并同金砖五国基本上都实现了用自己货币代替美元作为交易货币； 同瑞士达成人民币-瑞士法郎直接兑换协议；上海金交所黄金用人民币标价；成立亚洲基础建设投资银行等，都大大促进了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
而这些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已经引起了五角大楼和情报部门的重视，并将一些措施看作是针对美国的金融战和对美国利益的挑战。美国对美元霸权及人民币国际化等方面担忧主要起于2008年金融危机。这次危机让美国明白了金融市场的脆弱性，并开始担忧如果这种弱点被人为利用会产生什么后果。[21]因此，美国国防部是在2008金融危机以后开始把经济和金融手段作为一种作战形式开始研究。他们认为中国早他们十年，在亚洲金融危机后就已经开始研究金融战。[22]国防部长办公室在2008年夏天开始在霍普金斯大学应用物理实验室（Applied Physics Laboratory）组织了一系列的研讨会，主要议题是“检查全球金融活动对国家安全的影响”。[23]
2009年三月18到19日，五角大楼在应用物理实验室的战争分析实验室（Warfare Analysis Laboratory）组织了军方首次纯粹的经济战推演。这个实验室一直以来都是军方针对实际战斗场景推演的专用设施，这次是这个实验室第一次开展经济类推演。[24]来自金融部门，军队，情报和外交部门，大学以及华尔街等八十多名人员参加。包括来自五角大楼的最高级别的官员在内的军队和情报界官员参加了观摩。[25]这次金融战推演的主要模拟对手是中国和俄罗斯。他们假设中国和俄罗斯经过长时间慢慢积累了足够的黄金储备，并且把他们的黄金储备联合起来，存放在瑞士的某个金库。然后通过伦敦某银行发行一种新的和黄金挂钩的货币。最后中俄联合宣布：以后任何国家如果买俄罗斯的能源或者中国的产品都不再接受用美元结算。[26]这次推演结果是中国取得了这场金融战的胜利。[27]
这次推演成功的引起了各方人员的重视，因此五角大楼在后面两年内又再组织了几场较小规模的推演。[28]从这次以后美国军队和情报部门对经济和金融危险带来的国家安全问题逐渐重视。作为美国陆军用于探索未来战略和作战环境的最主要的兵棋推演之一的“联合探索”（Unified Quest），从2010年开始考虑经济问题引起的社会动荡。[29]联合探索2012也包括了经济方面的假想。例如，中国取代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经济体，以及西方经济不稳定和亚洲地区经济持续增长引起的世界格局的变化等。[30]除了认为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威胁，美情报部门还相信中国会因为自身利益通过金融战和网络战破坏现有国际金融体系。前美国国家安全局局长、首任网络司令部司令基思•亚历山大（Keith Alexander）和前国安局信息安全主管普伦基特(DeboraPlunkett)在CBS的采访中指出中国有能力也有意愿通过在计算机系统中植入病毒来攻击并毁掉部分美国金融系统。[31]
从最近几年人民币国际化的步伐看，可以说是从某种程度上证实了五角大楼2009年推演的一些假设。例如今年五月工商银行标准银行购买了伦敦一个可用于存放价值八百亿美金金条的金库。[32]加上最近一些年中国政府黄金储备的增加，[33]上海黄金交易所推出全球首个以人民币计价的黄金基准价格，人民币同世界多国的货币互换等。随着这样一些曾经推演过的场景一一实现，我们有理由相信五角大楼现在越来越确定中国正在试图推出一种基于一揽子货币或者黄金挂钩的新国际储备货币。这将加速美国国债泡沫的破灭并威胁美元作为国际储备货币的地位，
从五角大楼开始把金融战作为一种战争形式或者领域来研究至少说明两点。第一，金融方面的竞争已经不再局限于金融领域本身。它已经有可能引起武装冲突。在美国国防部2009年开展第一次经金融战推演的时候就有人提出疑问：为什么军队会关心全球资金流动情况？回答是：“全球金融危机一旦发生可能引起包括‘国家失败’(failed states)[34]等影响全世界的后果。英国和巴尔干国家已经出现了骚乱。”[35]第二，他们认为同其它国家之间的战争不再仅仅局限于武装冲突，要达到战略目标，需要配合经济和金融手段。这方面主要是考虑同中国发生武装冲突的时候，一方面展开空海一体战，其主要战役目标是对中国进行海上封锁。另一方面金融战阻断中国进行国际支付，资金进出受阻，这样将会更大程度的影响中国经济和社会稳定。
三、缺少沟通可能会让第三方的金融行动导致中美误判
令人担心的是，在目前缺乏沟通的情况下，美国债券泡沫破灭很可能引起中美之间误解，或者被第三方利用。
第一种可能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对冲基金发现美国债务问题和中美误解，将此作为巨大投资机会。如前文提到，1992年协助索罗斯狙击英镑的基金经理朱肯米勒已经意识到债务增长的危险性,并在最近的一次演讲中提到他正在买进黄金。最近，另外一名美国对冲基金经理Paul Singer也称当前全球债券市场是“全世界有史以来最大的债券泡沫”。[36]因此，对冲基金很可能会利用人民币国际化和中美之间互不信任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对大量做空美国债，并可能成为压垮美债的最后一根稻草。正如参与1992年量子基金狙击英镑的罗伯特.约翰逊（Robert Johnson）描述当时评估和制定计划的情景时提到当时英国和德国央行及政府之间的不和，德国认为马克是欧洲的支柱性货币，而英国认为自己曾经是世界储备货币。而量子基金从两国态度中意识到，如果在英镑受到攻击的时候德国是不会出手相助。因此利用了两个大国的不和，成功狙击英镑。[37]同理，美国自身债务问题，以及中美之间缺少沟通和存在误解很可能会被市场作为投资机会加以利用。并可能使美方误认为是中国的金融战，造成安全和政治问题。
第二种可能是，第三方国家，甚至国际恐怖组织利用美国对中国的怀疑对美国发起金融战，刻意引起中美冲突。在缺少沟通的情况下，任何第三方对于美债的做空都可能引起中美误判，导致金融混乱甚至武装冲突。
应对措施。 首先，金融部门同外交，情报部门以及部队等相关部门联合，形成全政府一体化的机制以准备应付这场可能的危机。第二，加强同美方交流，增加互信，避免误判。另外，更长远来看，在控制风险的同时还应深入研究这场危机对于国际力量平衡以及国际秩序的长远影响。例如，如何把危机利用成机会，使其成为中美力量平衡变化的转折点。
注 释：
[1]Edward Hall, UsNational Debt Clock (Ed Hall., 2008).
[2]OECD, "General Government Debt (Indicator),"(OECD, 2016).
[3]Chris Matthews, "The U.S. May Be Even More BrokeThan You Think," Fortune, http://fortune.com/2016/02/10/national-debt/.
[4]Jeanne Sahadi, "U.S. Deficit Now Lowest since2007," CNN, http://money.cnn.com/2015/10/15/news/economy/budget-deficit/.v
[5]D. C. 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 Washington,"The Budget and Economic Outlook: 2016 to 2026," (2016), 5.
[6]Alan Greenspan, TheMap and the Territory : Risk, Human Nature, and the Future of Forecasting(2013), 293.
[7]VW Staff, "Alan Greenspan Warns of BondBubble," Value Walk, http://www.valuewalk.com/2015/08/alan-greenspan-carl-icahn/.
[8]The Heritage Foundation, Solutions 2016: Expert Analysis, Powerful Messages, Winning Policies (TheHeritage Foundation, 2016), 109.
[9]Ibid.v[10]Department ofthe Treasury, "Social Security Reform: The Nature of theProblem," (2007): 2.
[11]Ibid.
[12]DAMIAN PALETTA, "Paulson: ‘Now Is the Time forAction on Debt Ceiling, Deficit,"The Wall Street Journal,http://blogs.wsj.com/washwire/2011/07/22/paulson-now-is-the-time-for-action-on-debt-ceiling-deficit/.
[13]Geoffrey Canada, Stanley Druckenmiller, and KevinWarsh, "Generational Theft Needs to Be Arrested," (New York,N.Y.2013).V
[14]年龄在18到49之间，没有残疾并且没有父母之女之类需要供养的亲戚.Food andNutrition Service, "Supplemental Nutrition Assistance Program (Snap).Able-Bodied Adults without Dependents (Abawds)," U.S. DepartmentofAgriculture,http://www.fns.usda.gov/snap/able-bodied-adults-without-dependents-abawds.
[15]Rachel Sheffield, "Kansas Required Work for FoodStamps. Here’s What Happened," The Daily Signal,http://dailysignal.com/2016/04/25/kansas-required-work-for-food-stamps-heres-what-happened/
[16]Susan Page, "Hank Paulson: Economic Challenges,China — and the Birds," USA Today,http://www.usatoday.com/story/news/2015/04/12/hank-paulson-dealing-with-china-book/25596947/.
[17]The Heritage Foundation, Solutions 2016: Expert Analysis, Powerful Messages, Winning Policies 109.
[18]Ibid., 193.
[19]Ibid., 209.
[20]Benn Steil; Dinah Walker, "Central Bank CurrencySwaps,"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http://www.cfr.org/international-finance/central-bank-currency-swaps-since-financial-crisis/p36419#!/?cid=from_interactives_listing.
[21]James Rickards, TheDeath of Money: The Coming Collapse of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System(Penguin, 2014), 31; ibid.
[22]Ibid., 45-46.
[23]CurrencyWars: The Making of the Next Global Crisis (Penguin, 2011), 6.
[24]Eamon Javers, "Pentagon Preps for EconomicWarfare," Politico,http://www.politico.com/story/2009/04/pentagon-preps-for-economic-warfare-021053;ibid.
[25]HELENRUMBELOW, "Pentagon Prepares for Economic Warfare," The Australian,http://www.theaustralian.com.au/news/world/pentagon-prepares-for-economic-warfare/story-e6frg6so-1226118380617.; Javers,"Pentagon Preps for Economic Warfare".
[26]James Rickards, TheNew Case for Gold (2016), 106.
[27]Ibid.
[28]Ibid.
[29]Raven Clabough, "U.S. Military Prepares forEconomic Collapse," New American,http://www.thenewamerican.com/usnews/politics/item/3566-us-military-prepares-for-economic-collapse.
[30]"Unified Quest 2012 - Fact Sheet," U.S.Army, https://www.army.mil/article/68379/Unified_Quest_2012___Fact_Sheet/
[31]Robert Lenzner, "Some Foreign Nations Have theCyberwar Capability to Destroy Our Financial System, Nsa Admits," Forbes, http://www.forbes.com/sites/robertlenzner/2013/12/15/some-foreign-nations-have-cyberwar-capability-to-destroy-our-financial-system-nsa-admits/#7a001c935b81;ibid.
[32]Simon Goodley, "Chinese Bank Buys Secret LondonVault Which Can Store $80bn of Gold," The Guardian,https://www.theguardian.com/business/2016/may/16/barclays-sell-london-bullion-vault-to-chinese-bank-gold;ibid.
[33]A. ANANTHALAKSHMI, "China Adds to Gold Reservesin December, Buying Streak to Continue," Reutershttp://www.reuters.com/article/us-china-gold-reserves-idUSKBN0UL13H20160107.
[34]失去对其领土的控制，又或未能维持其于领土内对正当武力使用的垄断；其正当地作出集体决定的权力受到侵蚀；未能够提供公共服务；未能够以一个全权国际社会成员的身份与其他国家打交道。
[35]Javers, "Pentagon Preps for EconomicWarfare".
[37]http://therealnews.com/t2/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task=view&id=31&Itemid=74&jumival=11983
（作者系新南威尔士大学/澳大利亚国防学院博士生；【原创】来源：昆仑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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