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军民融合要在克服错误倾向影响中探求自身的模式。

　　一、军民融合不能混淆军企、民企应有的界限

　　毛泽东在年轻时（如1927-1934年时期）就表现出卓越的军事战略家才能，他在抗日、国内革命战争、抗美援朝、抗美援越等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卓越的军事才能和所建立的功业即使是世界最著名的将军和统帅都难以望其项背。这本身以及其他大量类似事例即说明，军、民之间不可能也无需有绝对的融合。民无法替代军。因此在实施军民融合时，必然存在一个军和民之间的界限。跨过这个界限，就会导致极大的混乱。当年中国允许军队经商如此，今天如果允许民营、私营企业无限制地从民营领域走向军事领域，就可能导致更大的混乱。

　　这是因为军工企业本身受制于国家的预算，她一般不追求国家预算的无限制扩大。而民营、私营企业由于追求可以是无限大的私人利润（即利润越多越好），因此他们具有无限（即极力榨取国家财力）扩大国家预算的动机。在军民融合的政策框架下，这种动机就可能得到鼓励，并具有实施机制。所以，目前军工企业存在的效率低下如果再加上它们的民营化，这种效率低下将可能会更为扩大，并难以控制，而且可能影响战争结果。洋务运动以私营企业来经营军务所造成的教训即使到今天依然应该引以为戒（因为还有相似土壤成分）。

　　当年在淮海战役时老百姓支前是完全在共产党的领导下而且其中没有任何私人企业从中获利为格局的，这才是真正的军民团结。西门豹所说“民可以乐成，不可与虑始”是对“民”的思想行为规律的一种不可违背的根本总结。

　　二、美国依靠私营企业发展军事工业的关键经验和教训

　　美国军力强大并不能证明其私营模式应该成为中国军事工业应该效仿的体制。

　　（一）美国兴起的世界格局原因

　　美国自其1776年建国（1783年英国承认），经过百年，即到1870年，其GDP才赶上英国，至1913年，才在人均GDP上超过英国，但在科学技术上依然落后（这在诸多文献中都有揭示）。实际上，两次世界大战导致欧洲衰落，其中，欧洲的著名科学家（如爱因斯坦、斯坦·乌拉姆、恩利克·费米等）移民美国，美国人留学欧洲（如罗伯特·奥本海默、诺伯特·维纳），才使得美国发现自己改变孤立主义并在普遍移民基础上借助现代科学技术和软实力（包括对它国的光环效应）领导世界的机会。

　　正是这些大批的欧洲科学家的加入，帮助美国在二战期间的军事工业（以及教育和科学技术方面）取得长足进步。这种帮助作用如此之大，以至于没有它，美国是否成为世界霸权国家依然是值得怀疑的。

　　（二）美国兴起的结构导致其军事经济摧毁其国际领导力

　　美国兴起的经验难以在它国复制，更没有必要复制。

　　首先，美国尽管兴起成为世界霸权，但其军事经济的内在结构在摧毁其国际领导力。美国企业科技发达，但到20世纪80年代，美国轰炸机的价格是二次世界大战时的200倍，战斗机是100倍，航母和坦克是20倍和15倍，三叉戟飞机平均每吨耗费160万美元，而二战时的G级潜水艇是每吨5500美元（肯尼迪《大国的兴衰》，1988，第537页）。这种价格会让政治决策部门避免购买军火，以至于肯尼迪认为美国军事工业的利益在摧毁美国的国家能力。更有学者指出，美国已经形成了军事经济体制（见亨特：《经济思想史》，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52-354页）。最近美国暴露出其陆海军存在大量的贪污行为，证实美国表明光鲜背后的隐忧。

　　其次，美国发动的局部战争耗资巨大，在拖垮其经济社会。这些战争不仅未能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把美国民主的真实面目昭告世界，同时使得美国经济承担巨大负担，以至于新任美国总统特朗普想要从世界全面收缩。这可以看作是自里根甚至罗斯福以来美国政策的根本性转变的标志。这与罗马历史的衰落有相似之处。当今世界格局与中国东周列国时期也颇为相似。更值得深思的是，这种局部战争既有美国经济稳定的需要，也更可能是美国军事集团同华尔街争夺美国国内领导权的需要。

　　第三，美国强大但依然有被它国操纵的空间和可能。即便美国二战后取得部分国际领导权，二战为战胜国却进一步衰败的英国却不甘被美国所取代，丘吉尔发表铁幕演说既是围堵苏联又是借把美国推向前台削弱美国的战略之举（提示经济落后国依然有战略实施空间）。美国在70年代初就因在30个国家或地区中驻军100万，同42个国家或地区签订了共同防御条约，是53个国际组织成员，对近100个国家或地区提供军事或经济援助，加入5个防御同盟（肯尼迪，1988，第473页）在西方内部被看作“无疑是一个自大的国家的狂妄举动”。

相对于美国军事经济体制，也相对于发动以“反恐”、“反流氓国家”为旗号的局部战争，中国军工企业中存在的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的效率低下是相对较小的，是藓疥之疾。

　　当前，在国际风云变幻的时代，中国无论是经济发展还是军事工业发展，都必须走一条具有占有优势的模式和道路（王今朝：《中国经济发展道路：政治经济学占优设计》，书稿，24万字）。美国借力两次世界大战所实现的经济发展使得美国即使依靠私营经军事工业也还能维持其摇摇欲坠的霸权地位，但其模式已经被事实彻底否定而不能成为中国军民融合的模式了。不恰当移植美国模式导致军民融合的框架、模式出现错误可能导致难以挽回的后果。

　　三、建议

　　军民关系既是对立的，又是统一的。从当前看，科学的军民关系应该建立在以下总体原则之上。

　　一、要打破军事决定论。从历史看，英国在19世纪大部分时间里，只是通过策略性地显示武力就维持了霸权（默里、诺克斯、伯恩斯坦《缔造战略：统治者、国家与战争》，世界知识出版社，2004年，第301-303页）。而西方人这里所说的策略性显示武力早就在毛泽东称西方列强为纸老虎时被识破。所以，军事工业重要，但不是决定性的。

　　二、要根据现实需要动态设定中国军事工业的投入，避免形成军事经济体制。当前，中国应该集中针对西方威胁，发展解决关键军事装备生产问题，以满足收复台湾、保卫国土的需要。包括芯片、操作系统等软硬件技术要增加投入和力量，尽快实现国产化。为此，必须采取与发展核技术类似的模式，而不能走依赖少数精英的模式（某些人只是由于某些领域突出就被安排在过高位置是极为不妥的），比如，必须防范西方破坏。在技术发展时，要为这些相关领域的发展预留市场。

　　三、要在打破美国私营企业体制优越论基础上探索中国自身军事工业发展的体制。美国以私营企业为其主要的军事工业主体是有其殖民地经济体历史的渊源（建国者本身就意图控制国家权力，并以三权分立来限制）的。中国的历史渊源则在于国家统治，皇权高于一切，这看似属于封建，实际上则符合马列关于国家是阶级斗争产物的基本原则，运用得当（摒弃皇权思想，但强调民主和集中的辩证统一）能够有效地进行阶级斗争。中国在不少方面依然处于劣势，阶级斗争，特别是国际斗争依然需要强大的国家机器。如果军民融合培植了与中央权力对抗的可能勾结外国的私人势力（由于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必然如此），那不是国家之福、民族之福、我党之福。——这样一来，中国的内政外交权力实际上将再次至少部分上被外国掌控。

　　以民营、私营企业来经营军事工业更是一条死路。就连蒋介石在统治大陆时期也不反对用国有企业（见《钱昌照回忆录》）。后发的直到1870年才从300个诸侯国合并统一因而极少殖民地的德国却在1914、1939年有能力两次发起挑战英国地位的世界大战，显示德国经验更值得中国重视。德国大众的股份就有20%以上掌握在其所在州的手里（相当于中国省级国有企业）。

　　四、加强马克思辩证唯物主义对军事工业发展的指导。1980后，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尽管使得经济学成为显学，但以欧美经济学为主要形式以鼓励私企发展为主要内容的所谓现代经济学并不能成为中国治理国家的指导理论。相反，中国乃至世界历史和马克思主义哲学才具有这种科学力。当前，颇受西方影响的金融界在中国已经取得重大的影响力，而军事工业和军事力量还牢牢地掌握在党的手中。军事工业如果被受西方影响的实业界或理论界人士所渗透，就会增大中国颠覆性危险发生的几率。今天，中国一些民营、私有企业取得世界瞩目实际上并不是依靠其自主研发，而是依靠中国世界第一的人口规模所形成的市场。如果中国军事工业被私人企业攫取较大份额，就不是增强中国实力，而是削弱中国实力。

　　从哲学上看，如果军民融合理论导致在实践中、客观上抹杀了军企民企应有的界限，就必然导致失败，因为那意味着把服从不同规律的企业按照同一模式使用。中国军队已经出现的腐败所产生的土壤如果再加上私人名正言顺进入权力的机制，可能也会不可控制。

　　五、以具体的任务的完成与否而不是抽象的效率概念为导向来提高中国军事工业的实力。效率仿佛很确定，其实是个很虚很玄的概念。一是它没有唯一指标，二是不同指标之间有矛盾，三是一些人用利润衡量效率是胡来，四是用任何指标衡量效率都不要指望总是达到最大效率。效率至上主义是中国经济改革中的一个巨大教训。中国军事工业的体制改革更不能用西方资本主义的效率指标和理论来指导。没有具体的科学设定的任务的完成，一切效率指标都是荒谬的。

　　六、要以矛盾的观点来指导中国军事工业的发展。世界是在矛盾中辩证发展的，任何国家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一劳永逸地建立一个最优化的军事工业模式。所以，不能因为中国军事工业存在问题就妄自菲薄。中国军事工业即使在短期内依然落后于他国，也依然可以借助综合，措施的实施使得中国在国际上取得应有的利益和地位。这不仅被毛泽东主席的理论和实践所证明，也为对于西方工业的强弱的科学分析所得出的科学认识所证明。美国军事工业的表面上强大将会被其内部矛盾所瓦解。在这种格局下，中国在军事以及政治外交经济上的投入的优化性很可能产生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这与不以GDP论英雄在道理上是异曲同工的。也是与1927-1976时期我党和我军已经在军民融合领域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成果具有历史的连续性的。

　　（作者系武汉大学经济发展研究中心、经济学系教授、博导；【原创】来源：昆仑策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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