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换个思路搞足球

 

 

国家一直希望把足球搞好，毕竟这是人类第一运动，可以说全世界各项运动能够百花齐放，很大程度要归功于足球。奥运会这么多项目，其中一大半项目的支持经费就来自于足球运动，国内也是一样。

 

因此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出发，中国都不可能放弃足球，既然不能放弃，那总得想办法搞好。不说在亚洲拿第一第二，最起码能确保进世界杯，这也是国际足联的执念，20多年了，国际足联每一次赛制改革，最大的目标就是想办法让中国队进入世界杯，这关系到全世界最旺盛的市场，关系到足球运动的未来，也关系到国际足联的切身利益。

 

国家也非常重视，2015年审议通过了《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2016年还发布了《中国足球中长期发展规划（2016—2050年）》，在这份文件中，将振兴和发展足球，直接跟“建设体育强国、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挂钩，设置了2020、2030、2050年三段发展规划。

 

2024年又新出台了《中国青少年足球改革发展实施意见》，意见由体育总局牵头起草制定，12个部门联合印发，文号为“体发〔2024〕1号”，堪称体育系统的年度一号文。

 

至于其他部门、地方性的支持性政策就更多了，除了足球，没有任何运动能够得到这种程度的重视。可偏偏越重视的越不行，每一次大众觉得这应该是底线了吧，可偏偏总能不断向下突破，让人知道什么叫“没有底线”，甚至被戏称为“国运平衡器”。

 

但从去年村超，到今年苏超，以及雨后春笋般涌现的赣超、黑超、蒙超，为中国足球发展提供了一条真正的出路，那就是“人民战争”之路。

 

竞技足球也必须来自人民、回归人民。

 

 

当然，必须要客观，虽然普遍瞧不起国足和国内职业足球联赛，但还是要明白，无论村超、苏超、赣超、蒙超，这终究是业余水平，跟职业球员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比如这次苏超提前锁定常规赛第一名的南通队，就是以南通海门珂缔缘足球俱乐部二线队为班底，本质也是职业球员，这才是南通队可以横扫苏超的关键，靠的是实力，是职业选手下场“虐菜”。

 

 

海门珂缔缘主力的一队，目前是中乙联赛争冠组八支球队的倒数第三，25场胜11平8负6积41分，只有前两名才有资格晋级中甲，中甲之上还有中超，再然后才是国家队。

 

这就是职业跟非职业的鸿沟。

 

苏超最大的价值是证明了，中国人还是热爱足球的，也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国足球的巨大商业价值。苏超开赛100天时商业价值就超过3亿元，带动文旅消费超过380亿元。如果全国范围能够普遍组织起来，单单中国市场，商业价值可以媲美世界杯，这让国际足联非常羡慕，更发愁如何确保中国足球打入世界杯。

 

如果只看当下，业余足球联赛的水平与职业联赛差距太大，只是娱乐性和商业性很强，还能丰富百姓生活，感觉似乎不能提高中国足球的竞技水平。

 

实则不然，把苏超这样的业余足球联赛办好，这才是中国足球更可行的突破方案，也恰恰是欧洲足球强国崛起之路。

 

足协组织了很多改革，国家队教练换了又换，但无论怎么换，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归根到底，中国虽然有14亿人口，但足球人口实在太少了，能够脱产全身心从事足球的职业球员更少，正规比赛踢得太少。

 

以日本为例，这是亚洲足球崛起的表率，实力发挥非常稳定，稳居世界准一流水平，在世界杯突破16强也不过指日可待。关键还是实力，日本有极为雄厚的足球比赛基础，比如日本小学生足球联赛，参赛小学生一年能踢100场。

 

再好的训练，也不如比赛实战，这个道理应该不用讲。

 

 

可中国的职业足球运动员，把训练赛和表演赛算上，一年大概也就是40场，而欧洲球员平均在70场，这种高强度的联赛，才能保持竞技状态，进而提升技战术水平。

 

而要高强度比赛，就需要足够的职业球员，需要足够的赞助，但总不能指望国家靠财政养活几万甚至几十万职业、准职业球员吧？

 

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效仿欧洲国家，从社区足球开始，建立真正的全民联赛体系。

 

当然足协或许会说，中国现在也有类似的联赛机制，共有七级，职业联赛包括中超、中甲、中乙三级，全国范围还有针对业余的中冠联赛，到了省里还有省超、省甲、省乙三级业余联赛，当然只有个别省市有完整的省内三级业余联赛。

 

但这就像协和医院搞得“4+4”一样，名称跟美国以及国内其他院校的“4+4”一样，但只学了一半，形似而神非。全民社区足球，一定是由下往上，而不是靠行政或者准行政力量由上向下建立。

 

欧洲足球体系来自于欧洲城邦文化，伴随工业革命，渐渐从贵族扩散到工人阶级，由煤矿工人、纺织工人等自发组织的球队成为早期足球的重要组织形式，慢慢地从街头娱乐开始，自然而然的催生了区域性联赛，到1888年英格兰足球联赛成立，这才开始了足球商业化，到了1904年国际足联成立，推进足球运动的规范化。

 

要注意一个关键的点：历史上很多事件，与地理等自然要素息息相关，这就是历史地理学。

 

小镇看过一些相关书籍，比如史念海教授所著《历史地理学十讲》，系统梳理了历史地理学十个不同视角；韩茂莉教授的《大地中国》，通过中国古代地理演变，把握中国历史发展的脉络；还有《中国古代战争的地理枢纽》，看完这本书才明白古代一些战争为什么打得这么奇怪，为什么有些地方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国外也很关注地理的重要性，英国地理学家与地缘政治学家麦金德1904年著《历史的地理枢纽》，从地理视角，提出“陆心说”和“世界岛”概念，认为控制东欧就可以控制心脏地带，继而控制世界岛，最终统治全球，这一理论与马汉的海权论相对应，至今仍然影响全世界的地缘政治。

 

足球运动的发展，与地理也有密切关系。

 

最根本的就是球员比赛和球迷观赛的交通时间、成本费用。

 

业余就是业余，没有资格碰瓷职业。而要想从业余转变为职业，就必须让一批人能够通过从事这项工作而赚钱谋生，这样才能潜心钻研。

 

欧洲各国的足球俱乐部，大多从小镇、小城等社区开始，一开始只是业余爱好，周边球队经常一起打比赛，就以社区、亲近关系等聚集了一批拥护者，而这些拥护者乐于赞助这些球队，支持代表自己社区的球队，这些赞助包括直接给钱，也包括购买门票和球队周边等。于是获得更多资金支持的球队，就可以让球员从业余变成兼职最后成为职业球员，去与竞技水平更高的球队打比赛，最终形成了现在熟知的欧洲各国联赛。

 

比如德国海登海姆俱乐部，前身成立于1846年，1910年正式成立足球俱乐部，所在城市现在也不过只有5万人口，2022-2023赛季首次升入德甲，两年后晋级欧洲足球协会联赛。

 

 

从这个过程可以看到，一开始萌芽的俱乐部，资金是有限的，这就决定了不可能花大量时间、金钱去很远的地方踢比赛。咱们直接参照目前中国的物价水平，一支刚刚起步的社区球队，一年能够拿到的赞助可能也就10万块，整个球队小二十人，去一趟邻省最基本的交通、住宿费用就得几万块，省内临市也得大几千，根本踢不了几场，作为一个小球队，也很难吸引自己的球迷大老远去支持。脱离自己的支持者，以后也很难获得足够的赞助，钱花光了，球队也就该解散了，重新退回到休闲的业余比赛。

 

所以，欧洲足球发展起来的关键，就是根据球队的技术和资金实力，安排由近而远的联赛。参考中国的地理城市关系，那就是乡镇街道级别的球队，就在区里踢，区县级的在市里踢，市级别的才能在省内踢。

 

但现在足协搞的所谓四级业余联赛，如果没有政府支持，能有多少资金用来省内奔波？

 

中国的省，放在欧洲那就是英法德级别的大国啊，交通成本能一样吗？

 

比如德国有3个城市州和13个联邦州，平均也就是2万平方公里，而以胡焕庸线为界，以东省份地级市平均面积基本在1万到1.5万平方公里左右，如广西1.7万、湖南1.63万、湖北1.43万、福建1.38万、辽宁1.06万、山东0.98万、河南0.98万、浙江0.96万、广东0.86万、江苏0.82万，基本上中国的地级市对应欧洲大国的省，几个市就等于欧洲一个中等国家。

 

所以，学习欧洲联赛经验，不能只学表面。人家德国等国家，搞业余联赛，可以直接以省为单位，但中国能行吗？更何况欧洲很多小足球俱乐部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可以说俱乐部球迷是几代人传承，无论球队成绩如何，都不影响几代球迷对球队的支持，换言之就算没有钱，纯靠业余也会努力传承下去。

 

就像是现在的苏超联赛，常州人不会因为常州队屡战屡败就选择支持其他球队，只要坚持不放弃，打进一个球就是胜利。甚至常州队举行最后一场主场比赛，恰逢常州举办航空航天科技展，直接把东风21D模型开进了比赛现场，这就是家乡球队的魅力。

 

 

还是从经费角度分析，一支中乙球队，要想维持健康运营一年需要1600万元经费，目前苏超各球队平均获得的赞助金已经达到中乙俱乐部级别，可如果按照中国足协的等级划分，这也就是省超级别。

 

从实际效果来看，要想搞好业余联赛，需要的金额要比现在的球队更高才行。

 

道理已经很简单了，学习欧洲经验，就要学全套、学本质，不能只看到人家搞省级联赛就照搬，要搞清楚人家这么搞的历史渊源和变革。

 

足球利益极其庞大，不可能没有利益关系，所以网上有人说“解散足协”，根本没用，因为足协仅仅是背后利益关系的一个外部表现而已，不改变底层的利益关系，就不可能根本变革中国足球的面貌。

 

所以就要换一个思路：改变利益关系。

 

从现在体育部门直接管体育，利益直接从体育赛事本身获得，转变为间接利益关系，也就是利益从足球之外获得，甚至还要补贴足球。

 

小镇觉得不妨交给文旅和卫健系统搞全民足球联赛，参考欧洲经验，需要限定在省内联赛范围内，国家层面还是要由主管部门组织，其他部门辅助。

 

对文旅部门而言，更看重的是文化、旅游市场的繁荣，是丰富民众生活，服务于城市宣传；卫健系统关注的是通过全民健身实现疾病预防，从而降低医保支出压力，提升与全民健康有关的核心指标，具体就是健康中国、体重管理年等专项行动。

 

对文旅和卫健系统来说，足球联赛是实现上述根本目标的媒介和手段，反而回归体育竞技的本质。而且这两个系统，也更善于组织全民性运动，比如文旅可以适时搞周末足球游，卫健可以借机推进全民运动，这就够了。

 

基于以上，小镇参考欧洲联赛，有一个想法。

 

没有必要再强求全国统一行动，而是要允许条件具备的省市区先踢起来，在内部组织基于社群、亲密关系的全民足球联赛体系，不要管水平如何，要的就是热爱。

 

要把省内联赛当成欧洲国家联赛来组织。

 

打个比方，如果能搞出来江苏、山东、辽宁、浙江、广东等几个省内联赛，这不就是欧洲五大国家联赛的雏形？以这些省内联赛为基础，就可以根据过往省际比赛的成绩，参考欧洲联赛积分折算，确定参与全国联赛的球队，能够到这个级别的球队，也就不缺赞助经费了。

 

要想赞助一支中乙俱乐部，一年得千万支出；但支持一个市级俱乐部，甚至一个街道、乡镇俱乐部，几十万就足够了，现在经济比较发达的省份，随便一个乡镇、街道找不到几个愿意掏几万块支持自家球队的人？光本地热爱球队的球迷赞助都够了。

 

社区、乡镇、街道甚至企业足球队赢了市级联赛，也就能获得更多赞助，足够支持在省内跨市高强度比赛，再往上强度进一步提升。

 

只要活跃起来，竞技水平提升很容易，最多10年就焕然一新了。甚至还可以参考美国NBA的经验，以秦岭淮河为界，搞南北季后赛，这大有可为。

 

关键极大降低了职业球员的门槛。之前只有到中乙级别，才能让一名球员以足球为职业，但现在甚至连中超球队有的都养不起球员了，中乙更是频频出现俱乐部破产。

 

中超、中甲、中乙三大级别，一队及梯队球员总共也不过提供不到3000个职业球员工作机会，仅占71.1万注册足球运动员的千分之四，2616万足球人口的万分之一，这又怎么可能搞得起职业足球？难不成只靠爱吗？

 

只要真正深入群众、发动群众，像江浙这样的地方，一个街道俱乐部，从本街道获得几十万元赞助，场地等可以直接借用现成的球场，费用由“健康中国”等项目承担，这些钱看起来不多，但已经可以支持部分球员实现兼职化，有的经济发达的街道，完全可以养出一支脱产的职业球队。

 

而且自家身边的球队踢比赛，场地就在本区县或者最多本市范围内，周末花个10块钱就能去现场看一场球赛，高喊几句，完事还能跟自家球队球员或者朋友喝酒小聚，这多开心，经济不就起来了？

 

不要觉得不可能，欧洲很多俱乐部，所在的市也就是几万人，跟中国的街道差不多。这些欧洲小俱乐部的主力球员，在本乡本土就是小球星。

 

中国也可以啊，先让职业球员成为街道球星、区县球星乃至市级球星，再然后是省级球星，足以令可以脱产的职业球员实现数量级的跨越，球员年度比赛场次也能达到欧洲水平。

 

当中国有了3万甚至更多高频比赛职业球员，还愁找不出来20来个国家队成员吗？参赛的每一个球员，都是自家省、市、区、乡镇街道的球星，又如何不努力？何愁没有赞助？

 

作者：镇长本人；来源：大树乡谈微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