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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堡骏 刘泽:为资本全球化游说,还是为共产主义宣言?
点击:  作者:丁堡骏 刘泽    来源:昆仑策网【原创】  发布时间:2022-07-28 10:0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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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资本全球化游说,还是为共产主义宣言?
——重温《资本论》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兼与聂锦芳教授商榷

丁堡骏  刘泽


【摘要】聂锦芳教授的《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一文对马克思原著内容的引用,或者只引用某一个句子的主语和谓语而不引用其宾语,而将主语和谓语结合与之无关的其他内容进行解释;或者引用其完整句子,但是却脱离了其上下文的讲话环境和条件,同样拿到另外的地方结合其他无关内容予以解释。这样,一方面马克思原著中没有的内容读出来了,相反,另一方面马克思原著中本来就有的甚至是很耀眼的内容,例如关于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等重要内容读丢了,甚至读出意义完全相反的东西。我们相信,只要尊重科学忠实于文本,我们重温《资本论》第一卷德文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就一定能还原出马克思创作《资本论》时的那个波涛汹涌欧洲工人运动景象,一定会读出资本主义制度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必然胜利基本结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今天,重温《资本论》第一卷德文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必将为我们继续坚定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道路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


众所周知,1848年马克思和恩格斯共同撰写并出版了《共产党宣言》,它宣告了马克思主义的诞生。马克思在1867年德国汉堡出版《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在1873年出版该书第二版。马克思分别为这部著作撰写了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为了简便,以下将这两个文献分别简称为《序言》和《跋》)。《共产党宣言》以唯物史观和对于人类社会各个历史时期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历史分析宣告了现代资产阶级社会必然灭亡。《资本论》以唯物史观为基础通过对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生产方式的剩余价值理论分析,又进一步揭示了资本主义发生、发展和必然被共产主义社会所代替的历史规律。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党领导人民胜利完成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奔向建立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今天,重温《序言》和《跋》必将鼓舞我们继续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前进。然而,最近我们读到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期发表的聂锦芳教授撰写的《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需要说明一些,聂锦芳教授这里所谓的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从文献范围来看也就是《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为简便起见,本文以下将这篇文章简称为《重读》)一文,声称自己“更注重细节的甄别和辨析,以期清理出一个更为‘真实的马克思︐”。【1】读罢该文,我们发现:在文中,过去我们耳熟能详的《资本论》揭示了资本主义发生、发展和必然被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所取代的规律不见了。《重读》一文所读出来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必将以“铁的必然性”在全世界各个国家和各个民族贯彻,任何国家任何民族都概莫能外,规劝和其他国家要积极融入资本主义全球化。我们认为,《重读》一方面削弱和湮没了马克思《资本论》及其《序言》和《跋》所宣示的共产主义,另一方面又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看作是人类社会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不可逾越的发展阶段。这显然与我们正处在马克思为我们所指引的人类社会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变革时代的时代判断不符,也与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走向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新征程这个时代主旋律不符。有鉴于此,我们有必要重温《序言》和《跋》,就有关《资本论》有关资本主义时代和共产主义前景等重要问题与《重读》商榷。

一、《资本论》的写作背景是不是资本主义仍处于上升时期?


《重读》以重新审视马克思写作《资本论》及其《序言》和《跋》时所处的历史时代为开端展开全文分析的。关于审视那个特定的时代所应采取的态度和立场,文中以一种历史沧桑的语气写道:“撇开感性体验会显得隔膜和外在,沉湎于细节和局部又可能遗忘总体和宏观,纠缠于当下则容易忽略关联和变迁。”【2】这种既顾及到感性体会,又不沉湎于细节和局部,又不纠缠于当下,看来这是要审视出一个内在的、总体宏观的体现未来变迁的历史时代。在这样对于审视时代的角度和力度的种种拿捏之后,《重读》写道:“马克思强调,‘决不用玫瑰色描绘’‘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那么,他是如何看待那个时代的呢?”【3】文中就是在这样跳跃性地引证马克思两个被其裁剪去宾语的句子以后,又提出了如何认识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的问题。在讲了一些所谓的马克思看到“在资本主宰的世界,甚至宗教信仰也必须让位于物质利益”等无关的话语以后,最后写道:“马克思意识到,虽然导致了上述苦难和罪恶,资本制度的‘进步仍然是无可怀疑的’,它是人类进入‘文明国家’的标志,是不可阻挡的世界潮流。”【4】看来最后这一句“资本制度的‘进步仍然是无可怀疑的’,它是人类进入‘文明国家’的标志,是不可阻挡的世界潮流”,是它对马克思写作《资本论》所处时代问题分析的基本判断。这个判断为什么是错误的我们留待后面进行分析。在这里我们先来看一看《重读》的逻辑关系。

现在我们来看“决不用玫瑰色描绘”和“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这两个被裁剪去了宾语的句子在马克思的《序言》中是不是用来说明时代问题的。为了弄清楚“决不用玫瑰色描绘” 和“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在马克思著作原文中的含义,我们不得不回到《资本论》原文中去求解。《序言》说:“为了避免可能产生的误解,要说明一下。我决不用玫瑰色描绘资本家和地主的面貌。不过这里涉及到的人,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阶级关系和利益的承担者。我的观点是:社会经济形态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历史过程。不管个人在主观上怎样超脱各种关系,他在社会意义上总是这些关系的产物。同其他任何观点比起来,我的观点是更不能要个人对这些关系负责的。”【5】可见,在《序言》中,“决不用玫瑰色描绘”是用以说明《资本论》中所涉及的人不是作为个体存在的人,是体现经济关系的人,是由经济关系生成的人。马克思是强调自己不用特殊的人格缺陷来描述具有阶级意义的资本家和地主的形象。可见,只要我们将“决不用玫瑰色描绘”被《重读》裁剪掉的宾语还原回来,我们就会明白马克思这句话的原意。马克思在这里是声明自己的整部《资本论》,在论及人物的时候,总是把人当作经济关系人格化来处理的。马克思的意思是,在《资本论》中资本家。马克思在第一版《序言》中所说的“决不用玫瑰色描绘”资本家和地主的面貌,是指《资本论》第一卷全书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从其发生、发展和趋近于灭亡的全部历史过程而言的。因此,从马克思对于《资本论》中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全景中经济关系人格化的方法论说明,是得不出马克思《资本论》的写作背景是资本主义仍处于上升时期的结论的。我们再来看一看,“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放回到马克思原著中所具有的意义。马克思在《序言》中说:“分析经济形式,既不能用显微镜,也不能用化学试剂。二者都必须用抽象力来代替。”【6】在这里,马克思所谓的“必须要用抽象力来代替”是用来说明政治经济学分析方法和分析工具与生物学和化学等学科方法的根本不同。马克思的意思是说化学家研究化学问题常用的是化学试剂,生物学家研究生物学问题要用显微镜,在经济学研究中,要使用不同于化学试剂和显微镜的全新分析方法和工具,这就是抽象力。经济学研究经济问题用抽象力也不因为资本主义处于上升时期还是资本主义处于腐朽没落时期而有所改变。可见,无论是对政治经济学研究的人的假定,还是政治经济学研究方法和工具,都和马克思写作《资本论》时所处资本主义发展阶段或者时代是不相关的。

《重读》中对《序言》和《跋》的基本文本采取这种跳跃式的不规范引用还不止这些,我们继续来阅读。在涉及马克思在《序言》中强调德国由于统计数据不全,资本主义剥削关系和工人阶级悲惨遭遇没有全面地反映出来时,《重读》写道:“资本主义的发展不仅体现在生产方式的变革,它也是一种全新的社会治理方式的建制,由此会产生很多以往不曾有过的机构、行业和业务。马克思特别谈到‘社会统计’,这也是英国资本主义的创造。”【7】这里它是在认定马克思“谈到‘社会统计’,是英国资本主义的创造。”我们要问,马克思究竟是从什么角度特别谈到英国的“社会统计”?马克思是从肯定资本主义社会的治理机构角度谈到英国的社会统计的吗?在《序言》中,马克思写到:“德国和西欧大陆其他国家的社会统计,与英国相比是很贫乏的。然而它还是把帷幕稍稍解开,使我们刚刚能够窥见幕内美杜莎的头。如果我国各邦政府和议会像英国那样,定期指派委员会去调查经济状况,如果这些委员会像英国那样,有全权去揭发真相,如果为此能够找到像英国工厂观察员、编写《公共卫生》报告的英国医生、调查女工童工受剥削的情况以及居住和营养条件等等的英国调查委员那样内行、公正、坚决的人们,那么,我国的情况就会使我们大吃一惊。”【8】从马克思的这段文字来看,马克思只是在陈述英国社会统计数据发达,而德国和西欧大陆其他国家统计数据不发达不全面,所以,德国和其他国家资本家残酷剥削雇佣工人的情况没有如实地表现出来。所以,马克思只是一般性地说明德国和其他国家在统计数据全面性方面的差异,进而对于用统计数据来说明这些落后国家工人阶级被剥削被压迫的慎重程度没有完全被揭露出来,仅此而已!从这里我们能够看出马克思客观地承认英国的统计技术的先进和德国等其他国家在这方面的相对落后。但是,马克思根本没有以什么“全新的社会治理方式的建制”、“产生很多以往不曾有过的机构、行业和业务”这样的词句来赞美英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重读》在以今天的时代、以今天的时代人们普遍重视国家治理体制和治理能力的现实实践去裁剪马克思著作,实在是不符合历史的辩证法。

现在,我们再来追踪《重读》是怎样解读马克思写作《资本论》时代的。《重读》说:“在《资本论》第一卷德文第一版《序言》中,马克思将他对资本社会的分析称为‘政治经济学领域内’‘自由的科学研究’,认为这种研究不同于其他研究的‘特殊性质’在于,旨在揭示和透视资本制度是如何把‘人们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恶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复仇女神召唤到战场上来反对自由的。’”【9】在这里有两个问题必须要弄清楚:第一,马克思在《序言》中究竟有没有把自己对资本社会的分析称为“政治经济学领域内”“自由的科学研究”?第二,马克思认为自己对资本社会的分析“旨在”揭示和透视资本制度是如何把“人们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恶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复仇女神召唤到战场上来反对自由的”?

为了回答上述问题,我们必须首先把被《重读》跳跃性裁剪的马克思的《序言》中的有关话语还原回来。马克思的完整的论述如下:“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内,自由的科学研究遇到的敌人,不只是它在一切其他领域内遇到的敌人。政治经济学所研究的材料的特殊性,把人们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恶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复仇女神召唤到战场上来反对自由的科学研究。”【10】

现在我们来看第一个问题。马克思是否标榜自己的研究是“自由的科学研究”?马克思这里所谓“一切其他领域内遇到的敌人”,是指那些没有阶级性的学科,在那里进行科学研究所面临的科学研究困难。所谓“在政治经济学领域内,自由的科学研究遇到的敌人”,是指政治经济学领域内科学研究所面临的科学研究困难。所谓“不只是”,是强调政治经济学研究的特殊困难。马克思是在讲有阶级性的政治经济学研究与没有阶级性的其他科学的科学研究困难对比。其他没有阶级性的科学研究领域里,科学研究所面对的敌人就是学科和题目本身的难度,而在经济学研究领域里,除了科学研究本身有学科的难度以外还有一个决定性的因素就是阶级利益和阶级立场问题。所以在这里马克思不过是在做说明:一方面,政治经济学研究有任何自然科学和任何其他科学都具有的科学性方面困难,需要科学家研究者进行艰苦的科学研究攻关来解决。另一方面,强调政治经济学研究由于这门学科的阶级性而又增加了一层它所特有的学科困难——政治经济学的阶级性和阶级立场问题。由于有这种阶级性和阶级立场的限制,科学家能不能获得真理除了自身的努力和自身的聪明智慧之外,还要看他是否站稳了正确的阶级立场、维护代表时代前进方向阶级的阶级利益。所以,处在十九世纪初期的德国,站在资产阶级立场上的经济学家就不能掌握经济学的科学真理。“所以,德国社会特殊的历史发展,排除了‘资产阶级’经济学在德国取得任何独创的成就的可能性,但是没有排除对它进行批判的可能性。就这种批判代表一个阶级而论,他能代表的只是这样一个阶级,这个阶级的历史使命是推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最后消灭无产阶级。这个阶级就是资产阶级。”【11】至于自己的政治经济学研究,马克思从来没有标榜自己是什么不偏不倚的“自由的科学研究”。马克思在其他场合公开申明自己的政治经济学是代表无产阶级利益的工人阶级的政治经济学。可见,《重读》所谓马克思将自己的政治经济学研究看作是“自由的科学研究”是没有根据的。

其次,我们再来回答第二个问题。《重读》在这里将资本主义社会里经济学家们之间客观存在的把“人们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恶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复仇女神召唤到战场上来反对自由的”,与马克思的研究目的联系起来了。仿佛马克思研究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抱有揭露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弊端这一目的,资本主义制度就有这种弊端似的。这样就将马克思的《资本论》归结为马克思是激进经济学家的激进观点。西方资产阶级主流经济学家,就是这样来否定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科学性的。国内一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者也有这样的糊涂观念,反反复复地强调马克思主义经济学是为了揭露资本主义剥削、是为了揭示资本主义的罪恶。难道资本主义的罪恶是因为马克思有揭露其罪恶,这些罪恶才存在的吗?马克思在《序言》中强调“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12】。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就包括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经济运动中的客观存在的一切历史进步和一切历史的局限与弊端。可见,《资本论》旨在揭露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是一种以偏概全的说法。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历来强调的是自己的阶级性和科学性是统一的。既不能用阶级性掩盖和否定科学性,也不能用科学性否定其阶级性。《重读》的上述说法显然是片面强调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科学性。造成这种片面认识的原因还在于《重读》的跳跃性引文。只要将马克思的“把人们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恶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复仇女神召唤到战场上来反对自由的科学研究”句子放回到《序言》之中,我们就可以看出,这个句子只不过是马克思用来陈述政治经济学阶级性的具体表现。马克思在这里并没有把自己对于政治经济学研究的性质结合进来,更没说到自己政治经济学研究的主观目的如何。

从上面的分析,《重读》仍然没有涉及到马克思写作《资本论》所处的历史时代问题。在谈到英国高教会宁舍教义不舍经济利益之后,它写道:“如果说在过去,‘无神论’的出现和流行是教会最看重和警惕的事情,比较而言它对引导教徒把价值追求转移到财富的谋取上来所产生的负面影响有所顾虑但并不特别担心;那么现在,资本能量极大地发挥出来,迫使教会强烈地意识到,较之于财产关系的巨大效应,‘无神论本身是一种很小的过失’。”【13】《重读》就是这样以马克思著作的语言“无神论本身是一种很小的过失”引导出了“资本能量极大地发挥出来”,引导出了“财产关系的巨大效应”。文中继续写到:“与此相应,资本时代的社会关系也出现了变化并重新塑造了‘个人’,尽管在主观上人们可能还想超脱这些关系,更不可能对这些关系完全负责,但实际上当代的人不过‘只是经济范畴的人格化,是一定的阶级关系和利益的承担者’。这是‘绝不用玫瑰色描绘资本家和地主的面貌’的马克思观察到的一个重要方面。”【14】显然,《重读》在这里所说的“马克思观察到的一个重要方面”和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的时代不相关。经济关系人格化是整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经济关系本质特征,马克思讲经济关系人格化也不涉及时代的关系不涉及当时资本主义处在上升时期、巅峰时期还是下降时期的判断。

另外,《序言》中马克思讲“无神论本身是一种很小的过失”,是相对于资本能量的发挥说的吗?马克思讲“无神论本身是一种很小的过失”,是同“否定传统的财产关系”相比较的。马克思的完整表述如下:“政治经济学所研究的材料的特殊性,把人们心中最激烈、最卑鄙、最恶劣的感情,把代表私人利益的复仇女神召唤到战场上来反对自由的科学研究。例如,英国高教会派宁愿饶恕对它的三十九条信纲中的三十八条信纲进行的攻击,而不饶恕对它的现金收入的三十九分之一进行的攻击。在今天,同批评传统的财产关系相比,无神论本身是一种很小的过失。”【15】马克思的意思是,在宗教信那里你们英国高教会宁可舍出去39条之中的38条,而在现金收入方面却不肯放弃39份收入之中的1份收入。这种38/39与1/39的鲜明的对比关系,充分暴露了英国高教会是宁舍宗教信而不舍现金收入的“高贵品质”。这里,马克思根本不涉及当时英国资本主义处于其发展的什么历史时期。因此,《重读》的“‘无神论’……对引导教徒把价值追求转移到财富的谋取上来”“资本能量极大地发挥出来”,这些都是作者脑补出来的画面。

从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重读》在这样罗列了上述这些看上去似乎是时代标志的引文,但是这些引文和时代判断并没有关系。最后他不得不直接宣布自己对马克思写作《资本论》时所处时代的看法:“另一方面,从世界历史发展的长时段来看待资本、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又会有新的判断。这一视角出发,马克思意识到,虽然导致了上述苦难和罪恶,资本制度的‘进步仍然是无可怀疑的’,它是人类进入‘文明国家’的标志,是不可阻挡的世界潮流。”【16】《重读》认定在写作《资本论》时资本制度仍具有进步意义以及资本制度在全世界普及仍然是不可阻挡的潮流。这显然是和我们以往所一直坚守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常识相冲突。

按照我们通常的认识,从十九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欧洲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和资本主义制度的矛盾运动导致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周期性爆发,工人阶级作为一种独立的政治力量走上了世界舞台,近代三大工人运动已经昭示了资本主义作为一种社会制度已经走完了它的上升时期的道路。在1848年,马克思和恩格斯撰写的《共产党宣言》出版标志着马克思主义诞生。《共产党宣言》以唯物史观的基本立场分析资本主义制度,宣告了“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在1859年出版《政治经济学批判》第一册时在序言中又对资本主义的灭亡及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胜利作了进一步论证。马克思说:“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们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存在的物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所以人类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解决的任务,因为只要仔细考察就可以发现,任务本身,只有在解决它的物质条件已经存在或者至少是在形成过程中的时候,才会产生。……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发展的生产力同时又创造着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因此,人类社会的史前时期便以这种社会形态而告终。”【17】这里,马克思既论证了人类社会各个发展阶段历史更替的普遍规律,同时又结合资本制生产方式的具体实际,明确认定“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发展的生产力同时又创造着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马克思还更明确地指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作为人类社会史前时期的最后阶段即将结束,而人类社会将进入无阶级的共产主义社会,人类社会将步入真正的文明时代。这怎么能说马克思写作《资本论》时,马克思还处于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呢?

如果说上述《共产党宣言》、《〈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等是不属于《重读》所着重阅读的《序言》和《跋》文献之列,《重读》还可以以不在自己重点考察的文献为由而加以否认,那么,我们现在就来看《序言》和《跋》的文本,看一看这些文本是如何阐述上述问题的。在《跋》中,马克思认为1830年之前资产阶级处于上升时期,从1830年开始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经济学转向反动。“1830年,最终决定一切的危机发生了。资产阶级在法国和英国夺得了政权。从那时起,阶级斗争在实践方面和理论方面采取了日益鲜明的和带有威胁性的形式。它敲响了科学的资产阶级经济学的丧钟。现在问题不再是这个或那个原理是否正确,而是它对资本有利还是有害,方便还是不方便,违背警章还是不违背警章。不偏不倚的研究让位于豢养的文丐的争斗,公正无私的科学探讨让位于辩护士的坏心恶意。甚至以工厂主科布顿和布莱特为首的反谷物法同盟抛出的强迫人接受的小册子,由于对地主贵族展开了论战,即使没有科学的意义,毕竟也有历史的意义。但是从罗伯特·皮尔爵士执政以来,这最后一根刺也被自由贸易的立法从庸俗经济学那里拔掉了。”【18】从马克思的这些论述可以看出,马克思在写作《序言》和《跋》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已经暴露出走向灭亡的趋势,资产阶级及其意识形态——政治经济学已于1830年转向腐朽没落。这才是撰写《资本论》和研究政治经济学的时代特征!

二、《序言》和《跋》中有没有劝导德国走向资本主义道路?


既然《重读》将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的时代界定为资本主义仍处于上升时期,那么,它在《序言》中解读出马克思向德国读者推荐资本主义制度就不奇怪了。文中写到:“马克思的分析表明,全球化是世界历史发展‘铁的必然性’,是不可逆转的趋势,自觉顺应、积极融入,在此基础上构建开放、包容的国家关系,不仅有利于世界总体发展,也必然惠及国家民族的进步。马克思当年以落后的德国为例,提醒注意借口传统、国情、特色而拒绝向先进和真理学习,拒绝自我剖析、反省和总结,拒绝开放、变革和转型,对于当代来说,依然振聋发聩。”【19】

那么,马克思在《序言》中到底有没有劝导德国要走资本主义道路? 现在我们就来看一看,马克思的著作文本中到底有没有这种思想。马克思面对德国讲话的时间是在1867年,但德国从1848年就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社会,马克思在《序言》中写道:“我在本书研究的是——我在理论上阐述上主要用英国作为例证。但是,如果德国读者看到英国工农业工人所处的境况而伪善地耸耸肩膀,或者以德国的情况远不是那样坏而乐观地自我安慰,那我就要大声地对他说:这正是说的阁下的事情!问题本身并不在于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所引起的社会对抗的发展程度的高低。问题在于这些规律本身,在于这些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20】在这里,马克思的意思是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德国的发展虽然还没有像英国那样充分地展开,但是,德国作为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毕竟已经走进了资本主义经济制度。既然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国家,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规律就会起作用,只不过在时间上它要晚到一些。因此,德国工人阶级如果说现在在某些方面还没有遭受到像英国工人阶级已经遭受的那么深重的苦难,那么,这也绝不代表德国工人阶级可以永远不再遭受这种深重的苦难。可见,在马克思的上述语境中,“铁的必然性”是指资本主义经济规律的客观必然性。马克思有批评德国工人阶级缺乏阶级意识,没有看到资产阶级的统治和资本主义制度带来灾难以及社会主义革命前景的思想。但是,马克思没有丝毫劝导德国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意思。因为在马克思看来德国已经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了。这一点已经没有任何疑问了。在《序言》中,马克思用确凿的事实证明德国已经是资本主义国家。当然了,马克思承认德国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英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比,在发展时间上是滞后的,在发展程度上也是不充分的。但是,马克思确信,德国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是一定会跟上英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的。因此,马克思从来没有怀疑德国工人阶级会有和英国工人阶级不同的命运,马克思关注的是德国的工人阶级尚没有阶级觉悟问题呢。在《序言》中,马克思“这正是说的阁下的事情!”警醒德国工人阶级。马克思还揭露了德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发展不充分德国工人阶级深受资本主义剥削同时还伴有封建主义剥削,即德国工人阶级被剥削的“死人抓住活人”悲惨境遇。马克思还揭露了德国由于国家的社会统计不发达、由于没有工厂视察员制度来揭露真相,德国工人阶级的悲惨命运和遭遇这个“美杜莎的头”才没有暴露出来。最后,马克思用了“决不要在这上面欺骗自己”来警醒德国工人阶级。一方面德国工人阶级与英国工人阶级有同样悲惨的阶级地位,另一方面也启发德国工人阶级也与英国工人阶级有同样的推翻资本主义统治赢得共产主义明天的光辉前途。对此《重读》却说:“身在伦敦的马克思注意到在自己的祖国有一种看法,即鉴于率先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并且取得巨大发展的英国,无论是在工业还是农业领域工人处境都非常悲惨,而在德国由于资本体制并不完善、生产方式又比较落后,所以两极分化的情况远不像英国那样明显和恶劣,于是人们便乐观地自我安慰和暗自庆幸,进而试图不再跟从或重复“英国式”的发展之路。”【21】这一段话中所说的德国“两极分化的情况远不像英国那样明显和恶劣”情况,是马克思在《序言》中所阐述的事实。但是,这里的德国人“试图不再跟从或重复‘英国式’的发展之路”,却不属于马克思所陈述的事实。换言之,德国民众当时真的还没有觉醒到不走资本主义道路而走共产主义的道路的程度。所以,这时候的德国是需要马克思主义者去唤醒群众,觉悟起来反抗资本主义,这才是马克思的本意。至于马克思去劝慰德国人不要激进鲁莽,这都是《重读》幻想出来的。马克思在《序言》中是论证德国也即将和英国等欧洲国家一起走向共产主义的。

马克思在《序言》中写道:“绝不要在这上面欺骗自己。正像18世纪美国独立战争给欧洲中等阶级敲起了警钟一样,19世纪美国南北战争又给欧洲工人阶级敲起了警钟。在英国,变革过程已经十分明显。它达到一定程度后,一定会波及大陆。在那里,它将采取较残酷的还是较人道的形式,那要看工人阶级自身发展程度而定。”【22】这里马克思的“绝不要在这上面欺骗自己”一语,承上启下。一方面说,通过对上述德国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德国工人阶级被剥削被压迫的悲惨状况的揭露充分地证明了德国社会已经是一个资本主义社会;另一方面马克思又以高亢的语调宣布了德国和整个欧洲都到了向共产主义过渡的新时代。很多人读不懂马克思这里是在宣布人类社会的共产主义前途。其实,马克思这里用两次“敲起了警钟”,就是宣布了两个大的时代变革。第一个“敲起了警钟”,是美国独立战争“给欧洲中等阶级敲起了警钟”,中等阶级的革命是中等阶级起来推翻封建统治,诞生的是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第二个“敲起了警钟”,是美国南北战争“给欧洲工人阶级敲起了警钟”,工人阶级起来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诞生的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新社会。“在英国,变革过程已经十分明显。它达到一定程度后,一定会波及大陆。在那里,它将采取较残酷的还是较人道的形式,那要看工人阶级自身发展程度而定”【23】,英国工人运动必将波及到欧洲大陆,整个欧洲都面临向共产主义过渡的革命形势。这里分明指的是工人运动。在马克思那里,工人运动胜利就是共产主义的胜利。

《重读》并不认同南北战争“给欧洲工人阶级敲起了警钟”,工人阶级推动向共产主义过渡的形式。《重读》说“资本主义生产及其所引发的社会运动是‘以铁的必然性发生作用并且正在实现的趋势’。”【24】 对此是这样认为的,马克思在讨论人类社会进步的不同历史时期的更替中,资本主义发展阶段是铁的是钢性的是不可逾越的。资本主义阶段是“铁的必然性”、是要不折不扣贯彻的,其他阶段则是松软的、是可以打折扣进行贯彻的。

《重读》在甄别“铁的必然性”这一概念时,先是借用人们的普遍认识讲出了自己对于“五形态说”认可,承认五形态更替的顺序性。紧接着就用这个一般规律说明眼前的事变。文中继续说:“然而,如果回到马克思原始文本中的具体论述,就会发现他在表述前资本主义社会形态更迭的序列和过程时,用的是‘大体说来’的谨慎判断,只有论及‘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时,他才使用‘铁的必然性’的说法。”【25】这里显然是强调马克思“在表述前资本主义社会形态更迭的序列和过程时,用的是‘大体说来’的谨慎判断”,意思是说,马克思将前三个社会形态过渡和更替,看作是不精确的、近似的。这里认为“只有论及‘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时,他(马克思——引者注)才使用‘铁的必然性’的说法”。可见,《重读》是拿马克思用语中的“大体说来”作为他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与其他阶段的生产方式区别开来的依据。由此《重读》认定,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其他社会历史阶段的依次过渡,都是以不那么精准的方式贯彻的,而唯独只有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过渡才是钢铁一般的不可有任何折扣的。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在1859年《〈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大体说来,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是社会生产过程的最后一个对抗形式,这里所说的对抗,不是指个人的对抗,而是指从个人的社会生活条件中生长出来的对抗;但是,在资产阶级社会的胎胞里发展的生产力,同时又创造着解决这种对抗的物质条件。因此,人类社会的史前时期就以这种社会形态而告终。”【26】这里的“大体说来”是用以说明人类社会发展史的各个阶段的粗略情况。就是说,对人类社会历史做不同阶段的划分,按照马克思唯物史观的分析,划分为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等。这五个大的社会形态是一个粗略的划分。在这五个阶段之间和这五个阶段之内,还有许多纷繁复杂的不规范地带和不规则时期。“大体说来”这个词语的运用,并不表明马克思对于他所描述的作为人类社会发展变迁的五大社会形态之中的任何一个社会形态有什么特殊关联。至于《重读》读出了“大体说来”,是用以说明资本主义以前的那三个社会形态的社会更替的特点,而对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来说也许前面都能跨越性地走过来,而唯独资本主义这个阶段是铁的、不能有任何差别的、要不折不扣经历任何一步发展过程,这纯粹是《重读》主观臆造出来的。

马克思在对待社会历史变革过程中不认为向资本主义过渡存在特殊性。相反,所依据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当时最典型地点是英国,是当时也是后来相当长一个时期内人类社会最先进的也是发挥主导作用的社会生产方式,因此,马克思依据这个社会生产方式得出的科学结论是最普遍的规律,这种社会生产方式最终趋势不可避免的在向共产主义过渡。

马克思不仅在《序言》和《跋》甚至在《资本论》中都没有铁的思想,而且马克思在此之前和在此之后的一系列著作中都坚决反对单纯将某一特定的社会生产方式,特别是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看作是不可逾越的“铁的”生产方式。

马克思在1845年写成的《评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的著作〈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一书中所阐述的一个重要思想:一个民族为本民族所做的事情,也就是这个民族为全人类所做的事情。马克思说:“正象主张每个民族都必须经历法国的政治发展或德国的哲学发展一样,是荒谬的观点。凡是民族作为民族所做的事情,都是他们为人类社会而做的事情,他们的全部价值仅仅在于:每个民族都为其他民族完成了人类从中经历了自己发展的一个主要的使命(主要的方面)。因此,在英国的工业,法国的政治和德国的哲学制定出来之后,它们就是为全世界制定的了,而它们的世界历史意义,也象这些民族的世界历史意义一样,便以此而告结束。”【27】马克思这里明确地阐述了人类社会不必任何一个国家和任何一个民族都亦步亦趋地走完任何社会形态。

写于1845-1846年间的《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恩格斯说:“按照我们的观点,一切历史冲突都根源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之间的矛盾。此外,对于其一国家内冲突的发生来说,完全没有必要等这种矛盾在这个国家本身中发展到极端的地步。由于同工业比较发达的国家进行广泛的国际交往所引起的竞争,就足以使工业比较不发达的国家内产生类似的矛盾(例如,英国工业的竞争使德国潜在的无产阶级显露出来了)。”【28】这里马克思明确地表明了在向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过渡的过程中,社会生产力水平相对较低的德国也不一定不能爆发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革命,也不一定是德国必然在英国之后爆发社会主义革命。

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国家,是不是一定要亦步亦趋地走资本主义发展道路的问题,我们已经在《论资本论俄国化和中国化——兼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本质》一文中进行过讨论【29】,在这里不再重复。对于俄国、中国等东方国家处于资本主义以前的社会生产方式,如何向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过渡问题,特别是东方社会要不要不折不扣地走完西欧资本主义发展阶段问题,1877年、1881年马克思先后写了《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和《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在那里马克思阐述了东方社会跨越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过渡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制度的重要思想。由于篇幅所限这里从略。

三、《资本论》及其《序言》和《跋》中是否宣示了共产主义?

通过本文第一部分的分析我们看到《重读》以一种独特的解读方式,把《资本论》第一卷及其《序言》和《跋》中所没有的所谓马克思写作《资本论》时资本主义仍处于上升时期解读出来了。通过本文第二部分的分析我们同样发现,《重读》以这种解读方式从《资本论》第一卷及其《序言》和《跋》中解读出了所没有的马克思奉劝德国走资本主义道路。下面我们会看到,还是以这种独特的解读方式,《重读》又将《资本论》第一卷及其《序言》和《跋》中宣示共产主义被解读成了宣示资本主义了。

《重读》中写到:“马克思认为,一方面它们(指亚细亚生产方式、古希腊罗马生产方式和封建生产方式——引者注)只是在历史上某个阶段、某些地域基于特殊境遇而出现的,而在另外的阶段和其他地区就未必会重复经历或者具有相同的特征。但是,另一方面,当分散的、相互隔绝的国家、民族进入‘世界历史’之后,‘资本主义’或者‘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则会一统天下,人类历史借此进入‘现代’形态,无论是哪个国家和民族的发展都必须经由这条道路,都绕不开这一阶段,西方和东方无有例外,亦即这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的‘自然的发展阶段’。”【30】这里通过“一方面”说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前的生产方式之间的时代变迁可以是略过的,通过“另一方面”说明(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前的社会形态变迁相比)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过渡的不可跨越性,来论证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可抗拒性。马克思没有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看作不同于其他社会生产方式而具有不可跨越的刚性的生产方式,《重读》在这方面的理论错误我们已经在本文第二部分进行了剖析,这里不再赘述。这里我们要着重分析的是,马克思用以宣示共产主义的经典句子是怎样被用来宣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诞生的必然性的。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我们不得不再次回到《序言》原文。马克思说:“一个社会即使探索到了本身运动的自然规律——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不能用法令取消自然的发展阶段。但是它能缩短和减轻分娩的痛苦。”【31】在这里马克思到底有没有明确“减轻分娩的痛苦”是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向共产主义生产方式分娩的分娩痛苦呢?我们认为,马克思的这一思想是十分清晰的。首先,从这段文字本身来看,“本书的最终目的就是揭示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所谓现代社会的经济运动规律,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资本论》揭示了资本主义的发生、发展和必然被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所代替的规律。因此,这里所说的“自然的发展阶段”一定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后的那个发展阶段。减轻分娩痛苦,显然是分娩共产主义社会的分娩痛苦。其次,如前所述,马克思文本这段话之前的两个“敲起警钟”的第二个“敲起警钟”已经明确是给工人阶级敲起警钟。工人阶级的历史使命就是起来革命消灭资本主义经济制度,因此,这里所说的“自然的发展阶段”一定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后的那个发展阶段,这里所说的分娩痛苦一定是分娩共产主义的分娩阵痛。再次,如本文第二部分所述马克思不仅没有劝说德国走资本主义道路,马克思还为德国指明了共产主义的未来前途。在《资本论》中,马克思只有在“原始积累”一章中谈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怎么通过“原始积累”的方法从封建社会生产方式中脱胎出来的。然而,马克思却明确地将这种原始积累的方法的运用范围限定在解释西欧国家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起源的范围之内,而坚决反对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把这一描述西欧国家资本主义起源的方法运用到西欧国家以外的其它国家和民族。在《给维·伊·查苏利奇的复信》中马克思明确写到:“在分析资本主义的起源时,我说:因此,在资本主义制度的基础上,生产者和生产资料彻底分离了......全部过程的基础是对农民的剥夺。这种剥夺只是在英国才彻底完成了......但是,西欧的其他一切国家都正在经历着同样的运动。’可见,这一运动的历史‘必然性’明确地限制在西欧各国的范围内。”【32】这样就形成了如下这样一种局面:一方面西欧国家已经或快或慢地通过“原始积累”的办法进入了资本主义社会,另一方面马克思又坚决反对运用《资本论》的“原始积累”方法论证东方社会国家必须通过资本主义制度的卡夫丁峡谷。因此,在为《资本论》写作《序言》和《跋》的时候,马克思不能也不可能去论证从封建社会,或者从比封建社会更古老的其他社会,如何“分娩”出资本主义社会的问题。

熟悉《序言》的人都知道,马克思在那里不止一次令人鼓舞地宣示了共产主义的光辉前景。可是在《重读》中却读不出来这种精神。那么,马克思《序言》和《跋》中的所有关于这方面的话语都到哪里去了呢?

我们看《重读》的如下论述:“英国是资本主义发展最早和当时最先进的国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欧洲大陆上比英国落后的德、法等国,‘现有的劳资关系的变化同英国一样明显,一样不可避免’;而在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在奴隶制废除后,资本关系和土地所有权关系的变化会提到日程上来’——这是进入‘世界历史’必然出现的现象。就是说,在通往自由之路上,虽然还不能据此预见到‘明天就会出现奇迹’,但资本来到了世间,‘这是时代的标志,不是用紫衣黑袍遮掩得了的’。甚至善于掌握和利用权力的统治阶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这种情况已经向其‘透露出一种模糊的感觉:现在的社会不是坚实的结晶体,而是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有机体’。”【33】《重读》在这里跳跃性地援引了马克思《序言》的如下话语:句子(1)“现有的劳资关系的变化同英国一样明显,一样不可避免”和句子(2)“在奴隶制废除后,资本关系和土地所有权关系的变化会提到日程上来”。把(1)和(2)放回到马克思《序言》中,我们看到马克思说:“英国女王驻外使节在那里坦率地说,在德国,在法国,一句话,在欧洲大陆的一切文明国家,现有的劳资关系的变化同英国一样明显,一样不可避免。同时,大西洋彼岸的美国副总统威德先生也在公众集会上说:在奴隶制废除后,资本关系和土地所有权关系的变化会提到日程上来!”【34】这里马克思原文中的句子(1)说的是欧洲大陆一切文明国家都将要像英国正在发生的那样,工人阶级正在通过革命来改变现有的劳资关系。马克思原文中的句子(2),马克思以间接引语援引美国副总统威德先生的话,说美国社会下一步变革是走向共产主义。不过威德先生是分段来说的。威德表达的是农奴制改革以后,美国就成为一个资本主义社会了。而资本主义社会的美国下一步社会变革就是要变革资本和土地所有权关系了。简言之,美国再发生社会革命就是工人起来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共产主义社会制度了。在这样的语言环境下,马克思兴奋说了句子(3)“这是时代的标志,不是用紫衣黑袍遮掩得了的”和(4)“明天就会出现奇迹。”把(3)和(4)放回到马克思《序言》原文中,我们就可以看到马克思的完整表述:“在奴隶制废除后,资本关系和土地所有权关系的变革会提到日程上来!这是时代的标志,不是用紫衣黑袍遮掩得了的。这并不是说明天就会出现奇迹。”马克思语言环境下的句子(3)是说世界共产主义实现不是用自己黑袍所能遮掩得住的。当然,在兴奋之余,马克思也还是留有了充分的余地,马克思写到:这并不是说(4)“明天就会出现奇迹。”马克思语言环境下的句子(4)说的是,这不意味着明天就实现共产主义了。马克思认为这个共产主义实现的过程虽然不能像小朋友观赏日出那样某一个早晨就突然到来了,但是这个过程会越来越快地向我们走来其各方面的征兆已经十分明显了。马克思说了句子(5),甚至在统治阶级中间也已经“透露出一种模糊的感觉:现在的社会不是坚实的结晶体,而是一个能够变化并且经常处于变化过程中的有机体”。在马克思的语境下句子(5)说的是资本主义社会正在逐渐地向共产主义社会过渡。马克思是从辩证运动和辩证发展的观点充满激情地宣示共产主义实现的必然性。我们反复翻阅《序言》和《跋》,我们就是没有找不到马克思在这两个文献中有什么地方说过“通往自由之路上”和“资本来到世间”这样的话语。在欧美资本主义已经趋向于灭亡的历史时刻,马克思将自己对这一过程进行研究的成果《资本论》奉献给读者,在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马克思还会有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仍然处于上升阶段(通往自由之路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还会持续地光顾人间(资本来到世间)?我们真的不知道《重读》所谓的“通往自由之路”和“资本来到世间”是从哪里读出来的?为什么又能心安理得地把它们放到马克思的《资本论》第一卷的文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中?

《重读》不仅将马克思宣示共产主义的语言给张冠李戴到了宣示资本主义制度,而且还有劝说已经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中国顺应时代潮流归降于资本主义制度。

在文中不仅搬出了“资本来到了世间”来论证实行资本主义制度是时代标志,而且还以马克思的名义劝导各国走资本主义道路。《重读》说:“为此,马克思发出这样沉痛的呼吁:‘决不要在这上面欺骗自己’了!顺应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借助历史潮流以改变现状是唯一的选择,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行的。放眼看看世界,在作为资本主义起源、发达之地的欧洲之外,过去未开拓的荒原、后来作为殖民地、现在还很落后的美国在崛起,且颇有后来居上之势,对世界形势的发展产生着重要影响。因此,马克思的结论是,在世界上存在的问题、追求的目标越来越具有类似乃至共同性的趋势下,‘一个国家应该而且可以向其他国家学习’。”【35】

关于“决不要在这上面欺骗自己”这句话在马克思《序言》的语境中不是规劝落后的资本主义德国走资本主义道路,本文已经在第二部分已经予以说明,这里不再重复。这里《重读》以马克思的名义,宣布落后的前资本主义国家要学习美国从殖民地发展资本主义,我们不知道作者的根据在哪里?马克思在什么地方发出过这样沉痛的呼吁:“‘决不要在这上面欺骗自己’了!顺应社会发展的大趋势,借助历史潮流以改变现状是唯一的选择,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可行的”?马克思在什么地方说过“放眼看看世界,在作为资本主义起源、发达之地的欧洲之外,过去未开拓的荒原、后来作为殖民地、现在还很落后的美国在崛起,且颇有后来居上之势,对世界形势的发展产生着重要影响”?马克思又在哪里给出了这样的结论:“在世界上存在的问题、追求的目标越来越具有类似乃至共同性的趋势下,‘一个国家应该而且可以向其他国家学习’”?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序言》和《跋》根据十九世纪二十至三十年代以后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以及由此而暴露出来的资本主义的历史暂时性和历史过渡性,而宣示了资本主义制度必然灭亡和科学共产主义制度必然胜利的结论。但是,马克思的《序言》和《跋》是写给德国和欧美资本主义国家的读者的,由于马克思当时写作主要想着的是这样的特定的读者对象,所以在《资本论》及其《序言》和《跋》中,马克思没有涉及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前的社会形式的国家和民族,是否一定要走向资本主义社会制度的问题。当然了,后来1872年《资本论》出版俄文译本,但是当马克思了解到俄国读者有一批人以《资本论》“原始积累”去劝说俄国走资本主义道路时,马克思对这样解读《资本论》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在马克思看来,这些俄国读者把《资本论》中的唯物史观庸俗化为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历史哲学,这表面上是扩大了自己的理论的应用范围,是给自己了更多的荣誉,但是,这是对自己的侮辱,因为这种一般历史哲学最大的优点就是超历史的【36】。至于如何用《资本论》中所体现的辩证的唯物史观解释十月革命和中国革命和中国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由于本文篇幅所限不能在此详细论述,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见拙文《论〈资本论〉的俄国化和中国化》【37】。

以上我们主要评论了《重读》的第一部分和文章第四部分(结论部分)主要观点。至于《重读》第二部分以一种神话的形式描述了马克思是怎样从资产阶级经济学中突围出来的,第三部分从一些跳跃性的引证概括自己所谓马克思经济学方法的部分的评论,由于受本文篇幅所限不能在这里展开,希望以后其他文章能够完成这一研究任务。

在本文即将结束之际,我们提出讨论的问题是,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文本研究专家,究竟应该怎样运用文本进行研究呢?从上面的分析我们看到,关于马克思《资本论》创作时期资本主义仍然处于资本主义上升期,关于马克思劝说德国走资本主义道路,关于资本主义不可避免等等,之所以能够从《重读》中出现,根本原因都在于对马克思著作的一系列不规范的引证。《重读》对马克思原著内容的引用,或者只引用某一个句子的主语和谓语而不引用其宾语,而将主语和谓语结合与之无关的其他内容进行解释;或者引用其完整句子,但是却脱离了其上下文的讲话环境和条件,同样拿到另外的地方结合其他无关内容予以解释。这样,一方面马克思原著中没有的内容读出来了,相反,马克思原著中本来就有的甚至是很耀眼的内容,例如关于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等重要内容读丢了,甚至读出意义完全相反的东西。在斯蒂贝林在利用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和第二卷劳动价值论内容试图回答价值转形问题时在马克思著作中杜撰出一个所谓马克思的固定不变的利润率。恩格斯在批评斯蒂贝林时说:“一个人如想研究科学问题,首先要学会按照作者写作的原样去阅读自己要加以利用的著作,并且首先不要读出原著中没有的东西。”【38】恩格斯的这个批评,完全适用于《重读》的作者。我们相信,只要尊重科学忠实于文本,我们重温《资本论》第一卷德文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就一定能还原出马克思创作《资本论》时的那个波涛汹涌欧洲工人运动景象,一定会读出资本主义制度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必然胜利基本结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今天,重温《资本论》第一卷德文第一版《序言》和第二版《跋》,必将为我们继续坚定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道路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

注释:

【1】 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4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2】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4-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3】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4】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5】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1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6】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7】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6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8】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
【9】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10】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1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11】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1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12】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1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13】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14】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15】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1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
【16】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17】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第59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18】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1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
【19】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63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20】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21】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6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22】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23】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24】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25】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26】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马恩文集》,第2卷,第592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
【27】马克思:《评弗里德里希·李斯特的著作〈政治经济学的国民体系〉》,马恩全集第42卷,第257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53年
【28】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567-568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
【29】参阅拙文《论<资本论>俄国化和中国化——兼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本质》《当代经济研究》2018年第4、5、6期。
【30】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5-56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31】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1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32】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第83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
【33】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6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34】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1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年
【35】聂锦芳:《遭逢危机之际向马克思请益——重读〈资本论〉第一卷〈序言〉和〈跋〉》,57页,北京大学学报,2021年9月刊
【36】马克思:《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地19卷,第130页。
【37】参阅拙文《论资本论俄国化和中国化——兼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本质》《当代经济研究》2018年第4、5、6期。
【38】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第26页。

(作者:丁堡骏,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资本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刘泽,浙江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资本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来源:昆仑策网【原创】者授权修订发布,原文刊于《政治经济学评论》202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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