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范懿：杜鹃声碎，喇叭声咽——《红星啼血》后记

红军长征胜利已90周年，文化长征业已20周年，新长征还一直在路上，我们紧随共和国的步履，一路都仿佛在听毛主席《忆秦娥．娄山关》里的铿锵诗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又声声回响易荡平烈士“以荡平天下不平为己任”铮铮誓言——杜鹃声碎，喇叭声咽，苍山如海，红星啼血……

自从2004年11月30日中午，文化长征队“三根铁拐杖”从长征江西源头到达湘江战役遗址红军烈士墓前跪地，发现当日正是易荡平等数万红军为掩护中央纵队和主力红军渡过湘江而壮烈的忌日，这天人们却都在忙于奔各自的幸福路，没有人记住他们，只有墓前跪地的三个人？我们强忍内心的波澜，废寝忘食，跪地雕刻，用“叮当”声同烈士们说话——

 

作者罗范懿（右）和队员陈赞文（左）跪在烈士墓前。

 

作者在墓地刷写。

 

陈赞文在墓地雕刻。

读完墓碑上易荡平事迹简介，原来他是湖南老乡，长沙浏阳人，一个地主子女毁家闹革命，并带领五兄弟加入中国共产党，后来五兄弟都为党为革命献出了年轻最宝贵的生命……感天动地啊！我含泪雕刻，并立念走完长征路要为他立传！

十年后，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三根铁拐杖”又来到湘江战役遗址立上了他们的故事石碑——

 

央视播出《浴血湘江》剧中的文化长征石碑视频照。

又是十年，纪念长征胜利90周年了，我还欠下20年前跪在烈士墓前立念要为烈士写传的发愿，泪光里立愿未还，我深感惭愧和内疚……

 

易荡平曾孙汤裕福（左）来长沙作者家中第一次会面讲易荡平故事。

2025年1月11日，终于经朋友介绍，我与易荡平曾孙汤裕福同志联系上了，小汤这天带来一本《向死而生——易荡平兄弟红色故事》的书，我们在长沙家中见面。这本书先后收录了易荡平、汤学成、辛克明、黄仁四位烈士兄弟生平事迹的简要介绍，我如获至宝，五天里读完三遍，又用五天一边陪上初二的孙女寒假补课，一边开始据自己20年的资料积累开始创作构思……1月23日凌晨两点突然从床上一跃而起，深怕思路“火花”消失，把《荡平啼血》书名立马记上，开头《引言：声声呼唤》也在电脑上很快写了出来……

第二天，我还把书名写到了文化长征团队的核心群里，想征寻大家的意见，大家最后把《荡平啼血》定下了《红星啼血》的书名。群里的红军后代、知名军旅作家和诗人的赵太国老师，得知我“杜鹃啼血”这条传记小说“艺术暗线”的构想，亢奋不已，他竟然等不得我《红星啼血》书稿问世来读书了，连夜写出了一篇精采的抒情散文诗《血染的风采》——

杜鹃啼血，向来是文人墨客笔下哀婉的意象。我却以为，这血色的啼鸣里，藏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那鸟儿立在枝头，胸口的羽毛被自己的喙啄得支离破碎，殷红的血珠顺着青灰色的羽毛滚落，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它啼叫着，声音穿云裂石，不似黄莺的婉转，亦非画眉的清脆，而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嘶吼。每一声啼叫都伴随着新的伤口，但它浑然不觉，只管将满腔心事倾吐给这无情的天地。

这何尝不是一种壮烈的抗争？明知啼血而亡的结局，却偏要以生命为代价，完成这场孤独的演出。杜鹃不懂得什么“适者生存”的道理，它只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啼叫，哪怕鲜血流尽。这种近乎愚蠢的坚持，在精明世故的人看来自然可笑，但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更高贵的生存姿态？

文人总爱将杜鹃啼血比作离人泪，我却从中看到了更为深刻的隐喻。那声声带血的鸣叫，多像那些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者——屈原投江前吟唱的《离骚》，嵇康临刑时弹奏的《广陵散》，布鲁诺在火刑柱上坚持的日心说。他们何尝不知沉默可以保命？但有些声音，注定要用生命来呐喊。

杜鹃啼血之美，正在于这种知其不可而为之的悲壮。当世俗的聪明人都在计算得失时，总需要一些“痴人”用鲜血染红真理的旗帜。杜鹃不懂哲学，但它用生命演绎了存在主义最深刻的命题：生命的价值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活出了自己的本质。

暮色渐浓，那杜鹃仍在啼血。血色残阳中，它的身影渐渐模糊，但啼声愈发清晰。这啼声将穿透时空，在每一个追求真谛的灵魂深处，激起悠长的回响。

正在我提笔写后记这时，也像他一样按捺不住了，必须把诗人的满腔激情一滴不留，和盘倾吐，并泼向我《红星啼血》至亲至爱的读者们……

1月22日（农历十三日），汤裕福带车来长沙接我了。当天是我66岁生日，往年都要来聚聚的亲家和朋友不约而至，儿子也张罗订好了酒店，我这主人却只好失陪，说服家人，也不告诉小汤，匆匆带上记录本和洗漱工具，随车溯浏阳河而上，来到了浏阳河的源头——浏阳达浒镇金坑村龙脑寨易荡平故居，在易荡平的孙子汤光球、曾孙汤裕福同志的陪同下我去烈士青少年生活和战斗过的浏阳苏区实地走访学习……家人和亲友来电：“生日快乐！”、“过年快乐！”、“元宵节快乐！”……

 

作者元宵节向易荡平长孙汤光球（右）敬酒。

 

易荡平长孙汤光球（中）陪作者（左）去易荡平曾在游击队战斗过的大光洞走访大光洞书院院长（右）。

常言“六十六学不足”，高兴我这个生日和元宵节都在烈士生前所在地学习“荡平精神”过着，收获满满，其乐无穷。浏阳走访期间又受到了中国作协会员、浏阳市作协主席丁纯蓝女士和她的朋友们热情接待……

在浏阳革命老区学习回来后，我开始闭门创作，《红星啼血》构思愈加神采飞扬……

说来也巧，回长沙的第二天凌晨早起，天亮后开窗透气，天空中鸟儿成千上万，远看密密麻麻像一张恢恢天网，“天网”时而从东铺向西，时而从南撒向北……展翅翱翔的天使们好威风、好壮观，就像特邀我展阅它们一样，我赶紧拿手机咔嚓咔嚓……

 

浏阳龙脑寨杜鹃飞来长沙作者创作台前集会照。

它们飞累了又在我窗对面的楼房顶边缘上朝我整齐化一站成长排，又在窗前的高压电线上面向我列成纵队一排排，有的还是不过瘾，飞过来站在我窗前的阳台上——

让我看清它们：黑灰色，尾巴有白色斑点，腹部有黑色横纹，嘴巴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我不由幡然猛醒，内心发出惊叹：

“啊！是杜鹃鸟！你们都是从浏阳金坑的龙脑寨飞来的吗？”

“杜鹃天使们，你们太帅了啊！你们都是易荡平兄弟（世和、世积）救活的那只杜鹃鸟的后代吗？你们知道我刚从易荡平故居回追过来的吗？你们都知道了我正在写你们的祖先和你们吗？……”

这时，季节还不到它们叫“播谷”的时候。这灵性之鸟，我们相对凝视着，我尽量摒住呼吸，不惊扰它们……

双方凝滞片刻，近在我眼前的估计正是这支杜鹃大队伍的领头吧，它们扑翅向我左侧的一片森林飞去，旋即，大队伍都朝森林里飞去……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我一直都在恭候天使们再过来，并已在阳台上准备好食物接待它们，可是，可是杜鹃鸟们却再也没有过来了？

你们是来考察证实从龙脑寨回来的作者吗？已考察属实就不好再来打扰我了吗？……想起来我眼睛发潮。

 

罗范懿《红星啼血》创作台。

 

作者创作台前杜鹃鸟列成纵队的高压电线和电信铁塔上喜鹊结窝孵化的照片。

 

过些日子，我只发现了我窗外的电信网络铁塔高处，有一对喜鹊夫妇在上面结窝，窝结好后在里面孵化，孵出幼仔后为幼仔哺食……哺食时幼仔叫得欢，路上车子河水声也掩不住它们的声音了，长羽了，丰翅了，喜鹊父母带仔们练翅飞走了……伴着这窝喜鹊的出生和一天天成长，我的《红星啼血》也脱稿呱呱坠地！

《红星啼血》脱稿正是赶在杜鹃啼血的季节。因杜鹃“播谷”的使命主要在农村广阔天地，不在这都市里。我盼望的杜鹃们更不会来了啊！这杜鹃鸟与喜鹊会有什么联系吗？我知道龙脑寨多乌鸦，世积的弹弓多指向“乌鸦嘴”的它们，他要打乌鸦让满月满明的爷爷奶奶补身子……这喜鹊吉祥鸟会是杜鹃鸟的亲族吗？这对喜鹊是在受杜鹃之托来陪伴我《红星啼血》的写作，守候着它们祖德之灵光？

《红星啼血》杀青后，我第一个又是发了我表弟谭秀年的手机上，要他为我扫描错别字。他是我姨妈的小儿子，我们表兄弟中他是唯一一个当过解放军的，复员后先在北京帮人做过书生意，偶尔做过编辑校对，他后来开南货北货小商店，在闹市区做小本生意。《红星啼血》一发他手机，他既做生意，又要读书稿“追剧”，还要留意字词句，他就只好一心三用了，发现笔误立即作出页行记录，一天里拍一张记录单让我在电脑上更正。知道他多少次有买东西的人在店里已选好了商品，来到他身边还没发觉，让客户唤声“老板”，甚至在收银台上敲几声台面，他才从故事中反应过来……待每天关了店门又接着拿手机看书稿，多的一天看上百页，一本十多二十万字的书稿他四五天就读完。读完后找表哥大发感慨：通常是讲穷人闹革命，易荡平是富人闹革命！这汤家真伟大，我们解放军更伟大，老人家可用自己的死来换取送子参军，连老虎也真够仗义，也认定红星，送人参军，人民解放军何来不发展壮大呢？读完后，从易荡平身上，他第一感是看到了铁证，我们中国共产党和他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真正是伟大中的伟大啊！毋容置疑！

我的几位文化长征志愿者也在手机上读完了书稿。

教授王胜国连读了三遍，他说连后面两次重读也陪哭了几次。我问他主要有哪几个泪点？他一口气说出四个地方：一是引言的易荡平妻子携儿沿长征路满世界寻丈夫、找爸爸，他哭了；二是满月满明的爷爷奶奶为了让孙子孙女安心去当红军，二老吞毒自尽，他忍不住抽泣；三是汤家长工满明在红军队伍中为掩护“少爷”脱险而英勇牺牲；四是团长易荡平在湘江战役阻击战中已弹尽粮绝，自己腿部受伤，得知中央纵队已过江了，为不让警卫员同落敌手自己又不当俘虏，他命令警卫对他开枪，警卫不忍心，只好自己举枪饮弹牺牲……王教授嚎啕痛哭。他还说：“从此以后，每当北方的杜鹃鸟叫时，就会想起易荡平的‘红星啼血’……”。

中国作协会员丁纯蓝当晚手机收稿后，竟然用手机读了个一夜通宵未眠，一口气读完，第二天犯了眼疾，一段时间不敢看手机，看手机也是模糊一片。这位女作家更是对易荡平精神专情，眼疾好了之后赶紧写出了7000字的大书评，大赞作品把易荡平比喻杜鹃啼血，艺术手法高明。

广东高级教师卓尚栋读完，他连夜写出了《人民政权来自哪里》评论发表，他还反复对我说读完第一感就是心情沉重太沉重，传记小说用易荡平家族133名烈士的明细表作书的结尾，厚重无比，堪称绝笔。

还有不少人向作者交流：易荡平少年时“神弹”之神——“独眼虎”头上插刀后老虎可由恶变善、地主恶霸成了“独眼龙”、劣绅变植物人后自我反省、老虎暗中保护恩人。又问汤家把田地分给了穷人，看汤家地主为穷人闹革命牺牲太大，分了他家田地的农民，秋收后又自发来到被团丁火烧了四分之三的“汤家大院”送粮……这个情节太感人，过去的作品少见，应该真实无疑吧？易荡平在捞刀河的残疾同学被国军用他自己制刀厂的刀试“钢水”给杀害了，痛定思痛，易荡平爬上天心阁城墙面向捞刀河痛哭呐喊同学，读者也哭了。还有叔叔端祥给小世积“举高高”的手、讲杜鹃啼血故事的嘴都被敌人致残，他生死不说出地下党的秘密。哥哥世和就义前那激荡浏阳河的口号声。野孩子成了仙童去江西找红军，后进了“少共国际师”吗？有田叔从盼田到弃田从军，最后他和女儿满月走完了长征吗？我们很希望他们父女都能到达陕北……

在此，我对所有关心、帮助和宣传《红星啼血》的家人、师友和广大读者们表示衷心感谢！

《红星啼血》在各方支持下快要出版了。可是太遗憾啊！带我在浏阳爬山走访，腿脚比我还利索的易荡平长孙汤光球，这位73岁的老人，半年后突然发病离开了我们，追祖父而去……据汤裕福说，老人只读了《红星啼血》的部分打印稿，祖父传书稿他还没来得及读完啊。

“播谷播谷”、“荡平播谷”、“割麦收禾”、“光球好过”……龙脑寨的天使们又迎来了一个昼夜不停“杜鹃啼血”的季节！

光球哥您一路走好！

《红星啼血》由做过先生的先祖在天庭陪您捧读！限于水平，若有不当之处都请“上帝”托天使带信下来，红色江山，必如您所愿！……

月亮升起来了，一轮光球把龙脑寨和普天之下照亮……易荡平拉长孙蹲在自己膝下，他们祖孙共读《红星啼血》，读到了素贞妈妈（祖母）带小世积哼起了歌谣：

月光光，紫光光

唆椤树，好烧香

娘一拜，崽一拜

拜出来年好世界

 

杜鹃声碎，喇叭声咽……龙脑寨上空又多了一个追思先辈的声音在回荡……

 

匆匆写于2025年国庆前夕

（来源：昆仑策网【原创】，修订发布；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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