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曾明｜房屋租金的减与免：说动的和说不动的

 

01.

 

这是某地政府近日出台的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帮助市场主体纾困解难的措施的其中一条，抄录如下：

 

减免房屋租金。对承租国有资产类经营用房且受疫情影响不能正常经营的中小微商贸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可累计免收租金不超过3个月，减半收取租金不超过6个月。驻×央企、其他省市驻×国有企业按照国家有关政策，参照××市有关标准执行。鼓励写字楼、商场、商业综合体等非国有物业业主对租户免租、减租、缓租，共克时艰。

 

应该说，这一个很好的政策，对于近三年来饱受疫情冲击，反复多次歇业停业的商场、超市、饭店、旅馆、酒店、理性店、美容馆、水果店、眼镜店、菜店、粮油店，等等，以门店为经营场所的广大商贸公司、个体工商户来说，无异于久旱逢甘霖的大好政策，因为这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租房开店办公司的，疫情来了，人不上门，门一再关，业一再停，钱挣不来，房租还得交，你还叫老板活不活了，减收免交房屋租金，说到老板的心坎上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02.

 

这样的好政策，我星期天到街上理发，专门向老板提了：“政府要求减免房租哩，你这儿他们给你减了没有？”没想到老板竟然回怼了我一句：“人家咋恁爱咱呢。减免？这房租不涨就行大好了，今年市场管理费由150直接怼到300，翻倍涨，涨也可以，也不说一年涨50，直接翻倍，太厉害了。”我不解地问：“政府不是有政策吗？”“政府政策确实不错。前年疫情期间，我拿着报纸去找市场了，说是国家有政策，这房租得减点啊。你猜人家市场咋说：减可以，你去叫银行不要收我利息吧。弄得咱一脸灰。”他说的市场是这个集贸市场的市场管理方，是一个城中村集体开发的集贸市场。

 

他的话我将信将疑，又专门在街上找了个奶茶饮品店问了问，店员们告诉我，他们的房是租私人的，不仅没有免，也没有减，“房主已经过来说几次了，想涨房价，说是现在啥都在涨价。”

 

这样的情况，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上面地方政府出台的政策措施说得一清二白：硬性要求的是国有资产类，参照执行的是驻×央企、其他省市驻×国有企业，商量办事的是写字楼、商场、商业综合体等非国有物业业主，这些物业业主可办可不办，可听可不听。

 

03.

 

那么问题就出来了。国有公有的，必须听，私有个人的，不一定听。看来，地方政府说的动国有公有的企业公司，说不动非国有的物业业主。也就是说，地方政府的政策对国有公有的部分有效，对非国有的部分无效。

 

那么，问题又来了，政府的政策让租到国有公有房屋的中小微商贸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受益了，让承租非国有物业业主房屋的中小微商贸企业和个体工商户一点好处也得不到，这合乎市场公平竞争的原则不合乎，原来没有租到国有公有房屋的中小微商贸企业、个体工商户现在想租国有公有的房屋，能不能租到？那些非国有物业的业主们，受了租房人的责问，高兴不高兴？骂不骂政府？还有，公有国有的企业公司也是法人、市场主体，也是赚钱养人的，政府让人家减免房租，其它的不减不免，国有公有的冤不冤，他们的损失谁来承担，谁来弥补，日久天长，亏损严重了，办不下去，破产倒闭了，你说国有企业天生没有优势？况且，享受国有公有企业好处的高兴，没有享受的私企民营公司骂不骂娘。

 

地方政府的初心是好的，愿望是好的，但到实际、到实际的执行过程中，一下子就七扭八歪了，有人沾了光，有人高兴有人说好；有人感觉不公平，有人说不好不高兴；有人感觉利益受到了侵害受到了挑战，特别不爽内心大恼。政府向谁为谁？到底为谁谋利为谁服务？一些人还有这样的质问这样的责怪。

 

04.

 

这样的事例，说明政府的执政需要政权基础经济基础，其政策的贯彻需要畅通无阻的运行渠道，其措施的落实需要坚实的基层载体。否则就是“政令不出国务院”、“皇权不下县”，说了等于白说。

 

多年来流行的“小政府、大市场”、“政府的归政府，市场的归市场”诸多市场体制改革的理论需要不需要在百年不遇的特大疫情面前检验检验？什么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市场理论？我们不妨到疫情中的大街上去找商铺店家聊一聊天。听听他们怎么说。

 

曾经批的体无完肤、一无是处的国有经济，早已臭不可闻、满街喊打的公有制，这次又有点用处了，就是毫无怨言、毫无代价的为受疫情影响不能正常经营的中小微商贸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减免其租赁的国有资产类经营用房的房租，可累计免收租金不超过3个月，减半收取租金不超过6个月，这是实打实的让利、助困、帮扶。这是国家队的无私奉献。

 

这是要公有制回归吗？我看未必。但公有制总不是一无是处，非要斩尽杀绝的吧？如果一点不留，大学毕业生怎么拚命地往央企、体制内挤呢？疫情说明不了一切，但一切都在疫情的检验中。

 

05.

 

“门店经济”在我国拥有巨大的规模，个体私营经济大多数属于此类。但其中相当一部分其经营场所的产权不归属经营者，属于租赁经营，是“租赁经济”，需要租房交租金才能拥有经营场所，才能开门营业，实际上他们也是打工者、打工人，为房主打工、为地主交租。如果正常经营、经济正常运行的情况下，租房---营业---盈利---交租---营业---租房，可以良性循环；如果经济下行、经济中断，没有营业收入，怎么办，要么关门走人，要么继续交租，房主地主可能减一点让一些，但你要人家不收租，那是断然不可能的。继续硬撑，要么吃老本，要么借贷，能撑到什么时候，就看运气了。

 

我国经典歌剧《白毛女》现在看的人少了，看了的人相当一部分也不注意其中的“租赁经济”。我国历史上的“租赁经济”、“借贷经济”是很怕人的。此次疫情期间，加拿大卡车司机、美国卡车司机造反，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你防疫限制，我的车贷、租车费怎么交呢？干困也是死，干活也是死，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干活挣钱可能有出路生路呢？

 

所以，实行产权制度、按要素分配，古今中外都引发了无数的问题，不是什么现代市场经济的经典理论。

 

一大群业主、房主、民间放贷主等等形成一个庞大的食利阶层，高高盘踞在市场主体之上，风雨不损，旱涝保收，不管市场环境如何变化，租金照收、利息照拿，让我国的微观经济、实体经济毫无弹性、毫无韧性，危机越大危机越深，让那些中小微商贸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死得越快、死得越惨。

 

（作者单位：人民银行河南省焦作市中心支行；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来稿】图片来源网络 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