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亚马逊。有一种信念正日益深入人心，员工过多本身就是一种障碍，而任何留下来的员工都应该更加努力地工作。
美国企业界深信：员工越少，增长越快。
根据就业数据提供商Live Data Technologies的数据，过去三年，美国上市公司总共裁减了3.5%的白领员工。在过去十年中，标普500指数成分股公司中，有五分之一的公司员工规模有所缩减。
这不仅仅是常规的成本削减，也反映出一种更广泛的理念转变。增加人才曾经是销售大幅增长和对未来充满信心的标志，而现在，如果领导者还在扩招员工，反而被视为没做好工作。
得益于生成式人工智能(AI)等新技术，企业目前能以更少的人力做更多的事。但这股趋势背后还有更深层的原因。从西雅图的亚马逊(Amazon)到北卡罗来纳州夏洛特的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以及其间遍布各处的大大小小的公司，一种信念正日益深入人心：员工过多本身就是一种障碍。许多老板传达的信息是：任何留下来的员工都应该更加努力地工作。
亚马逊首席执行官安迪·贾西(Andy Jassy)在周二致员工的一份备忘录中写道，AI“百年一遇”的崛起将在未来几年内淘汰部分岗位。今年早些时候，他告诉员工，并非每个新项目都需要50人来完成。他在致股东的年度信中补充说，最优秀的领导者“能以完成工作所需的最少资源办成最多的事”。
宝洁公司(Procter & Gamble)本月表示将裁员7,000人，占其非生产性员工的15%，以打造“更宽泛的角色和更小的团队”。雅诗兰黛(Estée Lauder)和约会应用运营商Match Group最近表示，各自裁掉了约20%的管理人员。与此同时，微软(Microsoft)计划在未来几周内裁掉销售部门和其他团队的数千名员工，以精简员工队伍。
“更扁平意味着更快速，”慧与(Hewlett Packard Enterprise)首席财务官Marie Myers本月在讨论近期裁员时对投资者表示。她指出，慧与的员工人数不到59,000人，是十年前成为独立公司以来的最小规模。
所有这些收缩都颠覆了通常的招聘和解雇周期。公司通常在经济衰退时裁员，在经济好转时增员。然而，近年来的裁员恰逢销售额和利润飙升，这预示着领导者评估其员工队伍的方式发生了更根本性转变。根据圣路易斯联邦储备银行的数据，去年年底，美国企业利润升至创纪录高位。
“根据我私下里进行的交谈，每一家员工数不低于500人的公司，包括上市公司，都说‘我不需要团队里30%到40%的人’，”科技投资者、前Adobe高管Jason Lemkin上个月在一个风险投资播客上如此说道。
2017年，圣何塞Adobe总部的午餐时间。
根据《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对公开文件进行的分析，总体看，如今约有五分之一的标普500指数成分股公司的办公室和外勤员工数量都少于十年前，而且这并不完全是由于出售或分拆部分业务所致。这些公司里包括沃尔玛(Walmart)、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s)和美银等行业领头羊，它们的销售额在缩减员工规模期间都出现攀升。
在美国一些公司精简人员的同时，医疗健康行业实现扩张并且政府工作人员的队伍壮大，这使得过去十年美国劳动力总数仍取得增长。
管理者首当其冲
裁员已导致员工迅速失去他们在疫情期间享有的议价能力，当时就业机会充足，公司竞相出高价招募白领人才。即使AI技术进步在当时已露出苗头，但许多企业领导者和劳动经济学家那时都预测，无论是受薪职位还是小时工职位，都将出现长期短缺。
如今，员工们正面临着更繁重的工作量、更大的职责压力，以及对工作保障和未来前景挥之不去的担忧。
“员工们太紧张了，不敢换工作，”教育平台Udemy的经济学家Mischa Fisher在针对最新美国就业报告做出的分析中写道，“这种冻结状态阻碍了正常的工作机会流动，职场新人无法进入，有经验的员工无法晋升，而精疲力竭的员工则选择待在原地不动。”
管理层一直是裁员的重点目标，不过Live Data Technologies的数据显示，上市公司最近也削减了非管理人员的队伍。从2022年5月到2025年5月期间，经理人数下降了6.1%。高管级职位减少了4.6%。
2010年，当布莱恩·莫伊尼汉(Brian Moynihan)成为美国银行首席执行官时，该公司雇佣了285,000人。之后，美国银行关闭了一些分行，将更多流程数字化，并且在员工离职后不再补充新人。近年来，美国银行还将管理层级从13个削减到约7个。
2010年，当布莱恩·莫伊尼汉成为美国银行CEO时，该公司雇佣了285,000人。现在约有213,000名员工 。
如今，美国银行约有213,000名员工，收入比十年前增长了18%。“我们用更少的人和更低的成本，打造出一家生产效率更高的公司，”莫伊尼汉今年4月对投资者表示。
公司组织架构“扁平化”使得每位管理者要领导更多员工。根据人力资源软件提供商Lattice的数据，在2020年，每位经理平均有4.2名直接下属，到2023年已增至5.1人。
“他们已经把管理层级削减到让公司变得骨瘦如柴的地步了，”哈佛商学院(Harvard Business School)的管理学教授Joseph Fuller说道。
他还说，这样做可能会适得其反，最终损害员工的生产力：“他们进行深度工作和真正专注的能力会持续下降，因为他们会无休止地被打扰分心，而且现在他们做的是10年前三个人做的工作。”
然而，“人均创收”作为一项投资者和高管密切关注的指标已重新受到青睐。在密切关注该指标的老板中，就有Grindr首席执行官乔治·阿里森(George Arison)。2022年，当他执掌这款交友应用时，该公司的人均创收约为100万美元。
两年内，这一数字增加了一倍多。Grindr把招聘速度维持在甚至低于该公司内部预期的水平，推出了新的生产力工具，并依赖现有员工承担更多工作。
阿里森说：“我当时说得很清楚，员工们的工作量没有达到应有的水平。”
另一些公司现在也正敦促它们的团队用同样的资源完成更多工作。
“我们将推出10款产品，”新冠疫苗生产商莫德纳(Moderna)的首席执行官斯特凡·班塞尔(Stéphane Bancel)在5月底的一次投资者会议上表示。“我对我们团队提出的挑战是：我们如何在不增加人手的情况下推出这10款产品？”
变革的推动者
生成式AI已经让高管们能够设想一个“用更少员工也能运作”的未来。电商平台Shopify和外语学习应用多邻国(Duolingo)的首席执行官最近都告诉各自的团队，未来的招聘将以先证明相关工作无法通过自动化来完成为依据。在多邻国首席执行官的备忘录引发社交媒体强烈反响后，他缓和了措辞，澄清该公司仍在以与以前相同的速度招聘。
当Lattice希望在该公司人力资源系列软件产品中增加一项薪酬功能时，高管们估计他们将需要40到50名新员工，因为客户的薪酬问题通常需要立即处理。
Lattice的首席执行官莎拉·富兰克林(Sarah Franklin)表示，该公司最终只增加了不到10名员工，原因是当前的AI模型比仅一两年前的聊天机器人要先进得多。她说，这些AI模型“可以处理定制化请求、定制化查询，并进行匹配以给出答案”。“这正是我们人类所做的事情。”
许多公司正转向使用更具智能体特征的AI，这是指能够代表人类作出决策和完成任务的自主机器人，例如，支付发票或在自然灾害干扰货运路线时重新规划库存路线。沃尔玛正在部署这类AI智能体，以便将该公司自有品牌服装生产的周期缩短至多18周。
沃尔玛的公告显示，该公司雇员人数已比十年前减少了100,000人。在此期间，该公司出售了在巴西、英国和其他国家的业务，但这只是部分原因。技术创新也帮助沃尔玛在员工人数减少的情况下实现了收入增长。此外，该公司还大力投资电商业务，该业务增长迅速，部分依赖于未被计入员工总数的自由职业司机。
图为亚马逊西雅图总部。该公司CEO贾西表示，AI“百年一遇”的崛起将在未来几年内淘汰部分岗位。
2024年，沃尔玛的销售额达到6,810亿美元，较2014年增长了40%。沃尔玛首席人事官Donna Morris在一份声明中表示：“现在的许多工作在几年前还不存在，我们预计这种变革的步伐将继续下去。”
亚马逊首席执行官贾西在周二致员工的备忘录中表示，生成式AI和智能体正变得越来越强大。他表示，该公司已经推出或正在开发1,000多个智能体，并预测AI智能体将通过处理重复性工作来加快创新步伐。他说：“智能体将使我们几乎所有工作都能从一个更高的起点开始。”
五名员工，5,000万美元收入
这种更精简、更高效的模式正逐渐渗透到即便是最小的初创企业。销售高端过滤花洒喷头的Jolie今年有望实现约5,000万美元的收入。该公司有五名员工。
该公司首席执行官Ryan Babenzien表示，自己从未将员工人数视为成功的标志。Jolie的团队包括联合创始人Arjan Singh，以及专注于销售、营销和社交媒体的员工。该公司之所以能以如此精简的团队运营，是因为在部分财务、运营和物流职能上依赖数字工具和兼职合同工。Babenzien曾将一个运动鞋品牌出售给Steve Madden。
“招聘已不像过去那样必要了，”Babenzien说。“十年前，用五个人或更少的人打造一家收入5,000万美元的企业会非常困难。如今，我认为这将变得非常非常普遍。”
Babenzien希望未来几年内将公司收入翻一番，达到1亿美元。
他估计，该公司只需再增加两名员工就能实现这一目标。
来源：国际投行研究报告微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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