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 年成立,地点设在延安王家坪的半山上,对外称十八集团军总司令部,高参室藏龙卧虎,时刻关注国内外战场的动向,研判正面敌后两个战场的形势,给出战略建议,是军委“智库”。
1940年,根据战争的需要,中央军委在延安王家坪成立了军委秘书处,1941年中央军委又成立了总部高参室(以下简称高参室),办公和宿舍都设在王家坪的半山上,对外称为十八集团军总司令部。
因为我父亲王子玉也在高参室工作,孩提时的我生活在这些大人们中间,对高参室的人和事多少有些了解。
卧虎藏龙
高参室由朱德总司令直接领导,并以朱老总的名义委托周思诚为高参室中将参议,委托萧泽苍、白天、赵唯刚、李荫南、童陆生、王子玉等为少将参议。周思诚任高参室主任,白天任副主任,秘书是马冠英,童陆生为战略研究小组组长。后来又调邢肇棠、王梓木、王百评、康原任高参室参议。在我眼中, 这些中将、少将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我从没见他们佩戴军衔,也没听有人称他们为将军,听说好像只有与国民党打交道时才用这些“头衔”。
高参室里藏龙卧虎,成员来自五湖四海,经历都不同寻常。主任周思诚是河北保定人,他毕业于保定北洋陆军速成武备学堂,曾任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教官,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如唐生智、张治中、傅作义、白崇禧、陈诚等都曾是他的门生。1940 年秋,他在代理国民革命军第二十集团军中将总司令的时候,因不满国民党的消极抗日加腐败,投奔延安。董必武为此曾写诗赞他道:“宁在延安吃红薯,不在南京当中将。”
1940 年10 月,朱德参加在延安王家坪召开的军工生产会议。
继任的高参室主任王世英,山西省洪洞县人,是一位1925 年2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老革命。他是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第四期毕业生,长期做党的地下工作和军事统战工作,曾参加过第二次东征战役、省港罢工和北伐战争。1942年年初,中央调王世英回延安任高参室主任,同时兼任八路军驻第二战区办事处处长。
童陆生是湖北黄陂人,1923 年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6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他参加过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时期领导过武装暴动,还参与了解决西安事变的工作,1941 年回延安高参室工作。
邢肇棠是甘肃通渭人, 毕业于甘肃陆军测量学校,1923 年加入国民党,参加过北伐战争。抗战爆发后,他任国民党新编第五军副军长,其间长期同中国共产党保持联系,并因坚持国共合作而受到国民党顽固派的打击。1940 年 11 月,他奔赴晋冀鲁豫边区,并于1943 年到延安加入高参室。
王梓木是黑龙江省木兰县人,毕业于冯玉祥创立的西北军官学校,1925 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受我党指派, 王梓木一直在冯玉祥的西北军中做党的秘密工作。抗战爆发后,他转任中共中央南方局军事组工作,对外名义是八路军高级军事参议,实际上是做军事统战和情报工作。1944 年底,他返回延安进入高参室。
团结友爱
朱老总领导下的高参室团结友爱,他的非凡魅力和对同志的关心保护令人折服。
延安整风期间,由于康生等人“作怪”,很多人被“莫须有”地打成了国民党特务。在朱老总的过问和保护下,高参室的成员受到特殊保护,没有一个被打成特务。朱老总深信,他们放着国民党的高官不做,而是到延安来投奔共产党一起吃苦,对党是忠诚的。周思诚、邢肇棠等人的入党问题也是在朱老总的关心下实现的: 周思诚于 1943 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邢肇棠于1945 年入党。朱老总不仅在政治上关心大家,在生活上也无微不至地关心每一个人。那次我父亲生病,朱老总每过一两周都会去看望他。后来胡宗南大举进攻延安时,朱老总在战事紧张之际还特别交代杨尚昆,让他负责照顾好我父亲。
王世英
王世英继任高参室主任后,主持高参室日常工作。一次听我母亲说:王世英在平津一带做地下工作时,突然接到上级指示火速回延安。 因为命令实在紧急, 王世英夫妇只得让年龄不大 的 一 双 儿 女 自 行 回 延安。回延安不久,就传来这两个孩子在过黄河的时候船翻落水、生死不明的噩耗。他们强忍悲痛,仍然完成了任务。所幸不久又传来消息:女儿被船夫救起,儿子则拉住马的尾巴渡过了黄河。这个故事在高参室广为流传,大家听后都对他肃然起敬。
高参室的童陆生知识渊博,后来他和王世英都被选为中共七大代表。他在担任高参室支部书记期间善于团结同志,把支部工作做得有声有色,大家都愿意说心里话。
军委“智库”
高参室的本职工作,具体来说就是分析正面抗日战场的情况,对敌后抗日战况进行估计和判断,对蒋管区进行动态分析,和对国外反法西斯战场的胜败预见等。此外,对军事学术理论进行研究也是他们的日常工作。
作为中央军委 的“ 智库”,高参室时刻关注国内外战场的动向,研讨国内战场的形势。当时有一个“双周军事形势”讨论会制度:上一周讨论国际战场的形势,下一周便讨论国内战场的形势。听我父亲说,参加讨论会的主要是总部高参室的参议,他们来到延安之前大都担任过师、旅一级的指挥员,并且相当一部分人上过国内外著名军事院校,有实战有理论。研讨会一般由朱老总主持,参议们随便找个板凳坐下,先由参谋人员介绍国内外军事情况,然后由到会的成员围绕某一主题自由发表意见。这时候,朱老总坐在一条长凳上,有时把一只脚蹬在凳子上,要是夏天他手里还拿个蝇拍子,看见苍蝇就打。看似随意,实际他在仔细地听每个人的发言,不时还提出问题。
童陆生
1942 年 9 月的一天,高参室正好要讨论国际战场形势,焦点是斯大林格勒战役。当时在德军的强大攻势下,苏军一时间疲于应付,总的形势看来对德军十分有利。讨论会开始后,参谋人员挂上了斯大林格勒战场上苏德军队的部署图,并简要介绍了双方的对峙形势。这一次,讨论会上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看得出大家都在极其认真地思考,毕竟这场战役不仅关系到苏联的命运,也关系到全世界反法西斯阵线的命运。
曾奉命赴苏联工作过10 年的赵唯刚首先打破沉默发言,他在简要分析了苏军的装备和军队的士气后认为, 苏军如不能很快集结预备队支援斯大林格勒,从目前的消耗来看坚持下去困难很大,而一旦斯大林格勒失守, 整个战局将不堪设想。高参白天对德军的情况比较熟悉,他认为德军机械化程度较高,指挥官的军事素质也比较高,但补给线太长,如果苏军能在斯大林格勒消磨德军的锐气,对峙时间一长德军的供给就会出问题,此时如果苏军强大的预备队投入战斗, 德军的攻势就会瓦解,因此关键是预备队使用的时间和突击的方向。会后,我父亲遇到陆定一时,也与他探讨起斯大林格勒战役。陆定一认为现在还很难判断胜负走向,但苏军一旦告负,中国革命的成功至少要推迟20年。
当时,高参室上上下下都在时刻关注着斯大林格勒战局的变化。几个月后,振奋人心的消息传来:斯大林格勒战役以德军失败告终。这一次的讨论会上,大家一扫几个月前的紧张和沉闷, 发言踊跃。发言中,白天在肯定苏军胜利的同时,也对斯大林的指挥提出了意见。他说:“斯大林在歼灭曼施坦因率领的德军援救部队时没有采取有力措施,令其大部逃脱,如果由我来指挥一定能全歼援救部队,扩大战果。”这番“语出惊人”的话, 连朱老总听后也愣了一下。一些人认真地看了作战地图后,觉得白天说的这种可能性还是存在的。
1945 年日本投降后,形势发生了巨变,高参室的同志也纷纷走上新的岗位。王世英出任中共中央军委敌军工作部部长兼八路军总部副参谋长,童陆生参加国共重庆、南京谈判并任中共代表团军事组长,邢肇棠就任民主建国军副总司令,周思诚任晋冀鲁豫军政大学副校长,王梓木赴东北任嫩江省政府副主席,白天在八路军某部任参谋长。当时,解放军“炮兵之父”朱瑞将军曾邀请我父亲去东北共建炮兵, 但他因为生病未愈而没能同去。至此,高参室的工作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