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洲的发现，掀起了欧洲殖民者经略美洲殖民地的狂潮，奴隶贸易应运而生。有人可能不知道，北美最早的奴隶群体是白人，而不是黑人。白人奴隶从哪来？白奴与黑奴有什么区别？奴隶问题对今天的美国有哪些影响？本文试图对此作一个简单的梳理。

北美白奴从哪来？

北美殖民地的黑奴贸易在开发北美过程中的作用已广为人知，其实，白奴贸易在北美殖民地开发建设的早期阶段更加盛行。欧洲殖民者侵入北美，在几乎杀光了原住民印第安人之后，起初主要是奴役来自欧洲的白人奴隶。在南方，白人奴隶曾是早期种植园的支柱，直到18世纪，来自非洲的黑人奴隶才取代白人奴隶，成为开发北美的一支重要劳动大军。到19世纪，白人奴隶才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北美殖民地开发初期，极需大批廉价劳力，欧洲殖民者便毫不迟疑地在“文明”的欧洲寻找奴隶。一批奴隶贩子编造了关于北美生活如何优越的种种神话，用诱骗、拐带，甚至绑架等办法把欧洲，主要是英、德等国的成千上万的劳动男女和儿童运到北美洲。还有一部分人，因犯轻微过失，被法院判处到北美去服劳役。这些人在横渡大西洋的旅途中，饱经饥寒颠沛之苦，大约有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人饿死、病死在船上。当时，从欧洲到北美的旅费大约相当于这些劳动者三、四年的收入，他们当然拿不出这么多钱。为了追求“幸福”和寻找出路，他们不得不同殖民者或商船主签订契约，订明愿以奴隶身份为主人做工四到七年。儿童则需服役到21岁左右。因此这些奴隶也叫契约奴。他们在北美登陆后马上被拍卖，家人离散，父母子女永无重逢之日。契约期满后，由主人拨给一块土地和少量的备耕费。

白人奴隶分为很多类型。有些是贫穷的欧洲移民，因为无法支付漂洋过海的船票，因而签订了在北美殖民地当奴仆的卖身契；有些人则是非自愿的移民，他们通常是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被一些称作“幽灵”的人绑架而来；另一些则是犯人为避免死刑，选择被运往大洋彼岸。

在17世纪，英国五花八门的“重罪”多达300种，闯入民宅或者金额大于一先令的偷窃都能把一个人送上绞架。不过，有两个可以逃脱死刑的方法：一是僧侣的特典；另一个是王室的特赦。通常来说，法官会递交一个他认为可以宽恕的犯人清单，有一半甚至更多的犯人能得到赦免。

1614年，英国国王詹姆斯一世跨出了将罪犯运往北美殖民地的第一步。不久，第一批17名罪犯被东印度公司送往海外。1661年到1700年，约有4500名罪犯持续不断地被运往北美殖民地。1717年，英国国会通过了一项法案，授予了法庭直接将犯人转送出境的权力。这意味着大量犯下可以被僧侣特典宽恕罪行的人，可以选择被送往北美的种植园做七年奴隶，来代替鞭打或者烙手的肉刑。而犯下死罪的罪犯则可通过皇室特赦，签订14年的卖身契来保命。当然，任何擅自提前终止契约的人都会被处以绞刑。

18世纪中叶以前，契约奴在北美殖民地的奴隶中占绝大多数。这些白人奴隶占殖民地移民的一半。18世纪初，宾夕法尼亚白人移民中，三分之二是白人奴隶。到1776年美国独立为止，被美国殖民者运到北美大陆的白人奴隶约为25万人。他们中，除一小部分充当家庭奴仆外，绝大多数人从事繁重的工农业生产劳动。在服劳役期间，这些人遭受了非人的待遇，其惨状与古代奴隶不相上下。白人奴隶每天从日出工作到日落，不得随意外出，如有违抗主人等情况，主人可随意惩罚，包括严刑拷打，而且打死了也不算犯法。白人奴隶不经主人同意不得结婚。如果逃跑，一经追捕回来，就要延长服役期限，还要赔偿搜捕所花的费用。他们中的妇女儿童，处境更加悲惨。

正是这些白人奴隶，成为开发北美、发展殖民地工农业生产的主力军。白人奴隶不断到达北美大陆，使殖民地人口激增。他们同其他移民一起，顽强地同自然界作斗争，创建了北美殖民地的物质生活。在白人奴隶和其他劳动者的辛勤努力下，北美殖民地成了资本主义国家的原材料市场和产品销售市场。北美殖民地自然而然成了欧洲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基本动力之一。

白人奴隶不但在经济上对北美殖民地建设有过重大贡献，而且，他们也为争取自由进行了英勇的斗争。白人奴隶们经常采取多种形式同他们的主人作斗争。有的白人奴隶还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联合黑人奴隶，共同反抗奴隶主的残酷压迫。如在1676至1677年的培根大起义中，就有大量的白人奴隶参加。早期殖民地议会中，有些议员就是服役期满的白人奴隶，他们在争取平等、自由的斗争中起到了一定作用。

在北美殖民时期，欧洲劳动人民充当契约奴隶的历史是一部心酸的血泪史。19世纪30年代起，废奴主义在美国广为流行。加里森创建了全国性废奴主义组织——美国反对奴隶制协会。到40年代，废奴团体已达2000个，形成了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女奴出身的塔布曼冒生命危险19次只身潜回南方，协助数百名奴隶逃出南方，获得自由。奴隶逃亡一定程度上动摇了奴隶制度的基础。道格拉斯和塔潘兄弟等人组织成立了自由党，推行废奴主义。1852年，斯托夫人的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出版，书中对黑奴悲惨生活作了动人的描述和揭露，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1859年，约翰·布朗率领21名白人和黑人起义，把废奴运动推向高潮。1862年，美国总统林肯发表《解放黑奴宣言》，宣布黑人奴隶获得自由。1865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宪法第13条修正案》，从此，奴隶制在美国被废除。

白奴与黑奴的四个不同

北美白奴与黑奴，有几个共同之处：都是奴隶；都受到了白人奴隶主残酷的剥削与压迫；都是北美殖民地开发与建设的主力军；都对北美殖民地的发展建设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白奴与黑奴最明显的不同是人种不同、肤色不同，但这只是表面上的不同，实际上白奴与黑奴在其他方面也有很大的不同：

一是来源地不同。白奴来自于欧洲国家，黑奴来自于非洲国家或非洲部落，这就是说，非洲当时不少地方尚未发展到国家状态，不少黑奴来自于非洲那些没有文字、没有学校、没有两层楼房子的原始部落。

二是文明程度不同。白奴来自于欧洲国家，整体上他们受过教育，亲眼目睹了产业革命，了解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生存方式和生产力，他们的人格、行为、习惯和思维方式已深深打上大工业发展和资本主义社会形态的烙印。相反，黑奴来自于世界上最原生态的非洲，不仅没有工业生产，许多地方连农业也处在原始状态，树上长什么他们就吃什么，现代社会不可或缺的劳动意识、责任意识、契约意识、纪律意识、法律意识等等，他们都明显缺乏。

三是法律地位不同。白奴是契约奴隶，契约规定了这些人在多长时期内，必须尽奴隶的义务，但不管时间有多么长，总有获得自由、回归自由人身份的那一天。一些契约奴服役期满后，不仅成了自由人，还通过努力成为了殖民地议会的议员，这就是一个明显的证明。黑人是奴隶贩子在非洲买来的、骗来的、绑架来的，在奴隶主的眼里，在北美殖民地社会里，黑人就不是人，而是物，同牛马没区别，是可以随意处置的“财产”。黑人累死累活，永远没有获得自由的希望。

四是对北美殖民地建设发展所起的作用不同。白奴和黑奴，对北美殖民地建设发展都起到了主力军的作用，都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黑人奴隶在北美殖民地的地位极其悲惨，特别是那些在田间终日劳动的黑奴，被当作“耕畜”使用，每天被迫劳动18-19个小时。但白奴早于黑奴来到北美，白奴整体素质也明显高于黑奴，因此，白奴作出了更独到性的贡献。

美国黑人问题的四个异象

一是高举“自由、平等、博爱”旗帜的美国大革命导致了北美殖民地的独立，美国由此诞生，新诞生的美国，为什么公然允许奴隶制的存在？从1686到1786的100年间，约有25万非洲黑人被贩卖到英属北美殖民地。美利坚合众国成立后，制定了联邦宪法。但宪法保留了奴隶制，维护了奴隶贸易。华盛顿等美国的开国元勋，一方面通过独立战争宣扬了“人生而平等”的思想；另一方面，他们不仅自己拥有奴隶，而且在开国的顶层设计中，就允许奴隶制度的存在。因为如果不这样做，那些蓄奴的州就不会加入新成立的联邦。由此，奴隶制就成了美国开国时就具有的“原罪”。到1860年，美国黑人奴隶已达到400万。美国黑人问题的存在，是美国“原罪”带来的，是美国不得不付出的制度成本。

二是同样是奴隶，为什么美国只就黑奴问题道歉，从来没就白奴问题道歉。美国国会众议院2008年7月29日用口头投票方式通过了一项非约束性决议案，向那些曾因奴隶制和《吉姆·克罗法》遭受苦难的美国黑人及他们的后代道歉。这是美国联邦政府和国会机构首次就奴隶制正式道歉。议案承认，非洲裔人群在奴隶制下遭“残酷、屈辱和非人道”对待，连名字和传统都被剥夺。直到今天，奴隶制和《吉姆·克罗法》对美国黑人的影响仍然存在。国会黑人议员委员会主席卡罗琳·基尔帕特里克说：“今天是我们国家在改正过去所犯错误方面的一个里程碑。”

白奴同黑奴一样，同样遭受非人待遇，同样当牛做马，奇怪的是，没有一个组织、没有一个运动，为白奴获得正义而呼吁，白奴也从来没有获得过来自于国会的道歉。在这方面，白奴的待遇似乎还比不上华裔美国人和日裔美国人。在白人眼里，中国人、日本人和黑人一样，都属于有色人种。但2011年10月16日，美国参议院通过决议，就历史上的《排华法案》，向全美华人道歉。1988年8月10日里根总统签署文件，就二战中日裔美国人的拘留营一事正式道歉，承认当时将日裔居民看成“外来的敌人”是出于战时的狂热和偏见，并向被关在拘留营中且仍在世的日裔美国人发放每人两万美元的补偿。2006年12月23日，美国总统布什签署法案，拨款3800万美元，用于维护日裔美国人拘留营的旧址，并对当年那段历史进行研究，提醒人们反思，永远牢记历史经验教训。由此观之，白奴的待遇不仅比不上黑奴，也比不上华裔、日裔美国人。

三是历史上的民主党，是坚持维护奴隶制的党，历史上的共和党，是坚决主张解放黑奴的党，林肯总统就是高举废奴旗帜赢得总统大选的共和党人。为什么时过境迁，民主党对黑人的政策态度，完全转了一个向，民主党成了一再炒作“黑命贵”的党。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前副总统拜登，以及来自于民主党的众议院议长佩洛西等，向有犯罪前科、多次被捕入狱、遭受警察暴力而死的黑人弗洛伊德下跪；弗洛伊德因警察暴力执法死亡，当然值得同情，但在美国各地，特别是在民主党执政的许多州、市，随即引发大规模的打砸抢烧，华人华侨企业和家庭成为打砸抢烧的主要对象之一；弗洛伊德的葬礼办得犹如为英雄去世举行公葬，使世人难免不议论纷纷。更有甚者，拜登表示，对于曾经的奴隶制，他表示深深的歉意，若是此次他能够通过非裔美国人的投票在大选中获得胜利，那么他会在就任后让政府为全美国的黑人赔偿14万亿，相当于美国每一个黑人可获得35万美元的赔偿。黑奴可以得到赔偿，为什么白奴就不能得到赔偿？历史上坚决主张解放黑奴的共和党，对“黑命贵”运动的态度与民主党却有天壤之别，总统特朗普不仅坚决拒绝下跪，而且果断下令，对借机打砸抢烧者，坚决予以镇压。

四是美国的黑人问题、种族问题成了政治正确以后，引发的一些现象，难免不引起人们的争议和忧虑。例如，世界名校斯坦福大学本科新生的录取率是20比1，入学竞争非常激烈。但是，据美国新闻网站Mic报导：2017年4月，美国高中生艾哈迈德报考斯坦福大学，在申请表上连写了100个“黑命贵”（Black Lives Matter）而被录取。斯坦福的录取通知书则写着：“每个看过这份申请书的人都会被你的热情、信念、成就等折服。你和斯坦福大学是绝配（a fantastic match），你将给我们的校园带来新的力量。”有人认为，斯坦福大学所在地加州旧金山，是美国民主党的传统地盘，斯坦福大学之所以录取艾哈迈德，无疑受到民主党的强大压力，是从“政治正确”出发，不想被人指责为搞种族主义。加州议会通过决议，规定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洛杉矶分校、戴维斯分校等世界公立大学名校，大幅提升黑人入学比例，大幅降低亚裔学生的录取比例，长此下去，不搞择优录取，这些高校还会是世界名校吗？

作者：袁南生  曾任北京外交学院党委书记兼常务副院长、中国驻津巴布韦大使、驻苏里南共和国大使、驻美国旧金山总领事   来源：三策智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