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亚夫：中秋时节谈董桥的“旧时月色楼”

 

 董桥

 

中秋时节难免会谈月咏月,我则想起了香港著名作家的“旧时月色楼”。

 

有人说，香港是时尚的都市，文化的沙漠。也有人说，香港也有文化，如“香港三绝”，饶宗颐学术、金庸武侠、董桥散文，特别是董桥散文，是当代散文的艺术精品。

 

董桥（1942 -），原名董存爵，印尼华侨，祖籍福建晋江。早年因印尼排华赴台湾求学，毕业于成功大学外文系，后赴英国伦敦大学亚非学院深造。之后长期从事编辑工作，历任香港《明报月刊》总编辑、《读者文摘》中文版总编辑等职。其散文以典雅精致著称，内容多涉及文人雅士交往、文玩收藏及民国遗事，代表作包括《旧时月色》《辩证法的黄昏》《英华沉浮录》《清白家风》等 。

 

董桥的书房“旧时月色楼”，听上去就是一个具有复古风的富有诗意的斋名。他自己也说：“旧时月色都有纤秀的柳梢相伴**，人在朦胧月光下，两步就进入唐诗宋词的境界”。 董桥于20世纪80年代定居香港后正式启用此斋名，具体在1980年代中期。此时香港处于中西文化碰撞的前沿，香港回归何时在即，传统文人生态式微，斋名成为其“文化遗民”身份的宣示。此斋名脱胎于南宋陆游《菊枕诗》：“少日曾题菊枕诗，蠹编残稿锁蛛丝，人间万事消磨尽，唯有清香似旧时”。董桥自刻闲章“董桥痴恋旧时月光”呼应此境。此诗乍看有些消沉，但细品可读出作者对传统文化消逝的眷恋。董桥移用此诗意境题自己的书房为“旧时月色楼”，自喻“文化遗民”，坦言：“窗竹摇影、野泉滴砚的少年光景挥之不去，电脑键盘敲打文学的年代来了，心中向往的竟还是青帘沽酒、红日赏花的幽情”。 曾以“卖破烂的老头堆了一地的旧时月色”，比喻市井中散落的传统文化碎片，他的斋名“旧时月色楼”实为对破碎文脉的守护宣言，是对传统文化的坚定守望。

 

董桥先生家住港岛太平山上，四周豪宅环伺，住了几十年的朴素旧居收拾得窗明几净。墙上挂着董其昌的字，弘一法师的字，齐白石的画，溥心畬有字也有画。小架子上摆着各式迷你古玩物件，旁边的樟木箱子里收着线装书。

 

 

董桥的书房

 

他的书斋，香港苏富比专门复制过。2017年4月，苏富比从他家里搬来了他儿子买给他的那张酸枝木大书桌，他的日常文房用具，还有他收藏的满坑满谷的字画骨董，依原样在太古广场复刻出了一间“旧时月色楼”。书房悬挂张充和手书联“十分冷淡存知己，一曲微茫度此生”，笔意放淡，风格潇洒。董桥后有散文集《旧时月色》传世，也是与斋名正好呼应。 一次，慈善拍卖，董桥曾手书对联“十亩苍烟秋放鹤，一帘凉月夜横琴”拍卖收益注入“张充和昆曲基金”，也是与斋名一脉相承。

 

说来有缘，我与董桥也有一次交往。1995年秋，有位文友知道我钟情书斋文化，告诉香港作家董桥对书房多有研究，你俩 不妨交流交流，于是由他牵线，我邮上拙著《书斋文化》一册，向董桥先生求教。董先生是是著名作家，平时事务繁多，我与他素昧平生，他完全可以不予理睬。这在大陆也是不乏其例的，何况香港是商业社会，讲究时间就是金钱。因此，我对此原本不存奢望。但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董桥先生不但写来了回信，而且用颇具功力的毛笔书写。信中说明了迟复的原因，称拙著“格外新颖，灯下翻读，兴味无穷”。董桥的书法，如同他的美文一样，清新俊朗，走笔婀娜，线条秀美，让人赏心悦目。

 

 

董桥来信（信纸）

 

难能可贵的，董先生所说的“格外新颖，灯下翻读，兴味无穷”，并非是随口说说的客套话，他倒是真翻读了拙著，因为他在《明报》上开设的专栏《英华沉浮录》中，曾多次写文章提到我和拙著《名人书斋》。这令我感动，也令我汗颜和不安。

 

有人曾说，时下散文大家，在大陆当推余秋雨，而在港台，无疑首推董桥。近年又在香港、北京、杭州、广州、天津、成都、上海、沈阳等地出版他的文集，上海的由著名学者陈子善教授选编，书名叫《你一定要看董桥》。他的作品，捕捉旧时月色的影子，追寻现代时光的足迹，精致圆熟，引人入胜。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本文原载《新民晚报》来源：昆仑策网【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