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刘诚龙《顾炎武的天下观》,感觉顾炎武的形象更加丰满。
人常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这样的说法却全然不能放在顾炎武头上。有人评价顾炎武:大学与大儒古来难得,顾炎武兼得了;大师与大贾古来难得,顾炎武兼得了。顾炎武之学,是经世济用之学,是明道救世之学。史学家钱穆赞其学术是:“能于政事诸端切实发挥其利弊,可谓内圣外王体用兼备之学。”
一般儒家只说人文,不道经济,说人文滔滔不绝,道经济哑口无言。顾炎武说人文声声入耳,顾公道经济头头是道,“今日者,拯斯人于涂炭,为万世开太平,此吾辈之任也。”顾炎武所谓的“吾辈之任”,是以搞好经济来“拯斯人于涂炭”,顾炎武说:“吾未见无人与财而能国者也。然则如之何?必有生财之方,而后赋税可得而收也。”
说得天花乱坠,干得一地鸡毛,不是真学者。顾炎武不是空谈家,而是实践家。他曾牛刀小试,投身市场,并有斩获。
顾炎武曾往来江淮之间,改了名字,从事布匹生意,并写诗记事:“久客仍流转,愁人独远征。釜遭行路夺,席与舍儿争。混迹同佣贩,甘心变姓名。寒依车下草,饥糁釜中羹。”
顾炎武“混迹同佣贩”,很像今日江浙商人“当得起老板,睡得起地板”;文人赚大钱也说只赚几块豆腐钱,他说没赚多少钱是谦虚。
顾炎武对工商有新认识,更有新实践。顾炎武开设银行,改革改善金融制度,“亭林与青主更立新制”,他“饶于财用”,真不差钱。儒家所谓耕读传家,读是读的,耕却未必,更以商贾为耻,而“世儒不察,以工商为末,妄议抑之,夫工固圣王之所欲来,商又使其愿出于途者,盖皆本也”。
晚明其他文人,往往是写书卖书,靠书吃书,只能做书生意,顾炎武的经济之路,走得宽。他做布匹生意,开专卖店;他做金融生意,开“银行”。他还买田买地,没证据能证明他搞过房地产,但确实曾科学种田,搞规模经济,“先生既负用世之略,所至每小试之,垦田度地,累至千金,故随寓即富足。”顾炎武最后定居陕西华山之地,“置田五十亩以自食,而东西开垦所入,别储以备事。”吃穿用度之外,还小有积蓄。
顾炎武走南闯北,走了大半个中国,他评价当时的南北学人:“北方之人,饱餐终日,无所用心;南方之人,群居终日,言不及义。”
顾炎武行商,让我想到子贡。
颜回、子贡这两人心里大概也有点摽劲儿,孔子常拿颜回和子贡做比较。
有一次,孔子问子贡:你跟颜回比,谁强啊?子贡忙说:我怎么敢比颜回!他听您一句话,自己能总结出十个道理来。我能总结一两条就不错了。这话说得孔子也高兴了:确实,咱们是比不上颜回啊。
子贡处处挑着孔子爱听的说。但孔子知道,子贡跟他的想法很不一样。
李硕《颜回和子贡的较量》中细致说到子贡的行商故事。
跟着孔子周游列国期间,子贡居然做起了生意。除了跟着孔子拜会各国政要,他还结交各地商帮人士,考察各地行情,逢贱则买,逢贵则卖,倒腾易货贸易(那时几乎没有官方发行的钱币)。
子贡在黄河和淮河流域之间贩运商品,很快就挣了大钱。孔子有些行程,比如去蔡国定居,很可能有子贡的撺掇——他是在开发市场。
周游列国这些年,孔子没混到什么官当,子贡却发大财了。当然,孔子也跟着沾光。孔子师徒都没在蔡国当官,也和蔡国君臣没什么往来,应该主要是靠子贡的生意维持开支。
所以孔子经常想不通:颜回这孩子,处处听我的话,可干什么都失败,穷得要喝西北风。子贡不听我的,跑出去做买卖,偏偏能赚大钱。
师徒二人有时也拿做生意的话开玩笑。子贡对孔子说:“我有一块好玉石,是收藏在匣子里呢,还是拿出去卖个好价钱?”孔子说:“卖掉它!卖掉它!我在等待买主。”当然孔子所谓“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想的其实还是找机会当官。
孔子晚年最迷茫、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都是子贡,一直到他离世的那天。
孔子去世后,能够维持住孔门团队,建立起儒家学派,主要是子贡的功劳。他的个性、追求几乎和孔子完全不同,但两者综合起来,才缔造了儒家。
话再说回顾炎武。
明朝气运已尽,顾炎武百般努力,付之东流,但他终其一生,不仕清。大清为拉拢人心,曾多次请顾公去当官,他都拒绝了。“嗣母王氏未嫁守节,及闻国变不食而卒,临终诫炎武以世食明禄,毋仕二姓,炎武奉母教,励节终身。”
顾公励节,曾受人疵议。康熙九年(1670),顾公外甥徐乾学赶去科考,中了一甲进士,取了探花,之后一路高升,升侍讲学士,升内阁学士,升左都御史,升刑部尚书。满门忠烈,何以又出了“叛徒”?顾炎武算明朝人,徐乾学未必是。顾炎武对这个外甥的志气取向,还真是不反对。他守节是自己守,不要求他人守,这才是守节要义。顾公对外甥仕清态度是:你去,我不去。
这又很像文天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千古流传,激励了无数人。然而,文天祥的弟弟文璧却归顺了元朝,并官至通议大夫、秘书卿。对于文璧降元的行为,就连清代乾隆皇帝都作诗评价道:“子不知终弟受职,应难地下见其兄。”诚然,许多人都会觉得文璧“背叛”了文天祥,但实际上,文天祥临终前曾表示:“我以忠死,仲以孝仕。”也就是说,文天祥不但谅解了弟弟,还指出文璧并非贪生怕死或是追求荣华富贵,只是为了尽孝才选择为元朝效力的。
天下已定,那就希望天下变好,不想天下再乱,这也是顾炎武由朝廷观变天下观使然。
文天祥有绝笔:“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顾炎武亦有言:“愚所谓圣人之道者如之何?曰博学于文,曰行己有耻。”
人们评价:博学于文,是谓经师;行己有耻,是谓人师。顾公均可当之。
(作者:陶余来,常州大学红色文化研究院(中共党史党建研究院)特聘研究员 ;来源:昆仑策网【原创】图片来源网络 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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