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特朗普”杜特尔特已于5月11日赢得该国总统大选，中国与世界其它国家需要认真考虑明年或将开始与“正版”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打交道的可能性，不仅因为他事实上已经成为共和党的总统竞选人，还因为国内外对他的许多抨击很可能只是损害选民对抨击者的看法，进一步激励选民投票的积极性。

　　在美国之外，看看特朗普与新任伦敦市长萨迪克·汗（Sadiq Khan）就特朗普主张暂时禁止外国穆斯林移民美国的争论，效果恐怕就是改善选民对特朗普的观感。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城市，伦敦需要与中、美等主要经济大国搞好关系，为此，一个理性的伦敦市长应该把英国和伦敦的利益置于自己个人的喜好之上；但萨迪克·汗当选后表态，倘若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他的宗教信仰将不允许自己访美；而在萨迪克·汗当选之后，特朗普对此的反应是声称自己若当上总统，对萨迪克·汗进出美国可以特事特办。两相对比，在许多人看来，萨迪克·汗的说法暴露了他内心存在将自己的宗教信仰置于英国和伦敦利益之上的倾向，特朗普则可以为美国利益而比较灵活地微调自己的主张。

　　在美国国内，特朗普的许多抨击者同样可能给美国选民造成类似的看法。比如知名国际问题评论员法里徳·扎卡里亚（Fareed Zakaria），这是一位在美国政界交游广泛、入世甚深的政治活动家，他师从政治学大师塞缪尔·亨廷顿和斯坦利·霍夫曼，在哈佛大学获得政治学博士学位，曾任美国著名的《外交》杂志主编，从2000年10月起担任《新闻周刊》国际版主编，2005年4月起在美国公共电视台主持谈话节目“国际交流”，小布什执政时的美国国务卿赖斯称他“熟知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美国对外关系委员会会长莱斯里·吉尔伯曾预测他有可能在未来10年内成为美国国家安全顾问，甚至有人曾看好他未来当上美国国务卿。特朗普4月27日外交政策演讲后，扎卡里亚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访谈，抨击特朗普的演讲表现出“强烈的保护主义、反贸易和美国式单边主义”。但在许多美国人看来，扎卡里亚诸如此类的言论，可能被解释为这个生于印度上层家庭的学者企图利用美国的力量为印度的利益服务。

　　从迄今所作政治宣示来看，假如特朗普最终得以成功上位，对中国而言，他应该比较好打交道、更容易达成交易。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他主张在对外战略中放弃以意识形态划线的做法，而且一再强调主张与中国友好相处；同时，他主张适度收缩在海外的存在规模，减少对海外的干预，集中资源建设国内，而要这么做就需要力求避免与中国发生全面冲突摩擦，转而努力寻求与中国达成交易。

　　在特朗普4月27日的外交政策演讲中，在对外战略中放弃以意识形态划线做法的思路表现得非常鲜明。开篇他就明确提出，要“用目标来取代盲目，用战略来取代意识形态，用和平来取代混乱”；在指责现任政府制造了一系列外交灾难时，他指出，“这一切都始于一个危险的想法：我们可以让那些没有经验或者没有兴趣成为西方民主国家的国家成为西方民主国家。”而且，他强调，美国应当明白，“强化和推广西方文明和它的成就将能比军事干涉更加有效地在世界各地激发积极的改革，而不是试图传播不是所有人共享或者想要的普适价值。”根据这些，可以判断，如果特朗普当选，美国主动挑起的直接的对华意识形态摩擦烈度将有望明显降低，中国与美国在实力基础上达成交易的概率大大提高。

　　毋庸讳言，在迄今的竞选进程中，特朗普针对美国对华贸易逆差（亦即中国对美贸易顺差）发表了许多刺耳的言论。但在中美经贸争端的发展历程中，这类竞选语言我们已经见识了太多，而所有在竞选期间竞相放狠话的竞选人在上位之后，面对无情的客观经济规律，他们最终无一例外转向接受现实，尊重经济规律，本身就是商界大亨、与中国企业和投资者打交道不少的特朗普应该不会例外。

　　根据特朗普的政治宣示，许多人担忧在特朗普的领导下，美国经济可能会变得内向，从而有损中国这个世界第一出口大国的利益。但从总体来看，这一变化即使发生，影响的主要也只是美国外贸的增量，而不是存量，对中国已经取得的对美出口利益未必能有多大影响。不仅如此，我们还要看到，作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第一制造业大国、第一出口大国，中国经济面临的任务已不是单纯的“赶超”，而是需要兼顾“防范被赶超”。某些视中国为竞争对手的新兴市场经济体正希望复制中国出口导向增长模式的成功路径，美国有些势力也企图通过对这些国家进一步开放美国市场，扶植他们以抑制中国，侵蚀中国传统劳动密集型制造业的市场份额。有鉴于此，换一个视角，我们就可以看到，美国经济变得相对内向，也意味着中国的后发竞争对手要想复制中国的成功路径没那么容易了，这对于中国“防范被赶超”而言毋宁说是好事。

　　同时，一个更加强调美国国内经济建设，特别是基础设施建设的“特朗普总统”，也意味着中国对美直接投资、参与美国基础设施建设和投资的机会会更多。

　　根据上述判断，那么如果未来与特朗普打交道，需要注意些什么？首要的任务是总结“特朗普现象”经验教训，审视我国国内一些政策误区，摆脱一些错误的、日益被中美人民所唾弃的“政治正确”，增强国内凝聚力，巩固党和政府的基本盘。特朗普的主张契合了美国社会主体“沉默的大多数”积郁已久的不满，契合了美国民众中对某些流行已久却有损美国根基的“政治正确”的越来越广泛、越来越强烈的反抗。在美国社会主体“沉默的大多数”眼里，在这种“政治正确”下，美国社会对少数群体照顾太多，对社会多数主体照顾太少；讲选择性优惠、扶持太多，讲一视同仁和激励自我奋斗太少；在国外虚耗国力太多，在国内固本培元太少。

　　美国华人普遍支持特朗普，就是因为美国华人不分阶层都希望消除各类《平权法案》赋予黑人和西裔的优惠特权，让华人子弟在入学、就业等各方面获得平等竞争的机会。有鉴于此，倘若特朗普上台，我们不应该卷入错误的意识形态争论，而是应当充分利用这个有利环境，巩固党和政府的基本盘。

　　其次，我们不能把“特朗普总统”领导下的美国暂时从海外有限收缩视为我国对外伸张影响力的大好机会而盲目冒进。我们需要认识到，特朗普得以提出被许多人指为“孤立主义”的主张，背景是欧洲在可预见的未来不可能成为美国的挑战力量，中国也没有表现出挑战美国全球霸权的欲望。

　　特朗普倘若上台，同时也意味着中美联合打击伊斯兰极端主义、恐怖主义、分裂主义“三股势力”的好时机到来。近20年来，极端主义势力则竭力游走于其中而壮大自己。特朗普如果上台，可能会旗帜鲜明地反对极端主义和暴恐作为，极端主义势力游走的空间将大大压缩，我国打击三股势力时受到的国际掣肘也将会大大减少。

　　（作者是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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