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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叶君:中美贸易交锋留下的两个思考和一个悬念
点击:  作者:枫叶君    来源:精致小号  发布时间:2018-05-26 10:05:04

 

      中美不打贸易战,这是近期就中美巨大贸易顺差问题,美国叫阵,中国拆招,两国贸易官员相互磋商达成的原则共识。谁赢了?谁输了?两国内部都有不同声音。其实,这已不重要,实力更强的一方一定不会吃亏,这一点不必争论。问题是,我们从这次交锋中看到了什么?

在谈到中兴"解禁"时,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说,与中美贸易谈判相比,中兴是一个很具体的问题。言外之意,对中兴的处理是小问题,而两国贸易官员商讨的是大问题。姆努钦的这种观点是美国来说无疑是对的,而对于中国来说则是完全错误的。因为姆努钦是站在美国的立场上说这句话,如果从中国角度出发,中兴问题的重要性甚至超过所有中美贸易谈判的内容。

第一个思考,中兴暴露出的问题是中国的致命伤,失去核心技术支撑的制造业,无论看上去多么强大,都有自身的死穴,而掌握核心技术的美国,恰恰知道这个死穴的准确位置。

我们不妨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如果没有中兴问题的暴露,此次中美贸易交锋,特朗普凭什么到北京下清单?美国之所以主动叫阵,就是因为它拿住了中兴的死穴,这个死穴不仅仅是中兴一家,而是整个中国制造业的死穴,美国知道,卡住了这一点,中国即便与美国较量,也只是在细枝末节上动用一些智慧和手段,在根本上则是没有应对的办法,至少在目前是如此。

姆努钦为什么说中兴问题是具体的执法问题?核心技术掌握在美国手里,对美国来说当然就不是主要问题,作为贸易谈判中讨价还价的筹码就行。对美国来说,摁住中兴,同时要求中国加大进口美国产品,特别是农产品和能源产品,这才是首要任务。

美国人到北京来的目的是什么?就是让中国多买美国产品。所以,姆努钦作为美国贸易代表团的领队,立场正确,表述准确,他就是代表总统特朗普到中国来要订单的,至于中兴的死活,这不是姆努钦所关心的。

姆努钦可以这样轻松,中国人能吗?美国商务部的一个禁令,就能让一家中国著名高科技企业几乎陷入绝境,而特朗普总统的一次推特发文,又能让中兴人深深松一口气,这种情况足以说明:在姆努钦眼里只是具体执法问题的中兴问题,实质上暴露出的是整个中国高科技产业的软肋。

这次中美磋商谈的不过是贸易问题,特朗普想帮助美国企业增加对中国的出口。中国现在不缺钱,从美国买点东西不是多大问题,大不了把欧洲和其它地方的订单减少一点,贴到美国人身上,问题也就解决了。可是,芯片呢?核心技术呢?5G主导权呢?怎么解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对中国而言,中美代表团在北京和华盛顿的两轮磋商,都没有中兴问题暴露后那种山雨欲来的紧迫性。美国人可以把眼睛盯在出口上,盯在钱上,但是中国人所要应对的绝不是增加多少单进口,而是中国制造业中实实在在的软肋:核心技术。

我并不愿意夸赞美国人,但是实话必须实说,美国人就是因为绝技在身,才能如此气壮地跑到北京来下单子:这就是我们的要求,你们看着办吧。好长一段时间里,中国有些经济学家很能自我壮阳,把美国说得如夕阳西下,大谈美国制造业空心化,只剩下所谓金融和服务业。这其实是自欺欺人,就像说玩人工智能等高科技的德国人不搞纺织业了一样。

对中兴的一个制裁,就暴露出了问题:在产业链中,人家在上游,我们在下游,人家可以掐掉我们的水,我们必须等人家的水,没有就只能渴着,甚至渴死。

女外交官傅莹有一句名言:军人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别指望外交官在谈判桌上拿到。这是一个职业外交官对国防实力对外交谈判的作用的真切体会。这次刘鹤副总理率团赴美进行经贸磋商,想必对这句话也有深刻体会。

作为国家利益的维护者,中方贸易代表团每一位成员都想尽最大努力,带回最好的谈判结果。可是他们身上确有压力。我们的制造业在核心技术领域里缺钙,在谈判桌上就不得不适当让步。与其对谈判代表提出苛刻要求,不如问问:我们在核心技术上打算怎么办,何时才能有所突破?

从这个角度说,这次中美贸易磋商的最大成果不是避免了打贸易战,而恰恰是双方交锋之前的中兴问题暴露出的中国核心技术之伤,才是我们最大的收获。如果没有这次特朗普发难,这个伤继续以隐形状态存在下去,那才是中国最大的隐患和损失。

第二个思考,特朗普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们真的认清特朗普了吗?

特立独行的风格,让特朗普从去年初上台伊始就显得与前几任美国总统完全不同。现在看来,很多人不是高估了特朗普,而是低估了他。与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相比,特朗普的最大不同并不是他是个富二代,而在于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人总统。克林顿、奥巴马相对规矩,小布什出身官家但眼界一般,特朗普则不同,虽然没有从政经验,但是商人的本性使他知道美国的利益在哪里,而且敢于出牌。

特朗普上台后连续退群,搞得怨声载道:打击叙利亚直接扫俄罗斯面子,征收钢铝税保护美国企业,退出伊核协议损害欧洲盟国利益,挑起贸易争端打压中国,以军事威胁手段逼迫朝鲜放弃核计划,将美国大使馆从特拉维夫迁到耶路撒冷让以色列开怀,却激起整个阿拉伯世界的愤怒。这样一个特朗普在我们看来是不是愚蠢到家?

这些事情,如果换成奥巴马,其中任何一个都会让他谨小慎微,但是特朗普则不管那么多:得罪你们我也不怕,美国人支持我就行了。在外界认为特朗普不按常理出牌,连续做出一些惊人之举后,特朗普在国内的支持率却反而持续升高。很多美国人觉得,前几任美国总统光说不练,而特朗普却是连说带练的真把式。他们觉得,特朗普在兑现竞选期间许下的诺言。

特朗普是身家几十亿美元的超级富豪,当美国总统对他来说基本上相当于找了一份义工,所以,他极少有心理包袱,有什么想法就直接付诸实施。在人事任命上也是一样,在国务卿、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等职务人选上,行就上,不行就换人,从不拖泥带水。作为总统本应尽可能避嫌,但特朗普让自己的女儿伊万卡和女婿库什纳担任自己的高级顾问,以至于有媒体称他正在把白宫当成自己的家族企业。可是,特朗普对这些看法毫不在意。

特朗普的功夫常常在嘴上,但在实际中却丝毫不给对方留面子。在白宫会见法国总统马克龙时,特朗普也是大秀美法恩爱,但是在合影时,却非要用手指弹去马克龙衣领上的一块头皮屑,说要让马克龙看起来很完美,法国媒体说,这动作实际上让马克龙很难堪。不应小看特朗普的这一举动,他是在对法国人说:你们要按我的标准来。

在白宫对记者谈起中美贸易磋商时,特朗普也是不吝溢美之词,说他和中国领导人的关系如何如何好,希望双方磋商的结果能让中国人满意,同时也让美国人满意。但是他话锋一转,说,这些年美国在贸易上让步太多,欧洲人被惯坏了,中国人也被惯坏了。这就是特朗普风格:好听的词语可以让你听到脸红,但是在实质问题绝不轻易让步,并且完全清楚自己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

就此次中美贸易交锋来说,中兴牌可以说是对美方最有利的切入点。虽然说中方有应对措施,但是不必讳言,当美国打出中兴牌之后,中国在整个贸易磋商中就出现了防守上的漏洞,而且这个漏洞难以弥补,如果要让美国放过中兴一马,则中国势必要满足美国方面的一些需求。

在特朗普发推特后,很多中国人觉得,美国似乎正在对中兴松绑。可是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就在中美双方结束了华盛顿磋商,发表联合声明之后,鹰派人物、白宫经济顾问库德洛在接受美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说,美国对中兴的惩罚仍然会非常严厉,并且警告中兴,别以为可以逃过惩罚,对中兴的惩罚仍会非常、非常严厉,当中包括巨额罚款、规管措施、新管理层及新董事局。

财长姆努钦也表示,特朗普总统早先说要给中兴一条生路,并非要将中兴的惩罚一笔勾销,总统要求我们非常严厉地对待中兴。他所作的一切只是要求(商务)部长研究此事。

这就是特朗普。一个商人,只会说让你舒服的好话,而不会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他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商人吗?不要忘了,特朗普是商人的儿子,在当官之前他就先学会了赚钱,先掌握了挤压对手的绝技。那些轻视特朗普,认为特朗普没有从政经验的人,现在都开始渐渐醒过味来:特朗普并没把政治看得有多么玄妙,在他眼中,美国总统不过是由美军强大军力撑腰,要在全世界赚钱的美国全国总商会主席。不信可以回头看看,与中国谈贸易顺差,还有比中兴更好的七寸吗?

在谈到贸易问题时,特朗普说,他没有责备中国,也没有责备欧洲伙伴,他是在责备前几届美国政府,因为他们的原因美国的对外贸易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特朗普很委婉,也很直接:美国还是那个美国,但是白宫换主人了。可以预见,特朗普将是近二十年来最难对付的美国总统,中国对此应有心理准备。

一个悬念,这次中美贸易谈判是否应该让我们产生一些与军事有关的联想?我军与美军的差距有多大?在一些战略问题上,我们把握的准确率有多少?

虽然中美磋商是贸易领域的,但是,总让人禁不住产生一些贸易之外的联想:在军事装备和作战能力上,我们的实力到底如何。

经过几十年的高速经济发展,中国取得了令世界瞩目的成就,振奋了人心,提高了士气。这都是好事。可是,也必须承认,辉煌成就也激发了某些国人心中的过度自豪感,一些时髦的词出现了,那些曾经令我们仰慕的先进国家,在很多人,特别是年青一代,眼里也就那么回事了。这其中是否隐藏着些许轻敌的危险?

如果没有中兴被制裁,或许很多国人心中依然嗨得不行,甚至觉得我们的制造业很快就独占鳌头了。如果说普通人不是很懂,那么,那些专业领域里的人是不是应该出来说些话,冷却一下高昂得过头的自豪感?别人不知道中兴的软肋,中兴自己还不知道吗?或者说,像柳传志这样的IT大佬还不知道吗?如果说真的要对中国制造业负责,那些行内的专家应该第一时间出来泼冷水,而不应被所谓的爱国激情绑架。

前段时间,因为中兴被制裁,网络上一片反思芯片之痛的声音。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篇文章,说某某从国外回来,美国人立刻吓傻了。什么样的人有如此大的能耐,回到中国就能把第一科技强国吓得脸蛋煞白?结果,这位坦诚的专家一再呼吁,赶紧纠偏,我没有那么大能耐!《此人突然回国,美国慌了,日本傻眼,世界惊呆》,《王炸!国家突然宣布一个大消息!巨头们彻夜无眠!》,这种文章让人看了,感觉脸红,也感到难堪。爱国不应该是这种方式。这不是鼓舞人心,而是在害中国的科技工作者。

这些年,中国国防工业发展很快,新武器、新装备不断出现,使得人们对军事问题产生巨大兴趣。不说别的,单看电视上的各类军事节目,那火爆的片头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各种专业性的分析,各种军迷的业余点评,让很多人云里雾罩,搞不清自己身处哪个山中。坦率讲,即便在美国这个世界第一军事强国的电视台,也没有那么多报道军事装备的电视栏目,可是,美国依然保持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军力。这种鲜明的对比值得我们思考。

不必讳言,美军是目前世界上接受实战检验最多的军队,从指挥员到战斗员都是如此。军事和体育有相似之处,训练和演习都代替不了实战。如果说中兴平时还是训练,赚了钱,占了市场,也上了大企业排行榜,那么,当美国商务部发出制裁令后,就等于进入了实战状态,中兴的反击能力在哪里?中国信息产业如何应对?如果没有这种实战,在普通人眼里,中兴和高通都不差,可是到了关键时刻,高下就立刻比出来了。

这是商业行为,就已经让我们看到了什么叫难以招架。如果我们在军事问题上也出现严重误判,那将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没人能否认中国军事力量的长足进展,但问题是,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中国每前进一步,都是在和美国竞争,无论是在南海,台湾海峡,还是朝鲜半岛,我们的比较对象只能是美国,因此,所得出判断的准确性到底有多少,至关重要。

从种种迹象看,中美贸易磋商目前只是暂告一个段落,但距离各种矛盾的解决还相差很远,美国这座神既然来了,就不肯轻易走,后续回合的磋商一定还会有。对于中国而言,能够由问题引发思考,在思考后解决问题,才算真正有所收获。否则,软肋不除,招架下一次发难只是迟早的事。

责任编辑: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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