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作为人类文明传承与发展的重要组织机构,其存在价值不应被简化为排行榜上的数字游戏。当全球高等教育逐渐被商业化的排名体系裹挟时,重新审视大学的本质定义、核心功能与社会作用,成为建设“一流大学、一流学科”的必经路径。
一、大学学术的本质:超越功利的精神共同体
从博洛尼亚大学的中世纪雏形到洪堡提出的“教学与科研统一”原则,大学的本质始终是探索真理、传承智慧的学术共同体。纽曼在《大学的理想》中强调,大学是“培育智慧的场所,而非职业培训的作坊”,其使命在于通过教育塑造完整的人格。这种精神特质决定了大学的评价维度无法被量化指标完全覆盖——学术自由交流的呼吸空间、思想碰撞交融的包容环境、跨学科对话的开放平台,这些构成大学灵魂的要素,恰恰是排行榜难以捕捉的“隐性资产”。
当大学将排行榜名次作为追求目标时,实质是将教育降维为可交易的商品。2012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法国科学家塞尔日·阿罗什在2025中关村论坛年会上发表演讲时指出,当前科研生态存在量化指标绑架的问题,论文数量、影响因子取代同行深度评估,“夸大成果成为生存策略”。这种异化不仅扭曲了知识生产的内在逻辑,更消解了大学作为人类精神家园的核心价值。
二、功能异化:排行榜扭曲大学的核心职能
1教学功能的边缘化
排行榜过度强调科研产出,迫使教师将精力转向论文发表而非教学创新。国际著名教育专家菲利普·阿特巴赫在2018年指出,学术界论文发表呈爆炸式增长,教师面临巨大发表压力,导致轻教学重科研的取向。这种功利导向直接削弱了大学最本质的人才培养功能,导致“重科研、轻教学”的制度性矛盾。
2学术评价的短期化
为追求排名提升,大学倾向于资助“短平快”研究项目,挤压需要长期投入的基础学科,难以长期积累产生重大成果;科研人员为了多出成果,会将一项研究成果分成多个方向发表。同时,排名压力使高校对人文社会科学的投入减少,而这类学科恰恰承载着文明传承与价值反思的重任。
3社会服务的功利化
排行榜引导大学将社会服务异化为“成果转化率”的数字竞赛。斯坦福大学技术转移办公室的案例显示,当专利数量成为考核指标时,大学可能放弃具有长期社会价值的公益性研究,转而追逐商业利益明显的应用技术。
三、公共使命的偏离:大学作为社会良知的担当
大学的真正价值在于其作为“社会良心”的理性向善功能。从爱因斯坦反对原子弹实用化,到哈佛学生反越战运动,大学始终是追求公平正义、守护真理的最后堡垒。然而,当大学陷入排名竞赛时:
知识生产的独立性受损:为获取国际合作加分,机构可能回避敏感议题研究,导致“学术自我审查”现象蔓延。
教育公平性被侵蚀:为提升国际生比例,部分高校降低录取标准,形成“排名驱动的招生歧视”。
公共价值让位于商业逻辑:MIT媒体实验室丑闻暴露出,当机构过度追求“创新影响力”时,可能突破学术伦理底线。
四、重构评价体系:回归大学本质的路径
1建立多维评估框架
引入“学术贡献指数”替代单一论文计数,将学术影响力、社会创新度、文化传承价值等纳入评估体系。如将社会贡献、开放获取、公众参与等指标纳入考核。
2强化同行评议机制
要解决学术权力让渡于行政权力的问题,发挥“学术共同体”的作用,通过学科内专家匿名评审保障评价权威性。当然,尊重学术权力不能理解成是同行票决制,关键是靠规则选取真正的同行并确保其行使正当学术权力。
3重塑教育质量观
教育的根本任务是立德树人。将学生思辨性思维发展、跨学科整合能力等“不可见素养”纳入考核,通过大数据追踪学生认知成长轨迹。培养学生能根据社会现实、个人能力和时代环境做出合理价值判断和反映,享受生命意义与存在目的,帮助别人,美好自己。
大学的尊严在于超越排名
曾经,当洪堡大学在19世纪确立“为科学而生活”的信条时,当西南联大在战火中守护中国学术命脉时,大学的价值从未与排行榜名次相关。真正的大学应当是:
思想解放的自由交流舞台,而非学术GDP的竞技场;
文明基因的传承与守护者,而非商业逻辑的附庸物;
社会发展与变革的策源地,而非既得利益的维护者。
当大学不再仰望高楼,而是仰望星空时,才能有可能成就自己为高楼;唯有挣脱排名枷锁,大学方能重获定义未来的勇气——这种勇气,恰是排行榜永远无法衡量的精神财富。
(作者:李志民,来源:子民好好说微信号 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