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原名奥托·布劳恩,是一个德国人。他来中国用的是奥地利护照,所以也说他是奥地利人。据说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曾经参加德国军队同沙皇俄国作战,在战斗中被沙俄军队俘虏,流放到西伯利亚。他被俘时是一名军士,相当于班长副排长的军职。
在流放期,俄国爆发了十月革命,由于他当时还年轻,又有作战经验,就被留用并参加了苏联红军。在红军中他竟官运亨通,晋升很快,一直升到一个骑兵师的参谋长。
后来,他又进了莫斯科陆军大学(即伏龙芝军事学院)深造。据说他的学习成绩比较好,并且能讲德、俄、英三国语言,所以毕业后很受重用。被共产国际选派来中国,担任了我党中央的军事顾问。
1932年秋,李德到达上海,当时我党临时中央还在上海。他在那里对中国的和根据地的情况作了一些概略了解。经常和他接触的是博古和张闻天同志。他们都是从苏联回来的,可以直接用俄语同李德交谈,不用翻译。
1933年初,临时中央被迫从上海迁往中央革命根据地,李德也在同年10月被秘密护送到中央根据地的中心——瑞金。
据说他进革命根据地时是作为旅游者先从上海到汕头,又转到广东与福建交界处的白区边沿地带,由我党秘密联络点弄了条小船,利用夜晚划到根据地边沿,那里的联络站准备了一个排的短枪队和乘马,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接进来。
曾经有过一种说法:李德并不是共产国际派来的正式顾问,另外还有一名总顾问也在上海,为了安全起见,让李德先进根据地探路打前站。后来,总顾问调回了莫斯科,临时中央就让李德当了军事顾问。
王稼祥同志也曾回忆说,李德实际上是受当时在共产国际的王明派遣,来掌握我党军权的。我当时不知这些情况,一直把李德看作共产国际派来的正式的军事顾问。
当时,我正在红军学校第5期任团政委。李德来到根据地后,中央考虑到我在20年代曾经到苏联学习和工作过,对俄语比较熟,决定调我去为他作翻译。军委总参谋长刘伯承同志通过红军学校的领导通知了我,还嘱咐这次调动是保密的,去了以后不能与外界接触。
在这以前,我曾担任过红军师政委和分区司令员。我们那时组织性纪律性很强,只要工作需要,根本不问职务高低,说去就去,组织上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虽然那时干部流动性很大,调动很频繁,却几乎听不到有讲价钱、讲条件的事。
我接到调令以后,二话没说,马上把背包一打,很快到军委向刘伯承同志报了到。他对我的工作一一作了交待,还鼓励我:“完全可以胜任这项工作”。之后,他又和我一起同李德见了面。这时,李德已经换上了我们红军的服装,看上去很严肃,态度显得有些傲慢。
我当时以为他是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想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何况又是来帮助我国革命的,因此最初我对他还是相当尊敬的。
当时的中央领导,对他尤为重视,除了请他参与作战指挥外,还请他为红军干部讲军事课。为此,又增调了曾在苏联学习和工作过的王智涛同志,担任他讲课和训练方面的翻译,我则专任作战和政治方面的翻译,在生活上对李德更是格外照顾。
为了安全和保密,专门挑了一处附近没有人家的地方,盖了几间单门独户的房子给他住。因此,“独立房子”也就成了李德住处的代号。那房子周围都是水稻田,正屋有三间,中间是堂屋,当会议室用,墙上挂满了地图,东首一间是李德的卧室,西首一间是我和王智涛同志的住处。警卫员是黄英夫同志。又单独为他配备了炊事员、饲养员等服务人员。
这处“独立房子”位于军委驻地沙洲坝附近两华里处,前门对着总政治部的小村子,相隔只有二、三百米,有田间小路可通。“独立房子”离党中央、团中央的驻地也不远。李德爱骑马,常在晚饭后同警卫员、我和王智涛同志,一起纵马出游,附近的军民群众,经常可以看到他,所以开始的保密要求,也就不怎么严格了。有时我们还打打扑克作为娱乐,常参加的除李德、我和王智涛同志外,还有博古,他是“独立房子”的常客。
当时根据地的经济不富裕,尤其是党政机关的生活,比野战部队和群众更艰苦。我们几个同志按照当时的供给标准,每人每天只有十六两秤的十小两粮食,分成两顿吃,做饭时用小蒲包装着下锅,一人一小包,也就合现在三两多,管你饭量大小,都是这么多,根本吃不饱。吃菜不仅没有油,常常连盐都没有,只能把青菜渍酸了用白水煮了吃。
但是,李德却受到额外照顾,他的吃穿都比我们好得多,食品相当丰富。可是他还不满足,除了享受各种规定的特殊优待外,他自己还经常到军委总参四局(即管理局)找宋裕和局长等要东西。到长征时,组织上还给他一人配了两匹骡子,一匹给他骑,一匹专门给他驮东西。
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
李德到达瑞金时,中央根据地的第五次反“围剿”已经开始。敌人接受了前四次“围剿”失败的教训,聘请了以德国纳粹陆军参谋长赛克特为首的英、美、意、法等国军事教官组成的军事顾问团,在军事上采取了堡垒主义的战略,用“步步为营、处处建碉”的稳扎稳打战术。部队每前进一步,马上筑好堡垒驻守,然后在炮火的掩护下,再向前推进三、五公里,再停下来构筑堡垒。敌人就这样一步步向我逼近,使根据地一点点缩小。根据地的军民抗击这次“围剿”,日夜进行着紧张的斗争。
李德一来,就直接插手了反“围剿”的军事指挥。我们的工作也随之紧张起来。那时不论白天黑夜,只要前方来了电报,都迅速送到“独立房子”来。首先由我翻译成俄文,并根据电文对着地图查证地理方位,绘成简图再送给李德。经他批阅提出相应的建议后,再译成中文送给军委负责同志,由他们在军委或政治局会议上对李德的建议进行讨论。
由于临时中央的错误领导,对于李德的建议,往往是照办执行的。当时中央和军委的一些会议,李德都要参加,我就得不分昼夜地陪着他。中央领导同志也常到“独立房子”来,李德也常步行到沙洲坝等地去参加会议。他也懂英语,周恩来同志可以用英语和他直接交谈,博古、张闻天和王稼祥等同志则用俄语同他交谈。
这一期间,王明的“左”倾错误发展到顶峰,这正好适合李德的口味。那时,李德就是同博古谈得来,他们不用翻译,有说有笑,亲热得很。李德有了作为临时中央总书记博古的支持,博古又有来自共产国际的李德作军事顾问,两人互相依靠,正如中国成语所说的,“相得益彰”。
博古同志当时是总书记,但他对军事一窍不通,在军事上完全依靠李德,把军事指挥大权拱手让给了这个外国人。李德自恃是共产国际派来的代表,利用中国同志对共产国际的尊重,取消军委的集体领导,实行个人的专权,专横跋扈,独断独行。他名义上是军事顾问,实际上是统帅,是“太上皇”。
李德等人根本不懂得、也不去了解中国的国情和中国革命战争的特殊性,完全拒绝红军血战史的经验。他们不仅剥夺毛泽东同志对红军的领导权,而且把毛泽东同志正确的军事路线,当作所谓“游击主义”、“逃跑主义”,拚命反对和攻击。
在第五次反“围剿”中,李德等人始则实行进攻中的冒险主义,主张“御敌于国门之外”,“不放弃苏区一寸土地”;继则实行防御中的保守主义,主张分兵把守,“短促突击”,同敌人“拼消耗”;最后,在不得不退出中央革命根据地时,又实行真正的逃跑主义。
在此期间,毛泽东同志怀着高度的革命责任心,虽“不在其位”,但仍“谋其政”,曾多次提出粉碎敌人第五次“围剿”的正确意见,但一概被李德等人拒绝了。他们说什么游击主义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山沟里不能出马列主义等等。
有一次,在李德住处召开的军委会议上,毛泽东同志详尽地分析了当时的敌我形势。他指出,红军应该跳出敌人的包围圈,转入外线,打到敌人的后方,到苏、浙、皖、赣四省交界的地区去活动,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不要堡垒对堡垒,只有这样才能使敌人的堡垒政策归于失败。可是,毛泽东同志的这个粉碎敌人“围剿”的正确主张,却遭到李德等人断然拒绝。他们污蔑这是“放弃根据地”,并继续坚持其“御敌于国门之外”、“短促突击”、“与敌人拚消耗”等等消极防御的错误方针。
这终于导致了第五次反“围剿”的失败。
李德在指挥时,完全不顾战争的实际情况,采取了一整套军事教条主义方法,把苏联军事学院军事课本上的条条框框照老样子搬到我国,搬进根据地。
我们常常看到他躲在房子里凭着地图指挥战斗。当时的地图大部分是一些简单的草图,误差较大,不够准确,李德也不问,所以,他的指挥往往与前线的实际情况差距很大。图上看只有一百里路程,他也不问是山路还是平路,也不给部队留吃饭和休息的时间,敌情、气候和自然条件等等困难都不考虑,只凭比例尺量地图上的距离来推算路程,定下到达时间,又常常不留余地。
他这种瞎指挥,给红军指战员的行动,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有些困难是根本不可能克服的,常常使部队不能按时投入战斗,以致难免吃败仗。这本来都是李德的主观主义的瞎指挥造成的,可是他却动不动就训斥、处分别人,不断发脾气骂人,根本听不得反对意见。我们在他跟前的工作人员更是常受他的气。
李德等人不仅在军事上瞎指挥,而且根本不懂得利用敌人的内部矛盾,扩大敌人的内部分裂,孤立和打击主要的敌人,创造对我有利的形势。
第五次反“围剿”开始两个月后,即1933年11月,发生了抗日反蒋的“福建事变”。国民党19路军将领蔡廷锴等人,公开与蒋介石分裂,成立了福建人民政府。蒋介石慌忙抽调出“围剿”根据地的军队,进攻蔡廷锴的部队。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打败敌人“围剿”的极好机会,毛泽东和彭德怀等同志都曾提出利用这一有利时机的正确建议。但是,李德等人却愚蠢地拒绝了,反而采取了一系列极其错误的对策。
有一回,我听李德对博古说,蔡廷锴的福建人民政府是最危险的敌人,比蒋介石还危险,对群众有更大的欺骗性,红军决不能支援蔡廷锴。那时,我们本来应该将部队向闽北开动,威胁蒋介石的侧后,支援和挽救受到蒋介石围攻的福建人民政府。但是,李德却反而指挥红军向西去,不打蒋介石的侧后,不支援蔡廷锴,结果福建人民政府垮台了。
蒋介石打败了蔡廷锴的部队,反转过来集中了全部力量向中央根据地进攻,使红军丧失了粉碎敌人第五次“围剿”的有利时机。
由于王明的左倾冒险主义一时占了统治地位,再加上李德等人的第五次反“围剿”的错误指挥,导致了全局失利。但是,红军指战员仍然在可能的条件下,通过自己的顽强战斗,努力夺取局部的胜利。
最突出的例子是1934年8月,三军团进行的高虎增战斗。这次战斗是以善打防御战著称的彭德怀同志指挥的。战斗中的我军指战员,利用有利地形,用近距离白刃战,击退了敌人多次冲击,在我军阵地前,堆满了敌人的尸体。文艺工作者曾编了支歌子唱着“高虎瑙战斗,我们胜利了”,宣扬这次胜利。但是,局部的胜利改变不了整个形势。
这一期间,我们进行的广昌战斗,却没有成功。战斗中李德和博古曾经到前线视察。强迫部队打阵地战,继续同敌人拚消耗,结果战斗失利。彭德怀同志见到李德,对他的瞎指挥很不满,曾当面痛斥李德,说第五次反“围剿”以来,就没有打过一次好仗,主要是李德指挥上的错误,并举战例说红军应该集中主力,不能同敌人拚消耗。而李德完全不懂这个道理。
彭德怀同志指责李德完全是“主观主义和图上作业的战术家”,又说:“如果不是红军高度自觉,一、三军团早就被你送掉了!”斥责李德这种做法,完全是“崽卖爷田心不疼!”我开始没听清,杨尚昆同志给解释了一下,我才弄明白这是一句湖南俗话,批评李德造成了红军不应有的损失,而又毫不痛惜。我把这句话翻译给李德听了,他十分恼火。
李德知道彭老总不好惹,当时只得听着,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
长征是怎样开始的
由于临时中央的错误领导和李德的错误指挥,眼看根据地一天天地缩小,敌人一步一步地逼近,形势越来越坏。
1934年春,李德就曾同博古谈话说,要准备作一次战略大转移。不过,那时根本没有打算走那么远,也没有说是什么长征,只准备到湘鄂西去,同二、六军团会合,在那里创建新的革命根据地。大约在长征开始的半年前,就进行了各项准备工作。
第一是在根据地扩大红军,建立新的兵团,新成立了好几个师的部队。有以周昆为军团长的八军团,以周子昆为师长的34师,还有少共国际师等部队。为了扩大红军,除了把地方游击队整连整营地整编扩充到主力红军外,还把根据地的青壮年几乎都动员参了军,有的农村里只剩下妇孺老弱。根据地的人民对革命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这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
第二是进行武器弹药等物资准备。当时根据地有个小兵工厂,能自己制造子弹和手榴弹。后来转移时,这些兵工厂的机器,还有印刷厂、印钞票的机器都准备带走,只有军粮是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为了拆搬这些东西,实际上作了近半年的准备。
军事部署上也作了准备。当年六、七月间,就派出红七军团北上到达赣东北根据地,同方志敏等同志领导的红十军会合,组成北上抗日先遣队。八月,又命令湘赣根据地的红六军团转移到湘鄂西,与贺龙等同志领导的红二军团会师,开创新的根据地。这两处红军的行动,都是为了配合红一方面军主力的大转移。
长征开始时,主力红军有一、三、五、八、九共五个军团,还有34师等部队。为了转移,又成立了一个中央机关纵队,代号为“红星”纵队,由邓发同志任司令员。董老、徐老等老同志都编入了中央纵队行动。整个部队共约八万多人,号称十万大军。
这次战略大转移,只是中央领导核心的少数几个人知道,也采取了一些措施,不能完全说成是仓促行事。但是,对于各级干部,包括高级干部和广大部队指战员来说,确实是没有准备的。在进行这样大的转移之前,不仅没有作群众性的思想动员,连政治局都没有讨论过,相反作了严格保密。项英、陈毅等同志,当时就不知道这一重大战略意图。
有些“左”倾领导者不喜欢的干部,则被他们乘机甩掉,留在根据地打游击,如瞿秋白同志,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应游击环境,结果不幸被俘牺牲;何叔衡、贺昌、刘伯坚等同志也是这时牺牲的。像董老、徐老等年高体弱的同志,由于跟主力红军行动,安全到达了陕北,都被保存了下来。
最初,他们还打算连毛泽东同志也不带走,当时已将他排斥出中央领导核心,弄到雩都去搞调查研究。后来,因为他是中华苏维埃主席,在军队中享有很高的威望,才被允许一起长征。如果毛泽东同志当时也被留下,结果就难以预料了,我们党的历史也可能成为另一个样子。
1934年10月中旬,长征开始了。军委总部从瑞金出发的日期,我的印象是10月10日。那时,我们和警卫员等养了几只小鸭子,它们天天钻在“独立房子”周围的水稻田里,吃的是青蛙,长得特别快。出发的前几天,我们就赶紧吃鸭子,总部出动的那一天吃了最后一只。在此同时,驻扎在江西等都和福建长汀、宁化等地的红军,也先后分别出动。所以,这些地方和瑞金一样,都是红军长征的出发地。长征开始的时间,则从军委总部出发的日子算起。
部队出发以后,在李德等人的瞎指挥下,采取“甬道式”的搬家方式。第一、第三两个军团为左右前锋;第八、第九两个军团两翼掩护;第五军团断后压阵,中间是军委总部、中央纵队和从根据地带出来的各种“坛坛罐罐”。这样前呼后拥的大队人马,负担笨重,行动迟缓,沿途只能消极避战。由于敌人对我实行多方围追堵击,红军部队只好像“叫化子打狗,边打边走”似的不断战斗,结果是处处挨打,伤亡惨重。
为了行军和作战便利,笨重的东西都没有办法带了,只得把千辛万苦从根据地搬来的机器等笨重东西往山沟里扔。渡湘江时,连电台的发电机、蓄电池和X光机、印刷机以及几门小山炮,都忍痛埋掉了。有的运输员从江西出发时思想上就不大通,这时,把东西一扔,就自动跑回家去了。加上战斗减员,部队很快就损失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过湘江后,只剩了三万多人。
当时,李德已经无法全面指挥,只能根据各部队来的电报提些意见,真正在部署作战行动的是周恩来同志。
那段时期,只听到从各个纵队来的报告,说部队不断减员,特别是中央纵队不断来报告说,人都散了,机器都丢了。面对这些情况,李德一筹莫展,整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他那副惊慌失措的狼狈相、我至今还历历在目。可是,此人毫无自知之明,自己不负其责,反而迁怒于人。
当时,周昆的八军团和周子昆的34师,由于部队大多是新编入红军的地方赤卫队和农民,未经过训练和实战锻炼,在连续的苦战中,整个部队几乎全被打散、拖垮了。到遵义以前,部队在一个地方停留时,李德还掌着权,他把周子昆痛骂了一顿,还命令警卫班马上把他绑起来,要把他送军事法庭审判。可是,警卫班的同志就是不肯动手,李德大为恼火。当时博古和毛泽东同志正好在场,还是毛泽东同志出来解了围,说把周子昆交给他去处理,这才使李德下了台阶。
李德的这种蛮横粗暴的作风,早在他刚到根据地时就表现出来了。第五次反“围剿”开始时,肖劲光同志正在闽赣军区任司令员,由于敌人来势较猛,他手上只有一个七十来人的警卫连,驻防在黎川。敌人用了三、四个师的兵力围攻他们,我军主力又来不及赶去,肖劲光同志面临被敌人全歼的危险,只得将自己的少量部队撤出黎川,避开了敌人的攻势。李德知道了此事,不问情由,就说这是退却逃跑,搞了一个军事法庭,对肖劲光同志进行公审,并判了他五年徒刑。
毛泽东同志知道后,认为肖劲光同志早年革命,立有战功,这样对他判处是不公正的,表示坚决反对。他当时是中华苏维埃主席,就利用自己的影响,将肖劲光同志调到红军学校干部队作军事教员,没有执行李德的决定,保护了肖劲光同志。直到遵义会议以后,才给肖劲光同志正式分配了工作,算是为他“平反”了。
从李德来到根据地,我们就不断领教他这种专横粗暴的作风。他处处以“太上皇”自居,凌驾于我党中央之上,对同志没有一点革命感情,毫不尊重别人,尤其使人反感的是,他经常训斥甚至辱骂干部,很不讲理。上自我们的总司令朱德同志,下到我们一般工作人员和服务人员,几乎没有一个他瞧得起的。
有一回,他竟无理训斥总参谋长刘伯承同志,说他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参谋,白在苏联军事学院学习了几年,话很难听。我听了很反感,故意不给他照原话翻译,只说参谋工作做得不周到。可是,刘伯承同志自己懂俄语,事后他对我说:“你真是个老好人啊,他骂我的话都没有翻译。”这样的例子还有许多。
李德的这种作风,正如后来的遵义会议决议中指出的:“华夫同志的领导方式是极端的恶劣,军委的一切工作为华夫同志一个人包办,把军委的集体领导完全取消,包办主义有了极大的发展,自我批评丝毫没有,对军事上一切不同意见不但完全忽视,而且采取各种压制的办法,下层指挥员的机断专行与创造性是被抹煞了。”这里的华夫就是李德, 所以没有直接点他的名,是对他留了点余地。
我们早就领教了他的上述作风,所以在他那儿工作的几个同志,常常闹思想情绪,多次要求调动工作,实在不愿与李德共事。我自己也曾对中央组织部长罗迈(李维汉)同志说:“李德简直是个帝国主义分子,我完全是凭着党性,才来给他作翻译工作的”。但是,组织上总是做我们的思想工作,一再要求我们顾全大局,继续安心工作。
遵义会议的酝酿和准备
李德等人的所作所为,以及由此造成的严重后果,迫使人们苦苦思索面临的问题:为什么在临时中央和李德来到根据地以前,中央红军在毛泽东同志指挥下,能够以三、四万人的兵力,粉碎了敌人一、二、三次“围剿”,还扩大了根据地,发展了红军。周恩来等同志指挥的第四次反“围剿”,继续按照毛泽东同志的军事思想作战,也取得了胜利。
到第五次反“围剿”时,中央红军已发展到十万人以上,中央根据地更加扩大和巩固了。但是,在李德等人的指挥下,红军苦战一年,结果反而是“兵日少地日蹙”,最后来了个大搬家,丧失了整个中央根据地不算,八、九万大军只打剩了三万来人,使党和红军面临绝境。
惨重的失败,险恶的环境,使人们对李德那一套由怀疑到愤怒,许多指战员忿忿地说,过去几次反“围剿”,打了许多恶仗,不但没有这么大的消耗,还壮大了许多倍,现在光挨打,真气人!他们痛心地问:这样打下去,结果会怎么样呢?
长征开始后,彭德怀曾经气愤地说:“这样拾着棺材走路,哪像个打仗的样子?”他批评李德等人“把革命当儿戏,真是胡闹!”事实教育了人们,王明等人自称“百分之百”的正确,却打了败仗,被他们批判排斥了的毛泽东同志的主张,却越来越被事实证明是正确的。人们在胜利时认识了毛泽东同志,在失败中又进一步地认识了毛泽东同志。
中央的领导同志,包括曾经犯过左倾错误的同志,也陆续有了觉悟。
早在第五次反“围剿”开始不久,在一次军委会议休息时,当时任中共政治局委员、苏维埃人民委员主席的张闻天同志跟我说:“这样打下去,我们能有胜利的前途吗?”这表明,他当时已经对李德的军事路线产生了怀疑。到广昌战役后的一次讨论会上,他就提出“不该同敌人死拚”,结果同博古同志闹翻了。
李德对这件事表现很“关切”。他要博古向张闻天同志转达他的意见:“这里的事情还是依靠莫斯科回来的同志。”意思就是说,博古和张闻天这些从莫斯科回来的同志内部不应该闹摩擦。张闻天同志根本没有理会李德这个“劝告”,也不怕他们排斥打击,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次大搬家后,他对李德等人的错误,看得更清楚了。
王稼祥同志也早就觉察到李德等人的军事错误。他那时是军委副主席、红军总政治部主任。在第四次反“围剿”时,他负了重伤,长征开始后就坐担架随队行动。当时毛泽东同志也因病坐担架,经常同王稼祥同志同行。他们就天天一边行军一边交谈,商谈了许多有关党和军队前途的问题。
王稼祥同志向毛泽东同志坦率地表示了自己对当前形势的忧虑,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应该把李德等人“轰”下台。毛泽东同志很赞赏他的想法,并针对现实情况,谈了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必须与中国革命实践相结合的道理。这给了王稼祥同志很大的启示,也更加坚定了他支持毛泽东同志的决心。这时,他们就商谈了准备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解决面临的严重问题。
周恩来同志当时也是军委副主席,在第五次反“围剿”中同李德接触较多,曾经与李德进行过多次争论,表示不同意李德的某些军事主张和作战方案。特别在如何使用兵力的问题上,李德强调所谓“正规军”打“阵地战”,用红军的“多路分兵”对付敌人的“多路进击”。周恩来同志主张集中兵力于一个方向,其他方向则部署牵制力量,使红军保持相对的优势和机动兵力,以粉碎敌人的进攻。但是,李德拒不接受周恩来同志的正确建议,使分兵把口的红军被敌人的强大兵力各个击破。
进行这些争论时,我经常在场,有时由我从中翻译,有时周恩来同志直接用英语对李德讲。他对李德的错误最了解,只是由于当时中央的主要领导坚持“左”倾错误,尤其是支持李德的独断专行,周恩来同志只能在自己的工作范围内,采取某些具体措施,进行适当的补救,尽量减少红军的损失。周恩来对毛泽东同志的主张,本来就是了解和赞佩的,所以他当然是支持毛泽东同志的。
毛泽东同志在长征途中,也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向有关干部和红军指战员进行说服教育工作,用事实启发同志们的觉悟,使大家分清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这一切都为遵义会议的召开,创造了必要的条件,打下了思想基础。此外客观形势也促成了遵义会议的召开。
部队前进到湘西通道地区时,得到情报说,蒋介石已知道我们的意图是与二、六军团会合,正在我们前进方向布置了五倍于我的强大兵力,形成了一个大口袋等我们去钻。面对这一严重情况,李德竟然坚持二、六军团会合的原定计划,把已经遭到惨重伤亡的三万红军,朝十几万强敌的虎口里送。如果按照这个意见办,中央红军可能会全军覆没。
在这危急关头,毛泽东同志向中央政治局提出,部队应该放弃原定计划,改变战略方向,立即转向西到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去,一定不能再往北走了。毛泽东同志的这一主张,很快得到多数同志的赞同,中央迫于形势,只得接受了这一正确建议。
12月18日,在贵州黎平,中央召开了政治局会议,毛泽东同志的意见被通过了。于是,在毛泽东同志的思想指导和周恩来同志的具体指挥下,红军挥戈西指,改向贵州进军,这就一下打乱了敌人的原来部署。从这时开始,红军突破乌江,攻下遵义,战局出现了转机,红军恢复了活力。
在进遵义以前,王稼祥同志最早提出了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即遵义会议)的倡议。他首先找张闻天同志,谈了毛泽东同志的主张和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应该撤换博古和李德,改由毛泽东同志来领导。张闻天同志也在考虑这些问题,当即支持了他的意见。
接着,王稼祥同志又利用各种机会,找了其他一些负责同志一一交换了意见,并取得了这些同志的支持。聂荣臻同志因脚伤坐担架,在行军途中听取并赞同了王稼祥同志的意见。
周恩来和朱德等同志,历来就尊重毛泽东同志,在临时中央打击排斥毛泽东同志时,他们也未改变对他的态度,这次也毫不犹豫地支持了王稼祥同志的意见。
正是在此大势所趋、人心所向的形势下,再加上毛泽东、王稼祥同志做了大量的工作,召开遵义会议的条件已经成熟。这时王稼祥、张闻天同志就通知博古同志,要他准备在会议上作关于第五次反“围剿”的总结报告,通知周恩来同志准备一个关于军事问题的副报告。至此,遵义会议的准备工作基本就绪。
(来源:“剑河文艺”微信公众号,本文选自《曙前之路——红军长征在湖南》(P166)。原标题为“从李德说起”。原文节选自《生死攸关的历史转折——回忆遵义会议的前前后后》前4部分,全文载《星火燎源》1982年第1期;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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