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维是功德林少数几个“不好改造”的战犯之一,这一点他在《我在功德林的改造生活》中也承认:“那时我对学习非常抵触,常常说些挑衅性的怪话或做些挑衅性的动作。功德林里的人,无论管理员或同犯,都认为我最顽固,事实也确实如此。”
淮海战役期间,黄维的十二兵团并不属于徐州“剿总”战斗序列,他应该算华中“剿总”白崇禧的部将,当时老蒋让张淦的第三兵团、黄维的第十二兵团、宋希濂的第十四兵团营救黄百韬或驰援杜聿明,白崇禧只放出来一个黄维兵团,还把该兵团第八十五军扣了很久。
黄维在《第十二兵团被歼纪要》中抱怨:“白崇禧另有打算,把第八十五军抓在手里,并把它编入第三兵团(张淦兵团),还把这个军派到广水、应山方面去了。由于我的力争和国防部的坚持,其间几费周折,白崇禧才把这个军吐出来。”
黄维在双堆集全军覆没,黄维本人和第十军军长覃道善、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被俘,第十四军军长熊绶春战死,一个兵团司令和三个军长进了战犯管理所(吴绍周算“准投诚”且在抗美援朝战争中写材料积极,所以没等第一批特赦,就在1952年10月回了湖南长沙)。
熊绶春没机会写回忆录,黄维虽然写了不少回忆文章,但对自己被俘前做了什么,却是一笔带过:“除副司令官胡琏,副军长谷炳奎,师长尹俊、王靖之、张用斌等逃跑之外,我和军长吴绍周、覃道善、杨伯涛,副军长王岳,师长王元直、尹钟岳、夏建勣、潘琦等均被解放军生俘,在人民的宽大下,走上新生之路。”
黄维在回忆中只说“突围的命令下达后,各部争先恐后地逃命”,还指责战车营抢险逃跑,这才导致突围变成了“乱跑”,至于他怎么逃跑、怎么被抓,却只字不提——败军之将不可言勇,黄维也不好意思说自己逃跑得有多狼狈。
黄维不好意思说自己在逃跑前干了什么,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和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则毫不客气地写了《黄维第十二兵团被歼记》和《蒋军第八十五军在淮海战役中被解决的经过》,那里面对黄维都不乏抱怨之词,倒是“胖军长”覃道善比较“厚道”,只是拐弯抹角说了一句“有的为了保命,竟不顾规定时间而提前逃走。”
覃道善没好意思说抢先逃走的就是黄维和胡琏,一向不太瞧得起黄维的杨伯涛不但把黄维的指挥能力和人缘、人品说得都很差,还直接指责就是黄维“抢跑”:“黄维、胡琏怕坐战车在夜间行动不了,逃不了命,下午四点多钟就命令第十一师和战车部队开始突围,他俩跟着在后面冲出,根本没通知覃道善和我。”
据杨伯涛回忆,在1948年12月8日,老蒋就已经允许第十二兵团突围,但是胡琏从南京飞回双堆集,两人享用着老蒋让胡琏带来的香烟、美酒、罐头、水果,研究了整整一天,结果居然是继续坐等,他们认为突围必须有强大空军协助和固镇方面的策应,等南京空军把解放军的包围圈炸出一个缺口,为他们扫清道路之后再说,更为奇葩的是黄维和胡琏还有假传命令之嫌他们没有把突围企图告知各军长。杨伯涛为此还产生了误判:“覃道善和我等还认为是蒋介石不准突围,非常怨恨。”
一般来说,老蒋允许被围蒋军逃跑都是“恩赐”,他一般都是让部将“死守待援”,黄维作为老蒋的“得意门生”,他的蒋校长“开恩”允许他逃跑,他居然不跑,杨伯涛事后得知真相,知道自己“恨错了”老蒋,自然要把恨意转移到黄维身上:黄维还指望自己逃跑时得到固镇方面的策应,而按照杨伯涛此前的建议,第十二兵团不耽误很长时间,早就进入固镇与李延年的第六兵团汇合了。
参加淮海战役的蒋军七个兵团外加第三绥靖区,大部分遭受毁灭性打击,五个兵团部、二十二个军部被摧毁,李延年和刘汝明因为跑得快,而保存了一部或大部建制,如果黄维早一点跟李延年合流,就也可能跑掉了。
杨伯涛在回忆文章中特意描述胡琏带回多少好吃的,显然是为自己没吃到活吃的太少儿生气,更令他生气的,是黄维在最后时刻不但临阵脱逃,还把部下当了挡箭牌,他制定的逃跑时间就是烟雾弹,为的是让各军吸引火力而自己抢险逃跑打一个时间差:“规定十五日黄昏开始行动,还不到下午四点钟,就把电话线拆断了,彼此就不通消息,形成各自为战、各自逃生的局面。特别是胡琏规定各部队于黄昏开始行动,这一点事关秘密,非常重要。我在双堆集下达突围命令处理一切后,等待时间,按照命令到黄昏行动。”
杨伯涛还在傻等太阳落山,等到阵脚大乱(杨伯涛用汽车构筑了环形防线,也被逃跑的坦克撞开了),出外瞭望的时候,才发现西北乱成一片。派人联络,才知道黄维、胡琏已经先跑了,而杨伯涛按时在黄昏开始行动,已经跑不掉了:“企图已经暴露,解放军已做准备。我和尹锺岳(一一八师师长)亲自督队冲杀,解放军阵地如铜墙铁壁,碰来碰去连一个漏缝都找不到。”
黄维和胡琏抢先逃跑的时候,因为是“小规模”行动,还真被他们撕开了一个口子,一直跑到玉皇庙渡口,而且还通过仅有的浮桥逃过了河,但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吴绍周却悲剧了:“黄、胡所坐的战车将浮桥压坏,我所坐的战车不能通过。”
按逃跑前黄维分配的交通工具和逃跑顺序,胡琏坐第一辆坦克突击,黄维坐第二辆坦克跟进,吴绍周坐第三辆坦克断后,也不知那座浮桥是被胡黄的坦克压坏,还是被故意破坏,反正前两辆坦克发现浮桥断掉后,没有一辆在对岸等弃车吴绍周跑过去,吴绍周也心寒了:“我所坐的战车不能通过。这正合我的心意:与其到南京去送死(因我所带的第八十五军战斗部队均已先后投向解放军,剩下的只我这个光杆军长了),倒不如待在这里被俘。”
吴绍周因为黄维胡琏的坦克压坏浮桥而没能逃掉,或者根本就不想再逃,这也是因祸得福:杨伯涛1959年第一批特赦,黄维1975年最后一批特赦,而吴绍周则早在老家耕织好久,且当了湖南省文史馆馆员、湖南省政府参事室参事。
通过吴绍周的回忆,我们似乎能知道胡琏和黄维基本已经逃出了包围圈:吴绍周因为还兼着第十二兵团副司令,所以在手下两个师长一起义(廖运周)一投诚(黄子华)、一个师一半投诚一半被歼后,就变成了“光杆军长”而待在兵团司令部,所以“分”到了一辆坦克,他和胡黄二人“分手”的玉皇庙渡口已经不是主战场,所以解放军的搜索部队直到四个小时后才赶来,接受了早已等得心急火燎的吴绍周的投降。
如果吴绍周肯跑,或者黄维等几分钟,结果可能就会完全不同,吴绍周的回忆直言不讳,如实记载了黄维和胡琏在逃跑时有多冷漠无情。
据杨伯涛回忆,他和覃道善要不是为了照顾黄维,是有可能逃掉的,当时胖乎乎的覃道善跑到杨伯涛的军部,两人盘算了一下,认为第十八军还有冲个缺口突围逃出的可能,但杨伯涛认为那太不讲义气,而且后果很严重:“我早有这样想法,但顾虑撇开黄维和几个友军单独打出去,事体太大,这个责任可负不起,因此没有表示意见。”
杨伯涛不好意先跑,但黄维和胡琏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跟手下三个军长杨伯涛覃道善(吴绍周的军已经没有了,熊绶春也已被打死了)切断联系,闷头自己逃跑,最后不知为什么,胡琏的坦克好好地跑掉,而黄维却因为坦克坏掉而没逃出去。
黄维的坦克开到半途发生故障,胡琏的坦克车驶上公路,被解放军误认为是自己人而没有阻拦,一直跑到坦克油料耗尽,胡琏下车步行才暴露,一阵枪炮袭来,胡琏带伤奔逃,居然真逃了出去——笔者查阅了很多权威官网,都说胡琏不是被俘后装作士兵逃掉,有些网文是把李弥的故事嫁接到了胡琏身上。
不管怎么说,在第十八军军长杨伯涛和第八十五军军长吴绍周眼里,黄维逃跑时的表现,都是既不沉着也不讲义气,读者诸君看了相关回忆文章,对黄维的指挥能力和后来在战犯管理所的表现,又会作何评价?
来源:半壶老酒半支烟微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