轶前:关于历史发展的动力问题 - 昆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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轶前:关于历史发展的动力问题
2025-05-19
(2002年《唯物史观辩》第四题第二点)
历史发展动力问题的讨论已经过去二十几年了。如何评论这个讨论,看法不同。大椿同志在文章中说:“文革结束,史学界在‘拨乱反正’后掀起的历史发展动力问题的大讨论,包括我当时写的有关重新理解文明史内容的文章,目的都是批判和否定阶级斗争史观,以求得对于唯物史观的正确理解。”
这个结论下的不合适。请问,“阶级斗争史观”这顶帽子的内容是什么?既然“目的都是批判和否定阶级斗争史观”,那么这个批判是针对着谁、针对着哪一类著作、针对着哪一种倾向来的?当时的讨论到底是学术还是政治?我看,大椿同志是以自己的倾向、自己的观点带上大批判的态度去衡量当时的讨论,不是一种学术上的民主的平等的谨慎的作风。
不要忘记,当时以刘大年同志为代表的相当一部分人依然坚持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基本动力。而且在当时,谁也没有轻易对是非作出裁判,更没有摆出大批判的架势,刚刚结束了大批判,人们的态度是谨慎的。
但是,大椿同志的意见对我们又是有启发的。这就是,在他们的心中是有目的、有靶子的,是有倾向的。这有助于我们认识问题。由此使我想到以下几点:
1、任何认识都难免有局限。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倾向,思想也是这样,难免因此有偏颇。另外,人的认识总是有局限的,认识的片面性是难免的,总是要在不断的修正错误的过程中推进认识。对于阶级斗争观点也是这样。由于各种原因,在史学领域里,是有理解和运用阶级斗争观点方面的缺点和不足,这可以讨论和研究。关于动力问题的讨论就有助于此。例如,像“唯一”、“只有”这样一些词汇,作为强调一种意见可以理解,但是作为科学的概念就欠妥当了。这可以通过讨论来解决,也不难解决。只要心平气和、不乱上纲就好。
2、动力问题的提出,和当时的政治形势应该说是有关系的,不仅在时间上看是这样,从问题的内容上看也是这样。一是,当时大家对刚刚结束的全面内战式的错误的阶级斗争方式有很大的意见;二是,当时在邓小平等同志领导下,批评了毛主席提出的社会主义时期的基本路线,放弃了阶级斗争为纲,转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新方针。也许是现实启发了人们对历史的理解,于是,戴逸先生和刘泽华、王连升先生在一九七九年春首先针对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动力的命题提出了这一问题。我们是不赞成史学为现行政策做注脚的,但是二者的联系又是不可避免的,关键在于史学应该保持独立性和科学性。如果因为有了这一政治背景,就有了大椿同志说的对阶级斗争史观的“批判和否定”,我则认为不可取。这会重蹈“大批判”、“影射史学”一类的错误。
3、阶级斗争是历史(当然是指文明史)发展的根本动力,这是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指导下的基本观点。马恩列有关的论述很多,我想不用引语录,贴标签,只要证之历史实际就可以相信这一观点的正确性、深刻性。
唯物史观讲阶级斗争,正是从生产讲起的。阶级、阶级斗争的产生、存在乃至消灭是以生产发展的一定历史阶段为前提的,是受生产发展的状况制约的。讲物质生产活动是人类历史的基础是唯物史观的唯物主义所在,同样,讲在阶级社会里,这种生产活动是在对抗的形式中、在阶级斗争的形式中进行的,也是唯物史观的唯物主义所在。在阶级社会里,没有离开阶级对抗的生产活动,也没有离开一定生产状况的阶级斗争。二者是统一的,不可分割的。生产不仅是在对抗中展开的,而且,在有的情况下,没有阶级斗争开路,生产就没法进行下去。把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割裂开来的观点不是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的观点。物质生产活动决定着阶级斗争,阶级斗争深刻影响着,甚至在一定情况下决定性地影响着物质生产活动。坚持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并不等于否定生产活动或生产力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终极原因,因为这本来就是统一的,是唯物史观的基本观点。就我所知,当时著名的农民战争史专家漆侠先生就有很中肯的论述。
唯物史观既然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当然要讲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了。为什么?这一点当时刘大年同志也有很好的说明。主要就是因为历史观是一种社会观,它要说明的是人类社会、人类社会的社会关系。就这个层面来说,当然阶级斗争是根本的动力。作为一种历史观,它的研究对象主要不是人类和自然的关系,而是人和人的关系,尽管要说明人和人的关系要从人和自然的关系说起,也就是从生产活动、生产力状况说起。
历史学可以说是无所不包的,大椿同志在《历史的内容及其前进的动力》一文中做过有益的探讨。优点是比较全面,缺点是缺乏重点。在我看来,历史学作为一门社会科学它要服务于资治。不是直接研究治山治水,而是研究如何通过调整社会关系搞好治山治水,它的重心、中心当然是政治史,阶级斗争史,同时又包括整个的社会历史。
几本主要的马克思主义的中国通史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它们都自觉不自觉地贯穿了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这一线索。也正是从这个层面上说,阶级社会的历史都是阶级斗争的历史,自然也就是说,阶级斗争是这一阶段历史的根本动力。当然,这是就历史的基本线索、历史的基础而言的,决不是说除了阶级斗争的历史而外没有其它的任何内容。那就变成了一个荒诞的观点了。我们的几本中国通史并没有这样的片面性,基本上都是系统地、立体地书写中国历史的。缺点总是有的,但不像大椿同志当时批评的“在这些著作家看来,历史本身就是阶级斗争的发展,或者稍微扩大一点,就是人们社会关系,即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发展,生产力发展本身并不在历史内容中。”当代史学史不能提供这种证据。
更何况除了通史之外,历史学还有许多的分支,许多的专门史,例如,谭其骧老师的《中国历史地图集》,英国李约瑟的《中国自然科学发展史》,不都是备受称赞的吗?谁也不会要求在这样的历史著作中一定要贯穿阶级斗争。
大椿同志对历史内容的说明,至少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我觉得这和强调历史是阶级斗争的历史并不矛盾,如同大椿同志所说是与“考察问题的具体角度”有关。如果咬文嚼字,断章取义,如同解经那样绝对化,真理就会变成谬误了。那可不是马恩的责任,不是毛主席的责任,而是学风不正、教条主义的责任。所以直到今天,我还是看不出,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或者基本动力的观点有什么错误,也不认为对这一观点的“批判和否定”有什么根据。
相反,我在当时和现在,倒觉得讲生产斗争或生产力是历史发展根本动力的有些同志的有些意见不一定正确。生产斗争或生产力是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这一类大体近似的意见本身是不错的,虽然在表述上不同同志之间还有分歧,也的确可以再探讨,但我考虑得粗,觉得总的精神不错,分歧不在这里。
分歧在于,有的同志实际是在否定或削弱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动力这一命题。他们的这一类意见实在仍可以商量,不一定正确。在我看来,有这样一些问题。
第一、有的同志,把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截然分割开来。强调了生产斗争的决定意义,但是忘掉了生产斗争在阶级社会里是和阶级斗争有机联系在一起的,没有脱离阶级斗争的纯粹的生产斗争。有的同志谈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矛盾,也没有和阶级矛盾统一起来。这都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无论是生产者,还是生产的组织者、领导者,无论是被统治者,还是掌握国家机器、控制意识形态的统治者,都存在于一定的阶级关系、阶级矛盾、阶级斗争之中。主观上想抽掉阶级斗争,结果势必会导致认识上的片面性、简单化。
第二、理论上的这种偏见,带来了对于历史实际的非科学解释。例如,有的同志只强调了阶级斗争依赖于生产力的发展,却忘记了生产是在对抗中,也就是在阶级斗争中进行的。所以,在戴逸先生看来,“日本明治维新一百多年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大规模的阶级斗争,可是日本的生产发展很快。英国在资产阶级革命后的三百多年,美国在独立战争和南北战争之后,都没有发生过什么大规模的革命斗争,然而,他们都是当今世界上生产发展水平最高的国家。”能这样理解历史吗?这是不是离唯物史观太远了一点?
以日本为例。1868年的明治维新,为日本资本主义的发展开辟了道路,带来了日本经济的快速增长。这是事实。但是,这种经济发展本身正是阶级斗争、政治变革的结果。而且,和这种发展相联系,阶级斗争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仅1871至1874年,就爆发了八十余次农民起义。从1869年,工人就开始罢工和暴动。仅1897年6月至11月间,就发生了三十一次罢工。至于1905年9月5日,东京人民的反政府暴动,惨遭镇压,群众死伤六百多人,被捕一千五百多人。这不都是阶级斗争吗?至于联系到两次世界大战,日本更是置身于国际范围里的阶级斗争之中,日本法西斯军国主义的失败,使日本有可能走上资本主义民主化道路,加上日本人民不停顿地斗争以及其它的历史条件,这才有了日本战后经济的迅速增长。怎么能认为日本的生产发展和阶级斗争无关呢?
问题不在阶级斗争规模的大或者小,问题在于,重视不重视生产是在阶级对抗这一历史事实中展开的,重视不重视备受苦难、在血泪中生存的劳动人民为进行生产而试图调整生产关系、阶级关系所作的努力。我并不高估人民的斗争精神,不然何以有鲁迅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历史和现实一再告诉我,但凡有口饭吃,能挣扎着活着,愚昧不觉悟的劳动人民是不会暴动、不敢造反的。阶级斗争不能当饭吃,弄不好还要坐牢、杀头、上绞架、遭凌迟、判火刑,够可怜了!请历史学家凭着自己的良知和崇高人性,设身处地想一想,大概是不应该贬斥阶级斗争的,因为那到底是逼上梁山啊。断不可和统治者唱一个调子,一听阶级斗争,一听造反,就反感,就火冒三丈。说真的,作为帮闲者,还轮不到动这份真情。
还是以日本明治维新后的历史为例。当时,不仅以“有害于安宁秩序”这顶老帽子,解散了革命党——社会党,而且终于以捏造的暗杀天皇的“大逆事件”为罪名,处死了革命党人幸德秋水等十二人。维新倒是维新了,造反依然是不允许的,依然要保持一个没有让人讨厌的大规模的阶级斗争的安定局面。
这使我想起了毛主席批评阶级斗争熄灭论的观点,大意是说,一是,剥削阶级自己就不熄灭,二是,自己属于小资产阶级,思想容易右,看不清楚,三是,自己代表资产阶级,却说阶级矛盾看不清楚了。话虽尖锐,但有道理。道理在于,它揭示了,如果承认没有阶级斗争生产发展反而快,那就等于说,阶级斗争阻碍生产的发展,是生产发展的阻力,结论就是,要发展生产千万别进行阶级斗争。这正是当时的社会思潮,是和毛主席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唱对台戏的。这就是问题的要害所在。真意在学术之外,在政治之中,不管你自觉不自觉。历史发展到今天,辩论已没有必要,两极分化的残酷事实已对理论的是非做了回答,血汗凝结的国有资产的流失,被压迫、被剥削、被侮辱的弱势群体的重新出现,都验证了毛主席的深刻预见。
片面夸大生产力、生产斗争的决定作用,是不可能科学解释历史、说明历史的。和上述同志的理解相反,在我看来,英美日诸国所以能后者居上,正是因为经过阶级斗争,新的生产关系得以代替旧的生产关系,给生产的大发展带来了可能,而时起时伏的阶级斗争又不断地调整着生产关系,不断地解放着生产力,这就是这些国家经济走在世界前列的根本原因。
如果生产活动、生产力可以自发地自动地决定着历史的发展,我倒要反问,为什么我们这个古老的帝国,在漫长的时间里,生产力、生产斗争没有自动地决定出中国的近代化,反而在欧洲走向近代化的时候,让我们扮演了历史的悲剧角色?朋友们总不至于说,这是因为中国的农民战争太多了,一次又一次地破坏了生产力的发展,导致了中国封建社会的长期停滞。要是这样,还能说是唯物史观吗?
大家清楚,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几个重要王朝,都存在了二三百年的时间,可是搞到后来,不是迎来了经济繁荣,不是迎来了资本主义的曙光,而是生产竟然搞不下去了。
流民上路,饿莩遍地,成了一再重复的历史悲惨画面。生产力力不从心,生产斗争斗不下去,历史走进了死胡同,走投无路。正是在这种历史关头,豪杰四起,自然也少不了陈胜、吴广直至洪秀全一类的人物,他们竟然敢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竟然敢自称是天父的代言人,煽动群众,揭竿而起。岂料历史也就是在这充满血腥的残杀中慢慢又找到了前进之路。
历史啊历史,你是这样无情,人所不喜欢的却正是你所需要的。难道这真如老祖宗所说,人类总是以同类的头颅做酒杯喝下甜美的酒浆?
做历史决不像写历史这样轻松。说“生产力发展是最活跃最革命的因素,生产力的发展推动着生产关系的发展,决定着社会形态的更替。”但正如吴英、庞卓恒同志所感慨的,我们的祖宗用了几千年的手工工具,最终也没有决定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决定出社会形态的更替。
历史是人创造的,同时,也是受人制约的。人并不总是推动着历史前进,人也会阻碍着历史前进。不管是解决人和自然的矛盾,还是解决人和人的矛盾,都离不了人。生产力的发展可以提出时代的要求,但是如何完成,却要看人的方面的条件。片面强调生产力的决定作用,不仅只是一种幻想,只是一种使人消极无为的安眠药,更大的危害是有意无意地帮助了阻碍历史前进的力量。这和历史学的目的是相违背的。
我经过多年思考,终于认识到,阻碍中国古代、中古历史前进的最主要的原因,造成中国历史长期缓慢发展的主要原因,可以讲千条万条,但是最根本的一条是中国自秦以来形成的封建专制主义集权统治。
秦皇汉武,岂止是略输文采,两位皇帝武功是极盛的,但是秦皇令天下黔首自实田,以西方的落后的生产方式代替东方的先进的生产方式,又大肆征发繇役,终于破坏了生产力发展的可能。汉武也是如此。他破坏了高祖刘邦的无为而治的正确方针,尤其是,盐铁官卖,算缗告缗,打击工商业,开了专制中央集权强制干预经济的先河。自此,我国就在小农经济的圈子里打转,有一点工商业,就受到专制主义集权的打击,因为这不符合皇权的利益和统治。
这种历史的阻力,是公式和教条清除不掉的。小农经济在它的面前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小农手中的生产力硬是无法为自己的发展开辟道路。待到西方先进的生产力以及先进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打开中国古老的大门时,我们民族的耻辱和苦难也就开始了。
值得注意的是,先进的西方的生产方式并没有带给我们自由、平等、博爱,像大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和在印第安人那里的统治一样,它是要用中国人的头颅让西方资产者喝下甜美的酒浆。于是,才有了自林则徐、洪秀全直至孙中山、毛泽东以来的中国人民的浴血苦斗,这才总算在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向世界说了一声: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有天安门广场的烈士纪念碑为证,它告诉了我们什么是中国近代历史前进的动力。
第三、在批评“唯一动力”时,一些同志强调“一个动力”。其实,不说全部至少绝大部分同志都不认为阶级斗争是“唯一”的动力,批评“唯一”只能视为是一种论战的技巧。同样,说“一个动力”,也不是真意所在,也是一种论战的技巧。这种“一个动力”的实质,是要贬低阶级斗争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作用。以大椿同志当时的文章为例,他认为,“凡是直接地或归根结底促进生产力发展的人的实践活动乃是历史前进的动力。对于历史的私有制阶段来说,凡是直接或归根结底促进生产力发展的阶级集团个人的实践活动乃是文明历史前进的动力。我们在研究人类历史时,掌握了这样一个基本原则,就比只承认一个阶级斗争动力,能使我们更加全面、更加科学地述评人类历史发展的实际过程了。”那么大椿同志的这一全面观点是怎样解释历史的呢?他举例说,“如封建社会农民战争后出现的‘太平盛世’,社会相对安定,这时,劳动人民的生产活动便是主要的历史前进动力。”“又如英国资产阶级革命,资本主义制度已经建立后,生产活动和科学实践便成为当时的历史前进的主要动力。”在这两个历史例子中,大椿同志没有说阶级斗争有没有动力作用。即便这样,我以为这样表述历史也还是有缺点的。
首先,这样看历史是把生产活动和阶级斗争截然分开来了。似乎一段时间生产活动是主要动力,一段时间阶级斗争是主要动力。这样分析二者的关系,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生产活动的过程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过程。在阶级社会里,这个矛盾表现为阶级矛盾、阶级斗争。只要生产在进行,阶级矛盾就存在,阶级斗争就存在。即便太平盛世,这个矛盾也不可避免。这是私有制社会的特点,剥削阶级的特点,是人在异化之中不可避免的弱点所致。生产斗争有生产斗争的作用,阶级斗争有阶级斗争的作用。二者是可分的又是统一的。是不能区分哪个更主要的。请想一想,在大规模的阶级斗争展开的时候,人类也要生产。不生产何以生存,怎么斗争?太平盛世搞生产也离不了阶级斗争。“贞观之治”没有阶级斗争?英国的大宪章运动是不是阶级斗争?不言而喻。
阶级斗争有起伏,起容易看见,伏不是没有。事实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直到今天还没有腐朽垂死,还有它的生命力。但是几百年来,它也经历了一个不断改善的过程,这个过程和阶级斗争是相伴随的。改善、改良、改革,是行得通的,是历史前进的重大的、不可缺少的步骤。以为改良行不通扣上“改良主义”的帽子加以笼统否定不符合历史实际。但是这几百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不断改良,工人阶级状况的不断改善,是离不开阶级斗争的,当然也是全社会共同努力的结果。不管怎样,不是恩赐的,也不是生产自动决定出来的。所以,这种主要不主要之分,不是真理的具体化,而是一种主观机械的绝对化。
其次,这种具体的分段的分析方法,看起来似乎是从具体历史出发的,但是,作为探讨历史的一般规律,作为探讨唯物史观的基本观点,是不合适的。探讨动力问题,应该是从总的历史发展趋势,宏观地考察全部历史,寻找历史的基本规律,而不是就某一阶段,某一历史现象而言的。世界千变万化,历史纷繁复杂,把个别孤立起来考察,个别只能是个别。对于个别也要科学说明或形象描述,那正是历史学的任务之一,但是,又不能局限于此,对于任何个别的研究,必须运用唯物史观将其放在总的联系中考察,否则就会发生以特殊代替一般的错误了。
历史是现实的一面镜子,现实是历史的一把钥匙。我们不仅可以从历史上的阶级斗争看到它是历史发展的基本动力,而且对于现实的阶级斗争的感触会加深我们对于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动力的理解。如果说,过去的政治上、政策上的错误不及时解决,经济生产活动就无法很好地进行。解决政治问题的迫切性是大家都感受到了的。那么,从那时以来,我们是不是只要一心从事生产活动就会加快推动历史前进的步伐,就会尽快迎来祖国的繁荣富强呢?历史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政治、政策始终是党的生命、国家的生命。
大椿同志说“对于无产阶级来说,在革命胜利以前,率领人民群众,推翻资产阶级统治(在中国是推翻帝国主义封建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的统治)的阶级斗争,是那时历史前进的主要动力。”“无产阶级夺取政权,社会主义革命胜利以后,逐步建立和不断完善适合生产力发展的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率领人民群众改造自然界的实践活动(包括生产活动和科学实践),便成了这时历史前进的主要动力。无产阶级的正确的政治领导,正是根据这样的历史认识,来确定全党工作的重心的。”
大椿同志这样说,显然是受了现行政策的启发。但是表述并不确切。我认为,不断完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是属于政治方面的事情,包括处理阶级关系、阶级矛盾、阶级斗争,而改造自然界的生产活动和科学实践是属于物质生产方面的事情。大椿同志的意思是说二者都是主要动力,还是主要指的后者?似乎不清楚。“率领人民群众改造自然界的实践活动”这话也不清楚,这不是有点“党企不分”、“政企不分”的味道吗?不断改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都离不了处理阶级关系、阶级矛盾、阶级斗争,不过这不应该是急风暴雨式的大规模的阶级斗争罢了。调整、协调阶级关系也是阶级斗争的重要形式。资产阶级可以这样做,我们也可以这样做。这种改革、调整或协调依然是历史前进的动力。它和生产斗争、科学实验的动力作用是一致的不矛盾的。现在讲“三个代表”,我看,就是想体现党的这一历史动力作用。工作重心的转移,应该理解为工作内容和形式的转移,但是,这绝不等于是将党的历史任务变成主要是率领人民群众参加改造自然界的实践活动。为现行政策提供正确的思路是理论的价值所在,这比为现行政策做注脚好。
质疑阶级斗争是历史发展的动力,与其说是理论的探讨,不如说是一种情绪化的表现。当时的一篇综合评论说,“参加讨论的文章虽然很多,但大都是泛泛地从理论上进行一般的阐述,尚缺乏很有见地有深度的理论联系实际的分析文章”。这毫不足怪。本来马克思主义对于阶级斗争和物质生产活动的关系说得清清楚楚,前引马克思给魏德迈的信就是最好的说明。再说岂不是画蛇添足。不成问题的问题成了问题,主要还是因为毛主席发动的文革捅了大娄子,对阶级斗争为纲的错误理解和贯彻,带来了巨大的挫折。人们听到阶级斗争就害怕,就本能地反感,借助当时经济工作为中心政策的提出,发发议论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错误的危害不仅因为它是错的。错误当然会带来损失,但是,不仅如此,历史证明,纠正错误常常仍要再付代价。这也许正是历史之所以左右摇摆的辩证法。“批判和否定”阶级斗争动力作用的副作用就是走向了另一个偏向,这一偏可就远离了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历史就是这样具有讽刺意味,一场关于历史动力的讨论所得到的并不是历史的动力。这就是我今天对当年关于动力问题讨论及其后果的看法。
(作者:轶前;来源:赤竹隐客微信号 图片来源网络 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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