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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私有化的后遗症:私有化的“正当性”讨论及启示
点击:  作者:李红霞    来源:昆仑策网  发布时间:2016-08-11 12:41:24

 

摘要俄罗斯私有化改革在快速完成体制转轨的同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至今仍遭到来自社会公众的正当性追问和质疑。多家民意测验机构的私有化调查数据和审计署的私有化报告引发了一场关于私有化正当性问题的大讨论。公众对私有化的态度主要受心理预期和经济周期的影响,最终取决于能否实现经济增长和由此带来的居民切身利益的改善。这场讨论启示我们,在民主意识不断觉醒的现代社会里,任何政府行为都无法逃脱正当性的检验,随着正当性公意性基础的日益凸显,来自社会公众的正当性评价越来越不可无视。

 

关键词:   俄罗斯;私有化;正当性;公众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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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有化作为世界经济组织向各国推广的经济结构调整中的重要内容,几乎成了当今时代的重要特征。俄罗斯作为自经济学创立以来新自由主义理论的最大试验场,如同20世纪初那场伟大的社会主义实验一样,再次吸引了世人的目光。据俄罗斯国家统计局统计,从1992年到2011年底,俄罗斯约有 14万家企业完成了私有化,得到36万亿卢布的私有化收入,私人企业占企业总量的85.6%,国有企业只占2.4%,比公私合营、外资独资合资的企业还少(合计4.1%)。然而多家民意测验机构的私有化调查数据表明,公众对上世纪90年代的私有化效果评价很低,引发了人们对私有化正当性的追问和质疑。认真分析这场讨论的内容和实质,有助于我们了解俄罗斯私有化改革的真实效果,从中吸取到一些经验和教训。

 

         一、正当性含义与私有化“正当性”讨论的发起

 

中文“正当性”对应的西文是легитимность(俄文)/ Legitimacy(英文),但在很多情况下被译成了“合法性(легальность / legality)”,还有人译成“合理性”、“认受性”、“肯认性”,因此是一个语义多样、歧义丛生的概念。德国学者马克斯·韦伯曾用此讨论过政治权力的正当性问题,刘毅针对目前对这一词汇混乱翻译和理解的现状,曾专门做过正本清源的工作,他在考察词汇来源的基础上,将正当性定义为“人们基于特定的价值尺度对社会秩序、政治法律制度以及人的思想行为所做的正面(笔者认为改为肯定性更好)判断,也就是说,符合某种价值标准的制度或行为即是正当的,或者说具有正当性……它能够体现被民众认可的程度。”[]从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开始,正当性的讨论对象从政治学扩展到社会学等其他领域。该词于19世纪下半叶引入俄国,俄国人眼中的正当性是一种能够被社会各群体、各阶层广泛接受的合理性存在,[]比较接近台湾学者“肯认性”和“认受性”的译法,与合法性不同的是,后者无须民间认可,只需官方承认、符合成文法规即可。

 

俄罗斯企业发展和社会经济分析研究所副所长维塔利·奈舒里(В.Найшуль)是私有化正当性讨论的发起人之一,他在找到这个话题,并使它出现在发表或未发表的讨论中功不可没,认为在需要全民协商的问题列表中,私有化的正当性问题是正在激烈讨论的敏感话题,也是比较棘手的问题。俄罗斯亚博卢党主席、经济学专家亚夫林斯基[](Г.Явлинский)从上世纪90年代后半期就开始关注私有化的正当性问题,先后发表了9篇文章,并积极向普京进谏解决该问题的方案。2003年俄罗斯审计署署长斯捷帕申(Степашин Сергей Вадимович)的私有化报告揭示了俄罗斯私有化的犯罪性特点后,掀起了私有化正当性讨论的高潮,至今仍未结束。由《俄罗斯记者》主编维塔利·列宾(Виталий Лейбин)领导的政治经济网上论坛“Полит.ру”和2004年该论坛在莫斯科启动的公开讲座为这场讨论提供了场所,由叶夫盖尼·亚辛(Евге́ний Я́син领导的自由主义基金会组织了长达四个月的“俄罗斯私有化正当性”专题讨论,[]研讨结果集中反映在由莫斯科大学经济系教授达姆波夫采夫(Виталий Тамбовцев主编的《俄罗斯的产权、私有化和国有化》一书中。

 

        二、来自官方政府和学术界的不同意见

 

关于俄罗斯私有化是否存在正当性问题,社会上有两种态度:一些人认为是根本不存在的伪命题,是别有用心的人杜撰出来的;另一些人认为是决定国家命运因此需要迫切解决的政治性问题。在持否定态度的人当中,首先包括两位国家领导人,梅德韦杰夫始终拒绝讨论这个话题,不明白产权正当性是什么意思,认为“法律中不存在这个概念……不尊重所有者是俄罗斯的历史问题之一” ,[]不过私有化进程过快,很易让人不安罢了。普京一开始也不承认,曾试图禁止讨论,后期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在2006年的国情咨文中承认政府当局和实业界在90年代私有化时期辜负了民众对他们的期望,并试图通过法令结束这个话题,但发现这一页根本不可能这样快地翻过去。于是在2012年2月9日召开的俄罗斯工业家、企业家联盟大会上坦言道:“关于90年代发生的事情,我同你们多次谈到这一点,企业一直在瓜分国家这块馅饼,当然这一页要翻过去,我也曾同专家亚夫林斯基谈过这个问题,他是对的,我同意他的观点,我们应该结束这一阶段,现在提出了各种解决方案,当然应该就这些问题同公众进行讨论。”[]

 

同样持否定态度的还有亲手设计和实施私有化改革的青年改革派盖达尔、丘拜斯及其他自由主义追随者。在俄罗斯自由主义基金会网站2003年组织的“私有化与社会”圆桌会议上,主席彼得·莫斯托沃伊(Петр Мостовой认为私有化正当性问题是虚构的,是某些人出于政治目的强加给人们的。《专家》杂志副主编阿列克山·普利瓦洛夫(Александр Привалов)认为尽管抵押拍卖[]有问题,但不存在私有化正当性问题。俄罗斯《信使》报副总编阿托·拉奇斯(Отто Лацис也认为四个月来讨论的问题是个伪命题,但很容易吸引大众,并被政治家用来投机。俄罗斯审计署署长斯杰帕申公布的私有化报告尽管反映了上世纪90年代私有化的犯罪性特点,但仍认为私有化是正当的,不过这份报告对引发公众对私有化正当性的质疑起了不小的作用。

 

更多的人持肯定态度。如俄罗斯国家高等经济学校管理问题中心校长巴维尔·库九金(Павел Кудюкин)、俄罗斯政治技术中心政治学主任阿列克谢·祖金(Алексей Зудин)亚夫林斯基认为,90年代的产权正当性问题同政权的激进民主正当性问题至今都没有解决,大规模的证券私有化骗局、抵押拍卖和腐败加重了正当性危机[]著名企业家兼国民投资委员会主席、国家杜马议员亚历山大·列别杰夫(Александр Лебедев)也认为“企业家应为产权的正当性买单” 。 []值得注意的是,所有讨论私有化正当性问题的人都以俄罗斯公众对私有化的评价意见为依据。

 

        三、公众意见中的私有化低正当性数据

 

2006年由世界银行和欧洲复兴开发银行对28个后社会主义国家的调查揭示了转轨国家私有化低正当性的跨国性特点:只有20%的人对私有化结果满意,更多的人赞同重新审查私有化结果。[]俄罗斯多家民意测验机构及政府和研究院所提供了私有化改革20年间的调查数据,证明了俄罗斯私有化低正当性这一事实。

 

(一)公众对私有化改革的基本态度受经济周期的波动而起伏

 

俄罗斯公众在改革初期对私有化的认识很模糊,毫无心理准备。1990年全俄社会舆论调查中心的调查显示,45%的人对私有化持肯定态度(24%的人持否定态度),理由是相信私有化将促进人们主人翁感的形成(71%)。 []1991年最高苏维埃通过私有化法时,俄罗斯公众意见基金会的调查显示,三分之一的人支持私有化,一半的人对企业非国有化的目的和结果不清楚,也不知道将会对自己产生怎样的影响。[]该基金会政治分析部主任娜塔莉亚·卓尔卡娅(Наталия Зоркая认为,这种现状是改革初期社会政治动员的结果,事实上大众对改革的支持只是出于对许诺好生活的政府的被动的期望和信任,并不具备理解变革所需要的足够的思想资源。随着休克疗法改革措施的陆续出台,对私有化持敌视和漠然态度的人开始增多,1992年9月的民意测验显示这一比例高达75%。 []1992年对莫斯科、叶卡捷琳堡、瓦罗涅日和斯摩棱斯克四座城市的5000名工人进行的调查表明,40%-50%的工人不支持私有化,熟练工人支持率高,经理的支持率是工人的两倍。[]1994年9月弗西奥姆民意测验机构的调查显示,只有30%的人认为自己的企业需要私有化,26%的人认为没必要,6%的人反对私有化。只有1%的人认为私有化改善了企业的经营状况,20%的人认为私有化使企业的经营状况更糟糕,69%的人认为没变化。 []

 

在私有化改革的后5年里,公众对私有化改革的态度继续恶化,表现出明显的国有化倾向。1995年和2000年俄罗斯社会独立和民族问题研究所的调查显示,认为继续货币私有化会改善自身状况的比例从1995年的19.4%降到了2000年的6.5%,主张重审私有化结果、恢复国有制的人由38.6%增加到70%。主张继续拒绝计划经济会改变自身状况的比例从21.8%降到8.4%,而认为恢复国家计划会改善经济的比例由37.6%提高到70.1% []1997年9月俄罗斯公众意见基金会的调查显示,54%的人反对将国有资产出售给私人,赞同私有化的人只有27%,持肯定态度的一般是教育程度较高,经济状况较好,居住在首都和大城市的中年人。 []

 

俄罗斯公众意见基金会在2000年、2005年和2010年调查了人们对私有化概念的理解,2000年除53%的人(后两次分别是49%,56%)对私有化做出了准确定义外,24%的人(2005年为23% [])认为私有化是国家对人民进行的欺骗和掠夺,是盗窃国家财产的行为。[]2010年对私有化负面理解的比例稍有下降,16%的人认为是盗窃国家财产和抢劫人民的行为,3%的人认为是奴役人、骗局、蠢事、忽悠傻瓜的破烂等不好的事情。 []

 

2011年俄罗斯科学院社会学所与德国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 (Friedrich-Ebert-Stiftung e.V.) []完成了“俄罗斯人眼中的改革20年”调查,与1990年俄罗斯社会舆论中心、1997年俄罗斯公众意见基金会和2005年俄罗斯科学院综合社会学所的调查相结合,可勾勒出改革20年来公众对私有化态度的变化趋势(见图1):改革初期肯定私有化的人比否定的人多(45%比24%),1998年金融危机前后否定的人比肯定的人多(54%比27%),经济增长时肯定的人比否定的人多(52%比16%),2011年尽管否定的人数未超过肯定的人数,但肯定的人数明显减少(从52%到35%),否定的人数明显增加(16%上升到21%),不过这是金融危机爆发三年后,宏观经济状况有所好转的情况下做出的评价。2011年的调查表明,公众对私有化的态度也与收入有关,高于收入中位数2倍的人比低于收入中位数一半的人支持私有化的比例高2倍多(52%:20%),生活状况自我评价好的人肯定私有制的多(占48%,自我评价差的人为23%[]“俄罗斯世界监测”РОМИР-мониторинг独立研究中心2003年9月的调查也印证了上述规律性特点:经济增长时对私有制肯定的人多(81%),否定的人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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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俄罗斯公众不同时期对私有化的态度

 

     数据来源институт  социологии РАН,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глазами россиян.аналитический доклад. 俄罗斯人眼中的改革20年(俄罗斯科学院社会学所分析报告),москва. 2011г.;

 

Анна Петрова, Светлана Климова, “Отношение россиян к приватизации”,俄罗斯人对私有化的态度,

 

http://bd.fom.ru/report/cat/business/ec_ref/priv/of19974103;институт комплексных социальных исследований РАН,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ь в жизни россиян:домыслы и реальность, 俄罗斯学院社会综合分析所报告,俄罗斯人生活中的财产:幻想与现实,2005.06.10,

 

http://www.isras.ru/files/File/Socis/2005-11/property_paper.pdf, C.7,访问日期:2013年3月1日。

 

2005年俄罗斯科学院综合社会学所与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合作完成的调查显示,即使在一份财产也未得到的群体中,对私有化持肯定态度的人仍超过否定的人数(33%∶29%),收入低于地区人均水平的群体同样如此(41%27%),[]这与当时良好的宏观经济背景下利用改革使自己财富增值的可能性有关,也与对私有化持肯定态度的年轻受访者越来越多有关,1990年年轻受访者中肯定私有化的比例为58%,2005年提高到70%,但60岁以上的年龄组否定的人比肯定的人多。 []研究者根据不同的私有化态度将俄罗斯公众分成四组进行比较,揭示出俄罗斯人在私有制问题上多彩分层的社会心理和正在演进的过程(见图2)。占16%的传统派群体仍停留在前工业社会为主导的社会心理中,他们并没有把私有财产看作是利润的源泉,而认为是象征地位和等级的消费性财产,理由是私有财产能给人自由,因此对中小企业持有较宽容态度,但主张国有制为主导,坚决反对外资,政治立场较倾向于统一俄罗斯党。规模最小的反对派(占11%,60%为60岁以上老人)留有苏联时代官方意识形态的痕迹,他们把私有财产既理解为生产性财产,又理解为生活性财产,对私有制和外资均持反对态度,理由是私有制会奴役人、剥削人,政治上大多倾向于俄共党。占31%的现代派(57%为40岁以下年轻人)基本把私有财产理解为生产性财产,对私有制持肯定态度,对外资也较支持,政治上倾向于统一俄罗斯党的较多。占42%的中间派则反映了人们的私有制观念随市场关系的出现而变化的过渡状态,该组各项选择率几乎居于所有组群的平均选择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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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俄罗斯不同群体对待私有制的基本态度

 

数据来源:институт комплексных социальных исследований РАН.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ь в жизни россиян:

домыслы и реальность.俄罗斯科学院社会综合分析所研究报告,俄罗斯人生活中的财产:幻想与现实。10.06.2005.http://www.isras.ru/files/File/Socis/2005-11/property_paper.pdf c.26,访问日期:2013年3月1日。

 

上述四类人群对私有化的不同态度,与其受教育程度、适应劳动力市场的能力特别是掌握计算机技术的能力,以及充实知识的积极态度有关。在肯定私有制比例依次递增的反对派、传统派、中间派和现代派四类人群中,高学历的比例(分别为13%19%29%38%)、能够掌握劳动力市场要求的技能特别是计算机技术的比例(11%21%33%49%)、近三年来充实知识的积极程度(15%26%42%63%)、对企业和部门有影响的比例(20%20%33%45%)、专家军官的比例(16%20%25%27%)均呈递增趋势 []持有不同财产观念的人群投资观念也不同,调查显示,如果得到一笔钱,现代组的人更愿意投资,98%反对组的人、88%传统组的人和66%中间组的人愿意实现自我满足,而不是让钱增值。 []

 

该课题组运用心理语义法连续10年对俄罗斯公众的所有制态度进行了跟踪测量[](2000年俄罗斯独立社会和民族问题研究所进行过同类调查,见表1)。结果表明,人们对私有化的态度随着宏观经济状况的好转在缓和,2000年否定私有化的人是肯定的 3倍,2005年已经不到2倍,但否定的人仍占多数,与图1反映的规律性特征相吻合。由于有了诸如竞争等与市场经济和私有制有关的真实体验,人们对财富、所有者、经营者这些反映市场机制影响和作用的概念产生了正面反应,选择率依次是76.45%、62.4%、71.75%、71.85%。对风险一词的态度在私有化改革头10年极具吸引力,15年后却下降了32%,对它的负面联想超过了正面联想。[]现代组对上述四个概念产生正面反应的比例平均为85%,45.24%的人同意私有制的实质是靠他人劳动发财致富(反对组为84%),73%的人认为私营业主为人们提供了就业岗位(反对组为53.67%)[]

 

表1 心理语义调查法显示的俄罗斯公众对私有化相关概念的态度

 

2000年

2005年

私有化

24.7%/75.3%

39%/61%

资本主义

33.7%/66.3%

私有者

58.5%/41.5%

70%/30%

国有化

40.7%/59.3%

45%/35%

社会主义

59.5%/40.5%

集体

73%/27%

市场

56.4%/43.6%

财富

74%/26%

75%/25%

经营者

43.6%/46.4%

70%/30%

风险

76.5%/23.5%

44%/56%

注:2000年为俄罗斯独立社会与民族问题研究所进行的调查;2005年为俄罗斯科学院综合社会研究所进行的同类调查,分子为持肯定态度的比例,分母为持否定态度的比例。

 

资料来源:М. Горшков, А. Андреев.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 взгляды российского общества на рубеже столетий”. http://libelli.ru/magazine/00_4/analiz.htm;институт комплексных социальных исследований РАН,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ь в жизни россиян:домыслы и реальность, 10.06.2005, http://www.isras.ru/files/File/Socis/2005-11/property_paper.pdf,C.29. 访问日期:2013年3月1日

 

(二) 从利弊评价看,多数人认为私有化弊大于利

 

俄罗斯公众意见基金会从1998到2010年进行的五次调查显示,多数俄罗斯人认为私有化弊大于利,选择率分别为61%,64%,59%,55%,42%(见图3);只有少数人认为利大于弊,选择率分别为7%,8%,8%,8%,12%。2010年的调查结果显示,无论是哪个生活时代的受访者,认为私有化弊大于利的比例都超过了利大于弊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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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俄罗斯公众对90年代私有化改革的利弊评价

 

资料来源:俄罗斯公众意见基金会网站“приватизация:как это было и к чему привело? ” 2005.1.20. http://bd.fom.ru/report/cat/pow_pec/dd050322;ФОМ, “События 90-х годов: приватизация”,доминанты но.43, 2010.11.4, http://bd.fom.ru//pdf/d43privat10.pdf. 访问日期:2013年2月2日

 

关于私有化弊大于利的看法在不同党派的选民中也出乎意料地一致。将1998年和2005年不同政党选民的私有化利弊评价进行比较,发现在持有不同政治立场的选民中,认为私有化弊大于利的人都比利大于弊的人多,其中久加诺夫的选民否定态度最强烈(76%),即使在不反对私有制的亚夫林斯基政党的选民中,也有67%的比例,在曾主持私有化工作的切尔诺梅尔金政府的选民中为47%(见表2)。

 

表2   1998和2005年不同党派群体对私有化利弊评价调查结果(俄罗斯公众意见基金会)

 

统一

俄罗斯党

1998/2005

俄共党

1998/2005

自由

民主党

1998/2005

祖国运动

1998/2005

右翼联盟和亚博卢

1998/2005

无党派

1998/2005

利弊各半

-/24%

7%/9%

16%/26%

31%/16%

23%/33%

-/23%

利大于弊

-/7%

4%/1%

12%/11%

9%/5%

12%/12%

-/11%

弊大于利

-/57%

76%/86%

61%/53%

55%/74%

55%/52%

-/46%

很难回答

-/12%

12%/4%

12%/10%

6%/5%

10%/3%

-/21%

注:分子为俄罗斯公众意见基金会1998年5月的调查结果,分母为2005年1月的调查结果。“-”表示空白。

 

资料来源:фом, “Приватизация:как это было и к чему привело? ”, http://bd.fom.ru/report/cat/pow_pec/dd050322 ;Кертман Г.Л, “Необратимы ли итоги приватизации? ”, 07.06.1998, http://bd.fom.ru/report/map/o837102,访问日期:2013年2月1日。

 

公众对私有化的利弊评价同样受经济周期的影响。列瓦达调查中心从2000年到2009年先后五次调查了1600人对“经济改革给俄罗斯带来的弊多还是利多?”的看法。金融危机前,认为改革利大于弊的人从2000年的14%增到2007年的43%,呈逐年上升趋势,但在2009年金融危机时骤降14%,只剩下29%。认为弊大于利的比例相反,从2000年的76%降到2007年的35%,2009年金融危机时骤升13%,为48%。[]

 

2005年1月公众意见基金会的调查要求受访者对私有化进行了具体的利弊评价。关于私有化给国家带来的积极效果,21%的人认为没什么积极效果,只有10%的人认为私有化创造了有利的经济条件,带来了经济增长,5%的人认为住房私有化带来了积极效果,2%的人认为私有化产生了私有制,出现了私人所有者,2%的人认为私有化给人们带来了高收入,带来了发财致富的可能,1%的人认为提供了工作岗位,58%的人表示难回答。关于私有化带来的消极后果, 17%的人认为在私有化实施过程中出现了违法现象,导致强盗的私有化;16%的人认为生活水平下降,带来失业,11%的人认为是经济崩溃,7%的人认为带来社会问题,5%的人认为有些私有化是不必要的,5%的人认为导致国家解体,4%的人认为缺乏法律和秩序,犯罪率上升,1%的人认为资金外逃,1%的人认为出现了寡头,37%的人表示难回答。[]同一年份俄罗斯科学院综合社会学所与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合作完成的调查发现,关注私有制积极作用的人超过了强调私有制弊端的人,53%的人强调私营者为人们提供就业岗位的好处,47%的人强调私营者剥削别人的劳动。 []2006年5月俄罗斯科学院社会政策分析研究所调查了2800个居民和来自企业、媒体、司法行政机构的700名专家,认为私有化的积极效果依次是消除了商品短缺、公民自我责任感的增强和对国家依赖的减少,以及商品质量和服务的改善;私有化的消极后果依次是贫富差距拉大、腐败和犯罪增长、商品服务价格上涨、贫困扩大化以及雇员在雇主面前的无权地位(见表3)。

 

表3  公众对私有化利弊的具体评价(俄罗斯科学院社会政策分析研究所2006年n=3500)

私有化的积极效果

选择率

私有化的消极后果

选择率

消除了商品短缺

60%

社会贫富差距拉大

79%

公民对自己命运的责任感增强

40%

腐败增长

70%

公民对国家的依赖性减少

39%

犯罪增长

 53%

改善了商品质量和服务

38%

商品和服务价格上涨

41%

经济以消费者需求为导向

31%

贫困扩大化

39%

经济竞争力得到了提高

24%

雇佣工人在雇主面前的无权地位

36%

激发公民的创造力和社会经济积极性

21%

    生产者不断偏向影子经济

28%

创造了新的工作岗位

20%

 

 

 

资料来源В.Н. Иванов “Приватзация глазами россиян”,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俄罗斯人眼中的私有化,《全球政治中的俄罗斯》 2006, Ноябрь – Декабрь,№ 6,.http://globalaffairs.ru/number/n_7772,访问日期:2013年1月2日。

 

将2005年俄罗斯科学院综合社会研究所的调查和全俄社会舆论调查中心1990年的数据对比发现,改革初期对私有化抱很大希望的人普遍感到失望,原本指望私有化能增强主人翁感和摆脱经济危机的希望落了空,对私有化导致的社会贫富分化现象缺少充分的认识和心理准备(见图4)。[]人们对私有化带来的人剥削人的现象不是很担心,最感到不安的是越来越加剧的社会不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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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俄罗斯公众对私有制作用的评价(1990,2005)

    数据来源:институт комплексных социальных исследований РАН.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ь в жизни россиян:

домыслы и реальность, 10.06.2005,http://www.isras.ru/files/File/Socis/2005-11/property_paper.pdf .C.8,访问日期:2013年1月3日。

 

(三)从个人得失看,只有少数人从私有化中受益

 

1994年9月弗西奥姆民意测验机构的调查结果显示,16%的人承认在私有化中受益(依次是工资增加,企业更稳固,工作条件改善,工作更出色更努力,心理环境改善等),15%的人感到受损(依次是失业、工资下降、不得不做更多的工作、工作环境更恶劣),50%认为没变化,19%没看法。在受益群体中,经理是职工人数的9倍。[]

 

经济改革中的个人得失也与经济周期有关。列瓦达调查中心从1997到2009年先后七次调查了人们对“你个人和家庭从经济变革中是受益还是受损?”的态度,认为受损的比例从1999年的74%降到2008年的37%后,2009年金融危机时骤升13%,为50%。认为从改革中受益的比例从1999年的10%增加到2008年的36%后,骤降13%,只有23%。[]

 

俄罗斯独立社会和民族问题研究所在1998年经济危机前后进行的调查表明,没有哪一个年龄组在90年代改革中的受益程度大于受损程度,且受损程度几乎随年龄段的上升而递增,22岁以下的比例为25.3%,60岁以上的比例为77.3%,老年群体是改革最大的牺牲者(见表4)。[]

 

表4  公众在私有化改革中的得失评价(俄罗斯独立社会和民族问题研究所1998年)

 

俄罗斯人总体(n=2700)

年轻人(18-26岁)(n=1900)

受损多

64.90%

43.70%

受益多

5.80%

10%

损益各半

18.90%

27.40%

很难回答

10.30%

18.90%

资料来源М.П. Мчедлов, М.К. Горшков, Н.Е. Тихонова, С.В. Медведко, “Идейные взгляды молодежи”(Аналитический доклад,C.2.俄罗斯科技教育部全国大学生信息门户数据库РНИСиНП,http:// vsip.mgopu.ru/data/1109.doc,访问日期:2013年2月1日。

 

2005年俄罗斯科学院综合社会研究所与德国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合作的调查结果显示,在改革中一份财产没有得到的群体中对私有化持否定态度的人最多,对私有化持肯定态度的比例与改革过程中购得的物品数量和收入水平成正比。[]2006年5月俄罗斯社会政策分析研究所对2800人和700名私有化专家进行的调查显示,67%的人认为国家制定的私有化政策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只有22%的人受益。[]2007年5月列瓦达中心的调查显示,68%的认为90年代被私有化的国家财产事实上并没有回到人民手里,而是在政治精英之间进行了重新分配,只有12%的人认为还给了人民,20%认为难回答。[]2011年俄罗斯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与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合作完成的调查显示,改革20年来,认为改革给自己带来了好处的人只有10%,25%的人认为带来了损失,1/3的人认为改革对自己既没好处,也没损失。[]在对生活状况自我评价较差的人群中,59%的人认为改革带来了损失;在对生活状况自我评价较好的人群中,也只有17%的人认为从改革中得到了好处,在对生活状态基本满意的人群中只有8%,29%的人认为改革带来了损失。[]其中,改革给个人带来的损失依次是对未来失去信心(43%)、生活水平的下降(37%)、失去安全感、稳定性(34%)改革给社会带来的最大损失是大多数居民生活水平的下降(占48%),比2001年多了6个百分点。[]

俄罗斯私有化在快速完成体制转轨的同时,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至今仍遭到来自社会公众的正当性追问和质疑。这场讨论实质上是私有化改革在俄罗斯民众心理上留下的一个后遗症,至今仍难以治愈。它给我们的最大启示是,在民主意识不断觉醒的现代社会里,任何一个政府行为都无法逃脱正当性的检验。随着正当性公意性基础的日益凸显,来自社会公众的正当性评价越来越成为不可忽视的社会力量。

 

作者简介:李红霞,北京体育大学思想政治理论部原理教研室主任,副教授,博士

    The Sequela of the Privatization in Russian:

    Discussion on Legitimacy of Privatization and Implications

Li Hongxia

 

    Abstract:Through privatization, Russia completed transformation, however, it also paided large cost. Today, Russian privatization is still questioned for its legitimacy by public. Privatization research data from many public opinion poll organizations and Privatization Report from Russian Audit Administration brought discussion on legitimacy of privatization. Public attitude to privatization mainly depends on mental expectation and economy cycle, and is ultimately determined by actual economic growth and benefit to citizen. This discussion told us that in morden civil society with increasing democracy awareness, no government act can get away from legitimacy verification. As public opinion base of legitimacy becoming strong and strong, legitimacy comments from public become nonnegligible.

    Keywords: Russia, privatization, legitimacy, public opinion

 

    注释引文

 

[] Госкомстат россии, российский стат.ежегодник, Москва : Госкомстат россии,1993—2011гг.《俄罗斯统计年鉴》,莫斯科,1993—2011年。

 

[] 刘毅: “合法性正当性译词辩,《博览群书》,2007年第3期。

 

[][11]В.Л.Тамбовцев,Права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иприватизация и национолизация в РоссииФондЛиберальная миссия”, 2009,C.299,6.

 

[] 俄罗斯亚博卢民主党自2001年改组以来一直是当局在各种问题上的主要反对派之一,主张建设公民社会和民主法治国家。

 

[] 研讨会情况见自由主义基金会网站http://www.liberal.ru,访问日期:2012年9月6日。

 

[] Маслов Олег Юрьевич , Легитимность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и в России начала 21 века”,  еженедельное независимое аналитическое обозрение , http://www.polit.nnov.ru/2007/04/23/legitimout/,访问日期:2012年9月8日。

 

[] НТВ, Премьер предложил сократить новогодние каникулы и ввести налог на роскошь. http://www.ntv.ru/novosti/268131/. 2012.02.09,访问日期:2012年9月9日。

 

[] 俄罗斯货币私有化时期(1994-1996年)采取的一种私有化方法,又称贷换股计划。最先由政府副总理波塔宁提议将俄罗斯最大的铝矿股权作抵押,向政府提供巨额贷款,实际上,他贷给政府的钱原本就是政府在这家银行的存款,类似的合同共签署了12个,由此诞生了俄罗斯的寡头,民众嘲笑他们是“国家任命的亿万富翁”。这场交易被英国驻莫斯科《金融时报》记者弗里兰称为“浮士德式的交易”,即面临大选的叶利钦与寡头之间的一场交易,受益的寡头要支持叶利钦大选。

 

[]Г.Явлинский, ложь и легитимность,  новая газета. .16, 15 февраля.2012, http://www.novayagazeta.ru/politics/51033.html,访问日期:2012年9月8日。

 

[] Александр Лебедев, “Легитимность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и: Плата за легитимность”,ведомости, No. 53(1827), 2007.3.27

 

 

[][25][26][27][28][29][31][32][36][37][41]  институт комплексных социальных исследований РАН,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ь в жизни россиян:домыслы и реальность. 2005.06.10. http://www.isras.ru/files/File/Socis/2005-11/property_paper.pdf ,访问日期:2013年1月2日。 C.6,9,10,26,25-31,83,35-36,29,44,8,9.

 

[] Наталия Зоркая,“Приватизация и частная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ь в общественном мнении в 1990-2000-е годы”, «Отечественныe записки»2005,.1.

 

[][15][16][38] [美]约瑟夫·R·布拉西  玛雅·克罗莫娃  达格拉斯·克鲁斯:《俄罗斯私有化调查》,乔宇译,上海远东出版社2000年版,第49页, 第114页,第81页,第81页

 

 

 

 

[] М. Горшков, А. Андреев,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е взгляды российского общества на рубеже столетий”,http://libelli.ru/magazine/00_4/analiz.htm ,访问日期:2013年1月6日。

 

[] Анна Петрова, Светлана Климова, “Отношение россиян к приватизации”, 1997,10,16 http://bd.fom.ru/report/cat/business/ec_ref/priv/of19974103,访问日期:2013年1月7日。

 

[][35]ФОМ,Приватизациякак это было и к чему привело?” http://bd.fom.ru/report/cat/pow_pec/dd050322,访问日期:2013年2月1日。

 

[]Анна Петрова, Это понятное слово"приватизация,2000.7 .27, http://bd.fom.ru/report/map/of003004,访问日期:2013年2月1日。

 

[][33] ФОМ, “События 90-х годов: приватизация”,доминанты но.43, 2010.11.4,  http://bd.fom.ru//pdf/d43privat10.pdf,访问日期:2013年2月2日。

 

[] 弗里德里希·艾伯特基金会是为纪念德国第一位民选工人总统而建立的公益性组织,目前是欧洲最大的工人运动基金会。

 

[][44][45][46] институт  социологии РАН, Двадцать лет реформ глазами россиян.

аналитический доклад, Москва 2011г, http://www.isras.ru/files/File/Doklad/20_years_reform.pdf, C.168-170,295,96,29,访问日期:2012年9月8日。

 

[] Фонд либеральная комиссия, Приватизация и общество”, 2003.11.28, http://www.liberal.ru/articles/1073.访问日期:2012年9月9日。

 

 

 

 

 

 

 

[] 心理语义法又称语义差别法,是美国心理学家C.E.奥斯古德于1957年提出的一种心理学研究方法,主要通过直接询问一个概念的含义测量其态度

[34]

 

 

ФОМ,Как вы понимаете слово «приватизация»,что оно означает?http://bd.fom.ru//pdft/d43privat10.pdf.

[39] Левада-центр, общественное мнение -2009.ежегодник М.: Левада-центр, 2009,C.40.

 

 ФОМ,приватизация:как это было и к чему привело? http://bd.fom.ru/report/cat/pow_pec/dd050322.

 

 

 

 Левада-центр, общественное мнение -2009.ежегодник ,М: Левада-центр,2009,C.40.

[] М.П. Мчедлов, М.К. Горшков, Н.Е. Тихонова, С.В. Медведко, “Идейные взгляды молодежи(Аналитический доклад), C.26.俄联邦科学教育部全俄大学生信息门户数据库РНИСиНП, http:// vsip.mgopu.ru/data/1109.doc访问日期:201294日。

 

 

[] В.Н. Иванов , “Приватзация глазами россиян”, Россия в глобальной политике , 2006, № 6 .http://globalaffairs.ru/number/n_7772,访问日期:2012年9月7日。

 

 

[] Левада-центр, общественное мнение -2007.ежегодник М.: Левада-центр,2007, C.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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