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F-101A超音速战术侦察机是上世纪60年代初逃台蒋记空军对大陆侦察的主力机型之一。
上世纪5、60年代的东南沿海空防形势,以1958年炮击金门行动为分水岭。在此之前,福建上空是台伪空军肆无忌惮的训练场,福建地面上的一切物体和生命,都是台伪空军对地攻击的靶标。
炮击金门是一场涵盖了政治、军事、外交等诸领域的综合斗争。在军事上也涵盖了空中、地面、海上等各个战场。关于炮击金门期间双方空战的战损比,长期以来两岸各执一词。但不争的事实却是,嘴上宣称取得“2比32辉煌战绩”的台伪空军,身子却很诚实地从福建上空退回了海峡中间。
当然,这种说法其实也不算严谨。因为虽然台伪空军不敢再以大机群窜犯大陆,不敢再拿福建当自己的训练靶场了,但冷不丁派出侦察机单机窜犯大陆,这事直到60年代末才绝迹。
它们之所以要这么干,能这么干,敢这么干,一是随着两岸力量对比不断“失衡”,其对自身安危的焦虑和恐惧使然,二是甘当美帝牵制中国马前卒和炮灰的它们,得到了美援先进侦察装备,在某些领域拥有对人民空军的技术优势,自以为人民空军拿它们没辙。
这些侦察装备中,属于战略级别的,同时也是大家最为熟悉的,自然非U2莫属。而被我方称作“妖中妖”的RF-101A则属于战术侦察机,主要配备台伪空军第4中队。
和U2“以高取胜”不同的是,最高速度可达1.85马赫的RF-101A则是“以快取胜”。在国产红旗1、红旗2地空导弹系统尚未研发成功,全国只有4个萨姆2地空导弹营的情况下,要想对付这两款侦察机可真不容易。
不过,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令台伪空军万万没想到的是,它们引以为傲RF-101A,竟于1961年8月2日,栽在了人民空军驻闽高炮部队的炮口下。
上世纪60年代初,人民空军机场一角。
但是,台伪空军虽遭当头棒喝,但仍认为这不过是个“意外之失”,并很快改变了侦察战术。此后,RF-101A每每以150米的飞行高度飞越台湾海峡,待接近到进入侦察航路的检查点时,先转弯对准侦察目标方向,再开加力急速爬升,到达9000米-10000米高度后改平,高速掠过侦察目标上空后,立即俯冲增速逃回台湾。
客观地说,这个战术令人民空军中小口径高炮难觅开火机会,大口径高炮的射击窗口也被极大压缩,而在1964年6月国产歼6战机交付作战部队之前,空军航空兵装备的米格17、歼5、米格15比斯、米格15无一例外都是亚音速战机,压根就追不上“妖中妖”。
可是,即便装备了歼6,也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因为该机最高速度只有1.35马赫,仍明显低于“妖中妖”。人民空军和人民海军航空兵经过技术分析和战法研究,认为在地面引导精准,空地配合默契的情况下,利用歼6高推重比带来的良好加速性能,还是能在国土防空作战中与“妖中妖”掰掰手腕的。
为此,空军及海军航空兵各师都组织了专打“妖中妖”的尖刀分队,挑选最优秀的飞行员率先改装歼6战斗机,经过突击训练后前出至台海前沿,誓与猖獗的RF-101A一较高下。
歼6于1964年进入人民空军服役。
1964年底,空18师组织的歼6战机“尖刀分队”,转场到广东兴宁机场进行轮战。这些在全师范围内挑选出来的尖子指挥员、飞行员们抵达目的地后,仔细研究了 “妖中妖”此前18次入侵汕头地区的详细资料,组织实施了75次图上推演和26次实机演习,最终制订出详尽的作战预案。
由于我方保密措施十分严格,台伪方面在长达3个月时间内竟不知道这个空18师歼6战机“尖刀分队”的存在。
1965年3月18日9时37分,驻兴宁机场的空18师“尖刀分队”指挥所接到上级通报:“妖中妖”即将出动。空18师副师长沈科下令,当天值班的54大队副大队长高长吉立即进入一等准备。
9时40分钟,沈科接上级通报:2架RF-101A从桃园机场起飞。根据我方预警雷达测得的航迹来看,对方此次侦察目标很可能是广东汕头一带。
10时12分,高长吉奉命驾机起飞,爬升至4000米高度后待机。
10时25分,我预警雷达在汕头东南165公里外的海上发现2个飞行高度500米的目标。此后雷达情报中断,沈科认为,敌机可能从靖海方向由南向北飞进大陆,对汕头机场实施侦察,当即令高长吉从待机空域前出,并迅速爬升到11000米高度。
10时34分,空军雷达发现敌机果然由靖海东南2千米处飞入大陆上空,并已爬升至8500米高度,还在继续爬高。
此时从雷达上看,高长吉驾驶的歼6位于2架RF-101A的左上方,双方高度差为3500米,双方态势对我方有利。但是,高长吉在空中多次压坡度搜索,均未能发现敌机。
10时35分,地面引导员通报高长吉:2架“妖中妖”位于你右后方2千米。高长吉一边收小油门,一边放减速板,并向右压坡度朝本机后下方搜索。
高长吉在歼6战机前留影。
这一次,双方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2架RF-101A立即放弃侦照任务,向右急转弯并向海面实施俯冲,企图增速逃跑。高长吉马上以大速度反扣,下滑追击。
这个时候,敌方长机、僚机之间拉开了较大距离。高长吉本想先攻击距离较近的敌僚机,但在追击过程中,敌僚机突然向右机动脱离了编队,将自己的长机暴露在高长吉面前。
此时,“妖中妖”长机就在高长吉前下方约1500米处,高长吉立即盯上敌长机。双方都打开了加力增速。歼6的时速已经增至1460千米/小时,接近了性能极限,飞机“打摆子”现象越来越严重。在负2.5G的过载下,高长吉强忍着头晕、想呕吐等不适症状,双手紧握驾驶杆,用尽全身力气努力保持飞机的飞行状态。可即便是这样,歼6仍很难压下机头。
恰在此时,“妖中妖”僚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出现在高长吉前方约1000米处,高长吉第二次改变决心,准备攻击敌僚机。
驾驶这架“妖中妖”僚机的台伪空军第4中队中校政治辅导官张育保不停地驾机做蛇形机动,以此破坏高长吉的瞄准,但如此一来,却极大消耗了“妖中妖”的能量,其飞行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妖中妖”被打得凌空爆炸。
对高长吉来说,这可是个天赐良机。但就在这关键时候,歼6战机的加力燃烧室因过热而自动切断了加力,因此与敌僚机的距离并未缩短。
此时,高长吉驾机已追至大陆海岸线附近了,沈科在无线电里提醒他:上级有不许战机出海作战的禁令,违者将受到严惩。
当年人人皆知,这是1958年炮击金门期间,毛主席亲自划下的“红线”,是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而制订的对敌斗争策略。以他老人家在人民群众心目中如日中天的威望,以我军严明的军纪,多年来从未有人敢违反。但这一次情况太特殊了,眼见好不容易才逮住的战机,却因为“红线”禁锢而即将流逝,心有不甘的高长吉牙一咬、心一横,甘冒返航后被移交军事法庭的巨大风险,情愿为此付出巨大代价,也要作最后一搏。
高长吉根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回复沈科的提醒,忙着以娴熟的动作在最短时间里重新启动了飞机加力。当增速后的歼6将敌我距离拉近至600米左右距离时,高长吉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双手稳住驾驶杆,将“妖中妖”僚机的机影死死套在瞄准器光环里,然后按下开炮按钮,打了一个长点射。
当年的《人民日报》上刊载了高长吉建功的消息。
眨眼间,70余枚30毫米炮弹从歼6战机的3根炮管中呼啸而出,化作3条火龙,一举罩住了“妖中妖”僚机,将其击坠于兄弟屿附近的大海中。
由于长时间开加力飞行,歼6剩余油量不足,无法返回兴宁机场,高长吉遂于10时50分驾机安全备降在汕头机场。
高长吉在空中开炮之时,歼6已经飞越了“红线”,当时在地面指挥所里的人们对此都一清二楚。他的确立了大功一件,但也违反了禁令。因此当高长吉安全返航后,大伙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将情况如实逐级上报,请上级领导定夺。报来报去,最后还是毛主席一锤定音:“拘泥于条条框框而畏首畏尾,怎么能打胜仗?”
有了毛主席这句话,人民空军立即为高长吉举行了隆重的祝捷授奖大会,相关消息还登上了《人民日报》头版。
高长吉这位17岁参军、18岁入党、在长津湖参与血战美陆战1师战斗,于1958年7月29日首开“炮击金门”期间击落敌机记录的山东大汉,此后历任空18师副师长,昆明军区空军指挥所副主任、广州军区空军副军职调研员,1988年被授予空军少将军衔。
作者:西西河的康夫;来源:西西河的碎玉轩 微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