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平:永远怀念南通人民——忆在南通县的艰苦斗争 - 昆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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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平:永远怀念南通人民——忆在南通县的艰苦斗争
2025-08-16
我是在1946年5月,由中共华中工委派去南通县委工作的。先是担任县委副书记,书记是顾尔钥同志。8月,顾尔钥同志调往九地委工作,我接任县委书记,兼南通县警卫团政委。
我到南通县的时候,县里已开始土地改革运动了。当时,中央的“五四”土改指示还没有传达下来,我们是根据地委的指示部署的。后来“五四”指示下达了,我们对照检查了一下县里的土改运动,基本上是符合中央指示的。
发动土改运动的口号是:“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孤立富农,打击地主。”具体的办法是平分土地。
为什么采取平分的方法呢?这是与当时当地的土地占有情况有关的。我们根据典型调查,中农户数比较多,地主富农与贫雇农户数比较少,这就是所谓“两头小,中间大”。平分的方法就是在一个自然村的范围里,计算总田亩有多少, 农业人口有多少,平均每人应可有多少亩,然后根据各户原有的土地数量,在居住地的近旁,采取抽多补少的方法,把地主多余的土地(包括大型农具、耕牛等)分给少地的贫农民。这样做比较简单易行,中农的土地基本上可以不动,少地的贫雇农与佃农可以按平均数分得土地。但可能要到少数比较富裕的中农的少量土地,这在政策上是有些毛病的,影响了小部分中农的利益,但牵涉面不大,影响也不大。在执行政策过程中,我们没有搞富农分坏田、地主不分的做法,而是同样按人分配生活田,给生活出路,为其逐步改造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创造条件。土改迅速深入,农民提出要分地主“浮财”,因为时间很紧,县委先作决定批准了农民的要求,后来报告地委,得到批准。最早“分浮财”的工作是在县委的亲自领导下进行的,开始在唐洪搞试点,分得很公平有秩序,农民很满意,接着就在全县推开了。
采取平分土地的办法,还与战争形势有关。当时正面战争虽没有打起来,但国民党反动派决意挑起内战,国民党军队不断向苏北推进,陈兵沿江大城市,摆开了阵势。南通地处前沿,战争已迫在眉睫,情况非常紧急。因此,土改工作必须抢在战争前面,加快贯彻实施。我们有一个口号叫做“一手拿枪,一手拿算盘”,形势迫着我们必须这样去做,如果要求进行细致的调查研究,逐户评定成份,当然是好的,但工作量太大,显然时间上来不及。加之,还要组织参军、支前,动员部队上升,这些工作非常繁重,都要抢在战争前面做好。所以,土改工作只能采取比较粗略的平分办法。尽管如此,南通县的土改工作搞得还是不错的,进展也是比较快的,后来在1948年的土改复查中,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
由于土改工作的迅速展开,广大贫苦农民分得了土地,打倒了封建地主,激发了阶级觉悟,革命情绪非常高涨,为解放战争的胜利打下了坚实的群众基础。当时,许多带有战略性的紧急任务,在“保卫土地,保卫胜利果实”的口号下,不需做多少思想工作,人民群众都很自觉地积极响应,抢在战争的前面,比较顺利地完成了。例如,土改大参军、地方武装上升主力,支前工作等。当时,南通县许多工作做得是很出色的,大参军的人数足有一个团的兵力,数量是很大的,县团、区队的相当一部分,都群情振奋地上升主力了。所以说南通人民对解放战争的胜利是有贡献的,其中的土改工作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
土改运动大体接近结束的时候,我们南通的正面战争还没有大打起来,县委机关仍驻在金沙。7月13日,开始了苏中战役,这是苏中解放区前部地区进行的一次重要战役。我华中野战军取得了七战七捷的胜利。由于国民党军源源不断地涌来,我军有计划地北撤了。盘踞在南通城里的国民党部队整编65师便迫不及待地向我们进攻了。
10月24日,国民党65师461团和地主武装“还乡团”七八百人侵占金沙,不久全县大小集镇几乎全部被占领,共筑据点50个。通海地区也几乎在同时被国民党军占领。在通海公路沿线及运河、沿江一带的集镇构筑据点51处之多。敌人大兵压境,来势凶猛。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我们不能同敌人硬打硬拼,便主动撤出了金沙,先到了唐洪灶,县委和县团主力主要活动在余西、十总之间,县委分工张绍仪负责领导大河南斗争,陆维钊负责领导通中地区斗争。县团有时插进河南打击敌人,支持通海斗争。后来由于敌强我弱,一部分武装和机关被迫撤到海边坚持。
当时,形势十分紧张。国民党军严密控制点线,加上还乡团的配合,疯狂对我农村进行全面“清剿”,妄图一举摧毁我地方武装和各级政权。在军事上,对我实行封锁、分割,通过设立据点和封锁线,把纵横四十多里的通中地区,分割成11个小块,由正规军驻守封锁线,派“保安队”和“还乡团”在封锁线内轮番搜索“清剿”,同时胁迫群众组织铁叉队,把守路口要道,捕捉我干部、民兵;在政治上,依靠地方封建势力,强编保甲,建立顽政权,威迫我地方干部和民兵“自首”;在经济上,竭力搜捕我财经干部,到处搜寻我埋藏的物资,同时摊派各种捐税,扒田倒租,用极其野蛮的手段掠夺农民。而我们自己呢?县团大部上升主力了,留下的不足一个连。为了补充县团,又把区队武装上升主力后剩下来的一部分力量插上来。区队也来不及建设,后来重新组建的区队大多是新入伍的农民。乡里的许多民兵骨大多去参军了。当时还有许多区乡干部,都是在抗战中成起来的地方骨干,也都带头参了军。从对建设我军主力这点上讲,南通人民是有很大贡献的。但从坚持地方的对敌十争来说,地方武装力量一度很薄弱,在强大的敌人进攻面前,南通不仅吃了点亏,而且斗争也确实是很艰难的。这时,分区部队驻扎在北线,正在配合主力作战,也很难插入内线支援内地斗争。因此,县级机关的一部分曾一度不得不上了海船。
我们的力量开始比较弱,敌人凭借其兵力上和装备上的优势,极端疯狂。尤其是还乡团大多是由逃亡地主、反动富及其子弟,还有一些地痞流氓组成的反动武装,他们配国民党正规军,进攻解放区,对我干部、民兵以及翻身农进行疯狂报复,还同我们针锋相对地提出了一个口号,叫要“依靠地主,团结富农,中立中农,打倒贫雇农。”他下乡烧杀抢掠,扒田倒算,人民群众又重新陷入水深火热中。我基层政权除余西、骑石区外,有的撤出了,有的被散了,有的被压垮了,特别是据点周围的一些基层组织遭很大破坏,许多党员、干部、民兵甚至翻身农民惨遭杀。还乡团的杀人手段也是极其残酷的,记得我们的一个区委员在战斗中被还乡团俘去,他的叔父是金沙还乡团的头目,把他杀害后还分尸几段。我们十总区的区委副书记,遭敌伏击牺牲,还乡团把他的头颅砍下来,悬首示众,胁群众。还有金沙区副区长袁文礼、四安区副书记江中、我区区长陈润东等许多党的优秀干部,都是在这段时间里牺牲的。
面对这一尖锐复杂的形势,斗争是极其艰苦的。我记得一次,敌人来袭击我们,我带县团一个排,从侧面牵制敌,迟滞敌人前进,为机关和县团团部争取撤退时间。但我每人只有几颗子弹,有的子弹又打不响,一打就吸了壳,怎么能对付得了美械装备的国民党军呢?所以,只能对付一子,就得撤退。我们的区乡武装坚持原地斗争也很不容易,他们白天不得不睡柴草窝、野坟包,甚至也有钻地洞,夜间才能出来进行一些活动。后来,我们创造了一种打开门仗”的办法来对付敌人。我们区队、武工队,到了一地方的老百姓家里,把门关起来,按兵不动。敌人活动虽没有规律,在乡下到处乱窜,但不知道谁家房子里有我们的武装。一旦敌人进了园子,这就非打不可了,等他一进门,我们开门就打,掷手榴弹。快枪猛射,可以一下子打得他几个,打他个措手不及,这就叫做“开门仗”。这个办法很灵光,既可保存自己,又可打击敌人。敌人的嚣张气焰也略微收敛了些,不敢轻易进老百姓的园子了。
1946年10月至1947年一二月间,是南通县形势最紧张的时刻。之后,情况逐步开始扭转。一是县区的武装在斗争中逐步得到发展和加强,决心生死与南通人民战斗一起;县委转入了内线斗争,许多打埋伏的区干部也陆续回到当地,分纷表示要以死里求生的顽强意志坚持原地斗争;二是分区队从外线逐步转入内线作战,支援南通人民的斗争也多了打了一些有影响的仗,对南通人民是个有力的支持和鼓舞客观上说,敌人在山东吃紧,把“驻剿”南通的正规军大分调走了。
1947年初,县团分了两个部分,一部分留在海边,一分组织西进。我记得这时候我到地委汇报工作回来,带了团一部分,从海边过来驻在兵房附近。当地群众来报告说,兵房的“洋顽”(指国民党的正规军)已撤走了,只有“上顽”(指还乡团)在那里驻守。我们就向兵房据点挺进,定敲他一下,结果“还乡团”都给吓溜了。接着,我们又打大同镇据点。过去,我们差不多都是晚上行动的,这次打大同镇是白天,打的是一场“心理战”,我们虚张声势,大喊大叫抓活的,分路边跑边叫,好象是个大部队,敌人不了解我们的情况,看到我们便害怕了,稍加抵抗就退缩到三合镇去了。我们顺利地占领了大同镇。接着,县党政机关和县团主力也到镇上汇合了,把大同镇南面恒兴乡作恶多端的敌自卫队长抓来镇压了。第二天上午,为了告诉人民,我们的领导力量和武装还在他们身边,在北兴桥集市上我们召开了群众大会,进行我党必胜的宣传,这个大会振奋了人心,群和我们一起高呼共产党万岁等口号,影响很大。我们在这收复大同镇之前,即在2月18日,县团曾攻打过大同镇,那次战斗打得得很不顺利,县团的参谋长龚兆林同志在战中壮烈牺牲,付出的代价较大。
大同镇收复以后,县团配合分区主力在骑石区爱儿庙伏击保安队的胜利,扩大了通中的回旋余地,成了南通县一面的内线坚持、一面恢复的转折点,一些垮了的基层党组也逐渐恢复活动,从而开始扭转了被动局面。
这年2月,由刘中同志来南通县担任县委书记。我调九地委工作,那时,形势虽有所好转,但总的仍是紧张的。因敌人的力量不是一下子削弱的,敌人还组织机动队,对我进行袭击或“驻剿”。我到地委以后,南通县委就曾遭到两次袭击。到了1947年的三四月份,我们打下了刘桥、三余镇以后,虽然敌人很快又来占领了,但嚣张气焰收敛了。在艰苦的斗争过程中,我们的武装力量和干部队伍逐步大。七八月份以后,情况好多了,南通县党政军民进入了面坚持、一面反攻的阶段,并开始了土改复查工作。
回忆这一段艰苦的斗争历史,我的印象极其深刻的。当时,对于抗日战争胜利后新的形势和斗争,开始在我们县委我的指导思想上认识不是很清楚的,认为南通的党组织和广大人民群众对日军的“清乡”都顶住了,并与全国人民一道,取得了抗日战争的胜利,国民党反动派算得了什么呢!而滋长了轻敌麻痹思想,对反顽斗争盲目乐观。由于对形势的急剧变化认识不足,加上还有些客观因素,在敌人一度占有很大的武装优势的情况下,我们吃了点亏。因此,在斗争开始的时候比较被动。
在这一斗争阶段里,南通人民为了解放战争的胜利,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许多民兵和翻身农民被杀害,特别是许多乡、村干部在坚持原地斗争中为了“保卫土地,保卫胜利果实”英勇地牺牲了。一次,三余镇的还乡团到恒兴乡袭击我们的区队武装,一路到处抓人,被抓的人群中就有8个是我们的乡干部,结果都被敌人活埋在牛车桥。这些同志是值得我们怀念的。
在这一斗争阶段里,敌人十分嚣张,曾扬言要在几个月时间里消灭南通的党组织,妄图把南通建成它们的“清剿模范县”。敌人的狂妄企图是不会得逞的,他们消灭不了我们,而最后只能被我们打败,因为共产党同人民群众是血肉相连的。象二窎乡一带,有百分之七八十的群众家里,有人当共产党,有人当人民子弟兵,有人当干部,还有更多的积极分子,绝大多数是拥护共产党的,他们是同共产党生死与共的,敌人想要征服这里的人民群众是永远办不到的,我们有很牢固的群众基础,我们的斗争是同群众的切身利益分不开的。
南通的党组织,南通的人民,是坚强的。在那艰苦的情况下,在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下,坚决地顶住敌人,站稳脚跟,战胜困难,自始至终执行了地委的“县不离县”(即要县的党、政、军领导在斗争中不离开县境)的严格命令,实在不容易啊!
(作者施平系施一公祖父,2024年去世,享年113岁;来源:“旧事摘录”微信公众号,修订发布;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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