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卫东：“美元霸权”侵占各国货币主权的历史、现实和对策建议

点击：  作者：黄卫东    来源：昆仑策研究院  发布时间:2015-04-28 11:38:41

 

 

 　　【摘要】本文回顾了美国不断扩大美元结算范围，使各国增加美元储备，从而侵占各国货币主权的美元霸权历史。最初美国通过占领他国，建立殖民地来扩大美元结算范围；二战后，美国在经济上和军事上积极援助西方盟友，建立军事同盟，给西方盟友提供军事防卫，采用多种措施促进西方国家加入国际货币基金协定，政府取消国际贸易中限制使用美元结算，开放货币主权。在第三世界国家反抗下，美国并没有实现对他们的侵略和掠夺，主要掠夺了西方盟友，西方盟国也采取多种措施，控制美国对其货币主权的侵犯。1971年，美国取消对货币基金协定的承诺而赖去西方盟国债务，相当于现在的3万亿美元。后美国联合西方盟国通过新的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宣称美元等西方货币是可兑换货币和国际储备货币。自从七十年代以来，美国利用“美元霸权”侵占的财富增加了数千倍，其主要原因是美国和西方通过思想控制，让第三世界国家包括中国依据美元储备增发货币，主动交出货币主权，使货币主权被美国和西方侵占。按照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各国货币地位是平等的。本文建议，央行不应依据外汇储备被动增发人民币，而应增发人民币购买我国国债，以收回货币主权。

 

　　一、引言

 

　　近年来, 讨论美元霸权的文章很多，人们公认，美元霸权的最重要特征之一，是美国利用美元霸权获得了巨大的经济利益。最近30多年来，美国年年贸易逆差，债务也持续增加，2014年美国政府债务突破18万亿美元，多于美国当年国民产值，民间债务则远高于此。现在美国国内基本不生产工业消费品，但美国政府靠印美元，就从其他国家获得巨额的商品，维持了高消费，人均消费工业消费品数量比中国高4－7倍[1]，取得了远超西方在殖民主义时代的侵略战果，过去殖民者从殖民地掠夺原材料，现在直接掠夺产品，很大部分是从中国掠夺的[2]。哈佛大学弗格森教授称之为，中国生产，美国消费的中美国[3]。而其他国家在经常项目国际贸易逆差时，都不得不调整国内政策，减少进口。美国的所得，就是他国的所失。一般认为，美元霸权对美国掠夺各国财富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4]。美国利用美元获得财富的最重要原因，是人们拿美元能够在国际市场购买商品，因而愿意拿财富换美元储备起来，让美国免费获得了财富。因此，我们定义美元霸权是指美国政府利用美元在国际贸易结算等方面的地位，谋取经济利益，同时损害其他国家利益。

　　通常一国内部，只有本国政府才能发行不能兑换的纸币，从民间购买财富；禁止其他国家发行的货币在本国流通和结算，这就是常说的货币主权。货币主权是国家最重要的主权，也是最基本的国家主权。如果让外国政府印制货币就能自由地到我国境内“买走”物资，就等于放弃了货币主权。如果让我国的战略敌人通过印制货币，就能自由地从我国境内的市场上“买走”物资，则我们的战略敌人就立于不败之地了，这显然是不可原谅的错误。主权国家一般都在法律上明确规定，本国政府发行的货币是国内唯一合法流通的货币，任何外国货币都不得进入国内流通领域或者说市场，侵犯本国的货币主权。中国人民银行法第20条就明确规定，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印制、发售代币票券，以代替人民币在市场上流通。虽然美元是美国境内唯一合法的流通货币，但在中国境内，它只是一种票券，我国法律禁止它在我国国内市场流通，也就是说，任何人不能在中国境内使用美元支付或者说购物。美元霸权的实质就是美国政府发行的美元侵犯他国的货币主权。现在美国人利用美元从其他国家，包括中国，“买走”了大量物资，明显侵犯了他国的货币主权。

　　在金本位时期，国际贸易可以使用金银来结算，避免货币主权被侵犯；现在金银已经被各国逐出国内外的市场，不能直接用来结算交易了，各国货币都是政府发行的不负责兑现的法币[5]。我们必须选择一国的货币来结算两国之间的国际贸易，从而使另一国的货币主权被侵犯。现在美元成为国际贸易结算的主要货币之一，成为侵犯他国货币主权的主要货币之一[6]，是形成美元霸权的直接原因。

　　各国货币在国际贸易结算市场角逐，军事控制是一国战胜他国的最重要原因，过去的殖民地流行西方国家货币，就是西方国家军事侵略占领殖民地的结果。现在美国军事力量在世界各地的存在，通过军事威胁和侵略，逼迫小国实行有利于美国的货币政策，仍然是重要原因之一。但对中国来说，美国并无能力通过军事威胁或侵略来控制或影响中国，从而影响我国的货币制度和政策，这是新中国历史所证明的。其次，影响货币地位的主要因素之一是各国的经济地位。控制经济资源较多的国家，技术水平较高的国家，对外依赖较低，在正确的经营下，其货币地位必然较高。相反，经济上对外依赖较大的国家，需要从其他国家进口某些重要物资，以维持经济运行，只要对手的政策没有大的失误，其货币地位必然较低，但是，独立国家仍然可以通过政策等手段，充分限制他国货币，控制他国侵犯本国货币主权的范围和程度。我们应该了解历史，探讨历史上各国曾经使用的手段，充分应用这些手段，以限制美元对我国货币主权的侵犯。

　　在国际贸易市场，美元是逐步扩大结算范围，不断增大侵犯他国货币主权的范围。其历史可以分为三个时期，在早期，美元主要在美国占领的殖民地使用，侵占的是殖民地的货币主权；在第二阶段，美元扩大到其西方盟国；到第三阶段，美元扩大到其他国家，包括其战略对手。在这三个时期，美元侵犯其他国家主权的方式和原因各不相同。本文回顾历史，分析这三个时期美国的主要手段和美元侵犯他国货币主权的主要特点，各国主要应对措施。

 

　　二、美元侵犯美国殖民地货币主权

 

　　美国原是英国人在北美大陆建立的13个殖民地，1751年，英国议会禁止在北美殖民地发行纸币，成为独立战争的导火索之一[7]。北美殖民地主要使用金银和英国发行的纸币做货币。各殖民地宣布独立时，曾联合起来发行债券，作为货币流通，这就是著名的“大陆币”， 当时的美国军队利用大陆币“购买”物资，对抗英国政府的镇压。由于大陆币发行量过大，仅过了2年，就贬值不到最初购买力百分之一，美国留下了“不值一个大陆币”的流行语，其含义就是不值分文[8]。

　　最初成立的美国是由13个殖民地分别独立成为主权国家的邦联式联盟，邦联没有首脑，没有军队，没有征税权，没有执行邦联条例的权力等，主要依靠各邦的自愿，但实际上，邦联的很多重要决定被各邦忽视，无人理睬，按照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的看法[9]（p107），“邦联成为没有实质内容的空壳”。直到1789年，美国各邦宣布独立13年后，美国才成立联邦政府，选出华盛顿任首任总统，成为联邦式国家，但是，各邦仍然各自发行可兑换金银的银行券做纸币。在十九世纪前后，美国联邦政府曾两次成立联邦政府参股的由个人经营的中央银行，发行可兑现金银的纸币；联邦财政部也发行硬币和纸币，通行全国，但在十九世纪，受当时认识水平限制，各邦维护各自主权，而联邦政府权利需要各邦认可，无法限制各邦精英设立银行发行纸币，进入流通领域。当时，美国境内流通的货币多达上万种，包括一些骗子设立的野鸡银行发行的纸币[10]。

　　美国联邦政府发行的纸币，不承诺兑现金银，南北战争时期大量增发，贬值十分严重[11](p186)。但是，美国的货币仍然是美国殖民地流通的主要货币。最初美国13个邦宣布各自独立的时候，其领土仅限于北美大西洋沿岸，总面积仅有80万平方公里，到1848年，美国的领土就扩张到美洲大陆西部太平洋沿岸，总面积接近800万平方公里，扩张了近10倍。在领土扩张过程中，美国总是通过武装殖民，占领新领土，通过美元逐步控制经济，再成为美国的领土。在海外，美国武装殖民和货币侵略扩张的领土主要有阿拉斯加、夏威夷等地。

　　历史上，美国还占领控制了很多殖民地，包括多米尼加、海地、利比里亚、古巴、菲律宾等地，此外，美国还直接或间接控制了很多美洲国家。在美国控制的殖民地，推行使用美元进行国际贸易和国内贸易。

　　二战以前，英国通过军事，控制了世界上大部分殖民地和殖民地资源。除了欧洲，世界上其他地区，包括当时半殖民地的中国，都因军事上的失败而被西方控制，主要是英国控制，当时英国号称“日不落帝国”。在各个殖民地，英国统治者为殖民地发行的地方货币常以英镑做发行依据，承诺货币可兑换英镑，实际是英镑的代用券。现在还在某些国家和地区实行的货币局制度，最早是英国1849年为其在印度洋的殖民地毛里求斯定制的作为英镑代用券的货币发行办法[12],发行的货币与殖民政府储备的英镑一一对应,完全是英镑的代用券。英国在其控制的香港发行港币，长期以来，一直实行以英镑为100%发行依据的货币局制度[13]。英国政府在其控制的殖民地和半殖民地普遍地推行英镑作为国际结算货币，加上英国本身就是最早工业化国家，技术上处于领先地位，使得英镑成为当时国际贸易的主要结算货币。

　　殖民统治者在殖民地推行其发行的纸币，就可以从殖民地无偿拿走财富；例如，二战时，英国就曾经大量增发英镑，从殖民地获得物资支持战争。更重要的，是可以增印纸币在殖民地购买或建设工厂，开办公司，控制贸易和市场，从而控制殖民地经济，从而可以持续不断地获得利润，这是西方统治殖民地，剥削殖民地的主要工具。

　　西方各主要强国，包括法国，德国和美国也同样由政府在殖民地推行使用本国货币或代用券，从而成为局部地区的”国际货币”。 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西方各国遭遇史无前例的生产过剩危机，限于对危机问题的认识水平，各国精英都希望出口商品，解决生产过剩问题，于是，西方主要国家，主要是英法美，占有和控制当时最多的殖民地，均在各自控制的殖民地推行自己的货币，销售自己的过剩产品，于是形成了三个”国际货币”区：美元区，英镑区和法郎区[8]，而其他西方国家没有殖民地或殖民地很小，就无法成为”国际货币”了，显示了所谓”国际货币”的实质，不过是西方统治殖民地，掠夺殖民地财富的工具，不过是能够在西方国家控制的殖民地流通的货币。二战期间，英国的殖民地积累了约等于140亿美元没有多少购买力的英镑[14](p246)， 也是因为它们是英国的殖民地，没有自主权力，只能听从英国的安排，拿物资换英镑支持英国的战争。

 

　　三、美元侵犯西方盟友的货币主权

 

　　1944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处于战略决战的紧要关头，当时参战的同盟国十分依赖于不受战火影响的美国，需要美国供应战争物资。在这种背景下，美国召集同盟国44个国家在美国东北部小镇布雷顿森林召开”国际货币”会议，通过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协定，美国向各国政府承诺，35美元可兑换为1盎司黄金，各国自行确定货币的名义含金量，固定各国货币之间的兑换比例，同时要求加入国向其他国家政府承诺，各国经常项目下的贸易盈余所获得的其货币可自由兑换为黄金或美元，让美元可以合法侵占其货币主权，简称经常项目下货币可兑换[15]。由于各国因战争耗尽了自己的黄金，又需要美国的军事援助，不得不坐下来听从美国在”国际货币”上的安排。

　　需要注意的是，美国政府[14]（pp253）仅仅对加入”国际货币”协定的国家的政府承诺美元可兑换为黄金[15]，并没有对个人，不管是美国老百姓还是外国老百姓，承诺美元可自由兑换为黄金，也就是说，美国在国内实行黄金管制，美元兑换非市场化了。从1933年起，美国政府就禁止美国老百姓持有货币黄金[11](pp126)。实际上，不管是在战时，还是在战后几十年里，西方各国政府都对出入境的外国货币和黄金进行管制。到1960年，全世界也只有9个国家，主要是美国控制的美洲国家承诺经常项目下的货币可兑换[16]，即对成员国政府承诺其货币与美元或黄金之间的货币可兑换。1961年以后，西欧10国出于对抗苏联，防止苏联侵略的需要，才逐渐承认美国在西方联盟内部的强势地位，加入了这个协定[16]。所谓国际货币基金协定，不过是西方联盟内部的协定。与其说美元是国际货币，不与说，美元是西方联盟内部的国际贸易结算货币。

　　一国加入”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对成员国政府承诺货币可兑换为黄金或美元的主要好处，是可以在外汇短缺造成的经济危机时，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借到一定额度的美元（当时主要来自美国），而损失的则是美元地位的增加，在市场经济下，也丧失了部分货币主权。一般看来，这主要归结于当时西方各国缺少黄金，而美国占有大部分黄金[14]（pp252）。但是，著名经济学界凯恩斯就坚决反对”国际货币”体系实行金本位，为英国政府提出的方案与美国的以黄金为依据的怀特方案是有本质区别的，并不以黄金为唯一的货币发行依据[17]，现在的”国际货币基金协定”也与黄金无关了。当时，美国仅承诺提供20多亿美元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14]，通过这个协议，就可以攫取加入国的部分货币主权，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而西欧各国精英也很清楚，所以迟迟不承诺遵从协议要求[18]（pp112）。各国加入的另一个好处是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美国可以在贸易上给予相互对等的优惠，从而让它们的产品进入美国市场，可以出口自己的产品到美国控制的市场换取急需的物资。

　　美国借助西方主要强国面临的战争，需要美国帮助的重要关头，搞出来一个号称“国际”的货币基金协定，占据了”国际货币”的制高点，从而可以忽悠和说服各国精英推动使用美元了。但是，美国没有实力，也不可能强迫各国加入这个协定，交出货币主权，只能通过各种方法推动各国，特别是美国军事控制下的西欧各国自愿加入。此后美国实际上采取了很多措施，推动西方盟友承认美元的”国际货币”地位，主要包括：

　　1、美国对西欧各国承诺安全防卫上的保障，在各国建立军事基地，驻扎军队，建立军事上的同盟关系。这形成了西欧各国对美国的军事依赖，从而在货币问题上不得不放弃很多利益。上个世纪30年代，西方各国发生了史无前例的严重经济危机，美国最严重时，生产能力下降30%，失业率高达25%[11](pp349)，老百姓大量破产，流离失所者高达200万[19](pp24)，一时资本主义制度摇摇欲坠，而当时的社会主义苏联蒸蒸日上，二战前后，当德国军队在欧洲大陆四处肆虐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苏联一国抵挡了德国的进攻，显示了社会主义苏联的强大实力和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战后，西欧各国的资本主义制度有随时覆灭的危险，由于战争的破坏，各国经济和军事实力均被严重削弱，而苏联则蒸蒸日上，军队开入东欧和中欧，时刻威胁西欧各国领土和主权。资本主义国家中，只有不受战火袭击的美国的实力得到加强，依靠美国，维护各国资本主义统治，成了这些国家资本家的唯一选择，而美国为了维护资本主义制度，防止社会主义在世界各地的蔓延，威胁美国的社会制度，需要西欧各国增强实力，抵挡苏联的威胁，因此，美国和西欧双方都彼此需要，从而形成了一种军事同盟关系。在这种美强西欧弱的不平等军事同盟关系下，西欧各国也就形成了对美国的军事依赖，不得不在其他方面，例如货币方面对美国让步。

　　2、通过对英国援助瓦解了英国殖民货币体系。至20世纪初，西方国家及殖民地已占全世界85%的陆地面积。而英国占有了大部分殖民地。在英国殖民地内，使用英镑作为贸易结算货币，关税方面优惠，对其他西方国家则实施高关税。二战结束时，由于战争破坏，英国生产能力很弱，只有美国能够给予物资帮助。二战期间，英国使用纸币英镑从殖民地拿走了大量物资，而当时的英国并没有多少物资供出口，兑付殖民地的英镑。1946年美英协议，美国提供37.5亿美元援助，换取英国在殖民地开放英镑可兑换为美元，结果英国的各殖民地政府很快将手里的英镑换走了英国政府从美国得到的用于购买美国援助物资的美元，导致英国经济濒临崩溃，仅七周时间，就不得不停止英镑兑换美元，同时也使英国各殖民地更换了储备货币，从而部分更换了贸易结算货币[18]（pp102）。手里有了美元，各殖民地之间的贸易和对外贸易，很多都用当时购买力很好的美元结算了，从而减少了使用英镑结算的比例了，也使美元成功进入英国的殖民地。由于英国这些殖民地，后来先后独立，是很多西方重要矿产供应国，使得西欧各国不得不储备美元了。

　　3、美国实施马歇尔援助计划，主要目的之一，是防止战后西欧等国经济崩溃，从而发生革命，危及西方和美国资本主义制度[20]。但在实施马歇尔援助计划时，美国通过美元给西方供应重要物资，在经济上对西欧各国进行渗透，使各国在经济上对美形成依赖，从而不得不储备美元。给各国美元援助，使各国形成国际贸易中使用美元结算的惯例，从而有利于美元结算范围的扩大。舆论上将西方国家缺少物资，需要使用美元从美国进口，称作“美元荒”，神话美元，在西欧老百姓中间形成美元万能的观念，促进人们形成储备美元的习惯。

　　4、推动西欧成立欧洲支付联盟，使用美元结算。战后欧洲各国缺少黄金，相互之间的贸易结算成了大问题。美国积极推动欧洲成立支付联盟，在多边贸易中的结算，是通过支付联盟的账户来进行的，贸易逆差国家可以从支付联盟贷款付帐。支付联盟结算货币是美元，美国给欧洲支付联盟提供了一笔美元，推动了支付联盟的成立，从而使各国在国际贸易中习惯以美元计价和结算[18](pp105)。

　　从美国推动美元成为”国际货币”的历史可以看到，货币兑换市场化不是货币”国际化”的主要因素，美元成为西方盟国内部”国际货币”的主要原因是美国政府大力干预的结果。

　　虽然美元是现在国际贸易中主要结算货币，但是，欧洲国家在相互之间的国际贸易中，尽量避免使用美元，先后建立欧洲支付联盟、欧洲货币单位，1999年元旦更是成立欧元，解决欧洲各国之间的贸易结算[21]。西方各国并不储备大量美元，更多的是储备黄金和分配的特别提款权。例如，按照德国政府提供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资料[22]，到2014年六月底，德国的储备资产总计2089.9亿美元，其中黄金储备为1428.6亿美元，外国货币(主要是美元计价的证券)仅有377.26亿美元。虽然德国的对外贸易量与我国相差不是很大，但是，德国储备的外汇不到我国的百分之一。整个欧盟经济规模比中国大得多，国际贸易规模也比中国大得多，但储备的外汇仅2000多亿，仅为中国外汇储备规模的5%，而且很大部分美元还是来自与美国政府之间的货币互换。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美国和工业生产能力十分强大的时候，由于对外侵略遭遇反抗带来的庞大支出，美元的地位反而十分虚弱，美国国内物价每年上涨7%[8]，各国都不储备美元，减少美元对各国货币主权的侵犯，一些西欧国家对银行的美元存款支付负利息等措施[14](p335)、日本则对使用美元进口进行补贴[23](p70)，从而减少美元储备。当时美国进行国际贸易时，也不得不大量使用外国货币结算[23](p48)。其关键原因，就是当时西方各国都十分防范不断大幅度贬值的美元对本国货币主权侵犯带来的损失。

 

 

　　图1  2011年中国和西方各国外汇储备比年进口额

　　（各国外汇储备数据来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年进口额数据来自世界银行）

 

　　储备外国货币的主要目的是满足进口物资的需要，西方各国政府和国内外学术界公认，外汇储备的规模不宜过多，适度的规模是1－3个月的进口额。西方国家很少储备外国货币。如图1所示，除日本外，西方国家储备的外汇大都不超过2个月。美国和西欧各国更是低于半个月的进口额。日本储备较多外汇储备的重要原因，是美国政府军事控制了日本，经常要求日本支付大笔美元资金，例如，美国攻打伊拉克、阿富汗甚至现在介入俄罗斯乌克兰冲突，都要求日本提供资金援助，日本不得不储备大量美元，满足美国的要求。

 

　　四、美元侵犯其他国家货币主权

 

　　减少外国货币侵犯本国货币主权的主要办法，就是减少国内储备的外汇，包括政府储备和民间储备。各国政府和民间储备的外国货币，都是“出卖”本国物资换来的，代表了货币主权被侵犯的程度。其中政府储备的外汇数量与货币发行主权被侵犯的程度是密切相关的。西方国家在殖民地实行的货币局制度，现在还在很多国家和地区实行，其发行的货币与储备的外汇一一对应，等于货币发行主权完全被侵占。

　　二战结束的时候，世界上大部分地方是英法控制的殖民地。美国积极支持殖民地独立，摆脱英法的控制，在这个过程中，美国通过军事经济方面的援助，积极培养美国的代理人，为美国建立军事基地，控制新独立的国家。现在美国在全球39个国家和地区建有800个海外军事基地[24]，控制了世界上大部分地区，成为新的控制更多人口和土地的殖民帝国。

　　与英法统治殖民地的手法不同，美国统治的殖民地大都有独立的政府，以主权国家名义存在，发行了自己的主权货币，名义上与美国是平等的国家，与美国的交往，是通过条约或协议或契约来进行的。从表明看来，这些殖民化的国家，大都自主使用国家主权。但是，很多时候，他们实行的政策和法律，往往有利于美国的经济利益。美国是如何达到这个目的？在货币方面，美国的主要措施包括：

　　1、1944年制定国际货币基金协定，让美国控制的西方盟友加入协定，承认美元等同于黄金，成为西方各国货币的本位货币，从而被称为“国际货币”，实质上是西方联盟内部的“国际货币”，让美国在各国的代理人找到理由，允许美元侵犯他们的货币主权了。这在二战结束的最初30多年，由于遭遇中国领导和支持的各国人民的反对，美国侵略第三世界国家，入不敷出，例如，在我国三年解放战争期间，美国曾给国民党军队输送军火物资55亿美元，远多于美国在抗日期间卖给蒋介石政权军火2亿美元，蒋介石被赶出大陆后，美国为了支持蒋介石打回大陆，又援助了数十亿美元，只有付出而少有所得。因此，直到上个世纪70年代初，主要是西方国家，储备了少量美元，大部分是美国通过同盟国地位和军事上的优势地位，通过货币互换，从其他西方国家获得货币，用于从西方盟国进口物资，从而让这些西方国家储备了一些美元[25]。

　　2、1971年8月15日美国宣布不再遵从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取消各国政府用美元向美国政府兑换黄金后，美国积极推动西方联盟内部放松货币出入境管理，号称是资本自由化，实际是货币出入境自由化，从而可以自由入侵其他国家货币主权了，宣传主要西方货币是资本项下可兑换货币，是国际货币。实际上，西方货币之间的可兑换，与其他货币没有任何关系。对人民币来说，美国政府并不负责美元兑换成人民币，也不负责人民币兑换为美元。

　　3、在新的“国际货币基金协定”中，将美元等主要西方货币定位为储备货币，依据这些储备货币设定货币基金设立的特别提款权价值，从而人为抬高西方货币地位。但这种储备货币对其他国家来说，毫无意义。

　　另一方面，美国在政治、经济和军事等方面也加紧对第三世界国家的侵略和干涉，主要措施包括：

　　1、打着反殖民地的旗帜，通过军事和经济援助，在世界各地培养美国的代理人，渗透和控制第三世界国家，从而增加各国使用美元。例如，在中国就培养了蒋介石集团，在南朝鲜，培养了李成晚集团，在越南取代法国，培植和控制了吴庭艳集团。在这些美国控制的国家，发行的货币常与美元挂钩，让美元成为这些国家的储备货币和货币发行依据，从而推动这些国家使用美元结算；也使得这些国家的货币成为美元代用券。1935年11月我国的民国政府发行法币，取消白银和黄金的货币地位，最初对外承诺，法币可按固定比率自由兑换成英镑，由政府用法币收购国内黄金白银，到英国换英镑，作为法币发行准备金，等于法币是英镑代用券。后来美国政府干涉，民国政府不得不拿出部分黄金白银购买美元，使美元也成为法币发行准备金一部分，同时承诺，法币可按固定比率换成美元，从而使中国政府发行的法币成为美元和英镑代用券[26]。

　　2、控制第三世界产油国使用美元结算石油贸易。美国通过经济援助和军事威胁相结合，加上投资等手段，控制了产油国的政治、军事、国家安全等各个方面，包括石油生产，从而控制了这些国家的贸易结算货币，通常都是使用美元结算[27](pp149)，促使石油进口国不得不使用美元结算国际贸易。

　　3、美国积极发展国内农业生产，通过补贴和贬值美元等政策对外低价倾销粮食[28]，使很多国家农业破产，不得不依赖美国的粮食供应，从而不得不储备美元，以便能从美国进口粮食。1980年美国政府在农业上的投入，是美国农民纯收入的2.14倍；美国政府在农业上的补贴，平均到每个农业工人身上，很多年都超过1.6万美元[11](pp420)。同时美国利用其军事和经济上的控制地位，反对其他国家补贴农民，从而顺利打垮很多小国的农业。在美国政府支持下，美国粮食产量接近中国，而人口仅有3亿人，不到中国四分之一，使美国成了国际粮食市场的主要供应者，最多时供应量占世界市场一半[29]。美国还在其控制的南美几个国家大量投资农业，控制了大片土地进行大豆等粮食生产，进一步加强其粮食控制能力。

　　4、通过军事和经济援助等方式，推动各国经济逐渐融入到美国建立的国际经济体系，形成了对这一经济体系的依赖，从而在经济上十分依赖于通过美元进口物资。美国大力推动的全球化，就是公开的措施。由于美元是该经济体系贸易结算的主要货币，各国政府为了经济的正常运行，防止经济崩溃，都必须大量储备美元。一旦耗尽了美元储备，其对外十分依赖的经济就面临崩溃的危险。

　　5、积极为各国培养经济学家，灌输有利于美国的经济理论，例如，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美国芝加哥大学为智利培养的芝加哥男孩执政时，采用美国芝加哥学派的自由市场理论[30]，这些看起来是中性的理论，对不同国家的影响是非常不同的，这是因为各国经济实力和地位不同导致的，包括货币地位的不同。当然，美国并不践行自由资本主义，而是实行有组织的垄断资本主义，在很多行业，与西方盟国合作，进行垄断生产，例如，计算机，飞机等，尤其是主要工业技术及其关键设备的生产，从而可以更好地对付其他国家分散经营的企业。

 

 

　　图2 世界各国官方外汇储备总量(注: 1特别提款权＝1.54美元)

　　（数据来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历年公布的世界外汇储备数据）

 

　　在美国精英的控制和精心洗脑下，第三世界国家政府拿大量财富换回美元和其他西方国家货币储备起来。按照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公布的数据，如图2所示，1970年，世界各国官方外汇储备总量仅有34.3亿美元，主要是西方国家储备美元，现在已接近8万亿特别提款权，超过12万亿美元，除了不到两万亿美元外汇储备是日本，美国和西方国家，但他们所储备的外汇很大部分是相互货币互换产生的，第三世界国家储备的外汇超过10万亿美元，基本是西方国家货币，民间还有更多储备。因此，现在美国基本不搞工业消费品生产，就可以不断增印货币获得工业消费品了。在过去40年，美元在其他国家的储备增加了2000倍之多。我国在七十年代基本不储备美元，最多时也储备几亿美元，现在高达4万亿美元，增长了上万倍，储备的外汇约占世界三分之一。美国和西方印钞票，就从第三世界国家拿走了至少10万亿美元财富。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美国工业生产量约占世界三分之一，美国和西方还发生严重的通货膨胀[8]，以黄金价格计算，1980年美元价值仅相当于1970年二十五分之一，等于在10年里美元贬值超过25倍。现在美国基本不生产工业消费品，基础工业产品也严重依赖进口，却反而物价稳定[31]，其主要原因，就是美国通过洗脑各国精英实施有利美国的货币政策，让美国攫取了各国货币主权和经济主权，免费拿走了各国大量物资，尤其是中国的物资。最近几年，我国每年都增加外汇储备5000亿美元，它们都是我国拿物资换来的，由于低价贱卖，我国实际出口到美国市场上的物资远超过5000亿美元。

　　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对中美两国的要求是对等的,两国之间的相互承诺也是对等的，不对等的是两国政府的行动。我国之所以大量储备美元和西方货币，是因为我国政府通过经济政策，诸如出口退税政策，优惠引进外资政策以及低人民币汇率政策等[32]，促进出口物资换美元储备起来，主动让美元侵犯我国货币主权。其根源是我国央行依据外汇储备（主要是西方货币）被动增发货币[33, 34]，北大教授周其仁在担任央行专家委员会委员的时候，发表文章详细介绍，原文如下[33]:

　　“如果说有哪一个词汇最为传神，那么我以为就是’央行被动发钞’。第一次听到前央行副行长吴晓灵女士讲这个词时，就觉得准，并以为没有在第一线承受过巨大压力之辈，讲不出这么一个词来。’被动发者，由不得你也’。究竟有多少外汇流进中国，究竟央行为购汇要担负多大的基础货币负债，再也不是央行’主动的货币政策’的结果。这也是央行承担动用基础货币维系汇率稳定职责的逻辑结果。人民币汇率水平一旦成为政策目标，进多少外汇就决定了央行’被动吐出’多少基础货币”。

　　这要求我国必须增加西方货币储备，才能增发人民币，维持市场经济的正常运行，等于将货币发行主权免费交给了西方。

　　按照国际货币基金协定的规定[35]，加入协定的国家对其他加入协定的成员国政府承诺，他国因贸易盈余获得的该国货币可兑换成本国货币或特别提款权。这是各成员国政府对外的唯一承诺。除此之外，各国政府在货币可兑换方面，对外并无其他承诺。任何其他定义，由于没有政府或其他任何人的承诺，都是没有意义的。各国如何处理本国内部的货币兑换，都是各国内部事务，国际协定第四条明确规定，各成员国有自行选择汇兑安排，也就是货币兑换机制的权利。国际货币基金协定第6.3条还明确规定[35]“成员国可对国际资本流动（指资本项下外汇流动）采取必要的管制”，也就是说，各国政府拥有控制外汇流入和流出本国的自主权，这是明确成员国有权维护本国货币主权。协定[36]第八条要求各成员国政府承诺货币可兑换,其主要作用,也是使成员国可以借助该要求,防止其他成员国货币侵犯本国的货币主权。当一国大量使用其货币购买我们的商品，我们就可以引用该条款要求兑换，在其无法兑现其对国际货币基金协定的承诺时，我国政府就可以限制其货币的流入，从而避免国内物资的流失。但是，我国央行不但不依据货币基金协定，控制西方货币对我国货币主权的侵略，而是制定依据外汇储备被动增发货币的规定，从而不得不主动大量储备美元和西方货币，等于主动让出货币主权。

　　即使在一国内部，由国家机器强制实施货币权力，在错误的货币政策下，都可能使老百姓抛弃货币，例如，美国建国初期的美元、民国时期的法币和金圆券，1920年代德国魏玛共和国末期的马克等，都是著名的历史事实。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美国和工业生产能力十分强大的时候，由于对外侵略遭遇反抗带来的庞大支出，美元的地位反而十分虚弱，美国国内物价每年上涨7%[8]，各国都不储备美元，一些西欧国家对银行的美元存款支付负利息等措施[14](p335)、日本则对使用美元进口进行补贴[23]（p70），从而减少美元储备。当时美国进行国际贸易时，也曾大量使用外国货币结算[23](p48)。其关键原因，就是当时西方各国都十分防范不断贬值的美元对本国货币主权侵犯带来的损失。现在美国人不搞工业消费品生产，美元仍然很强大，主要原因就在于中国为首的第三世界国家使用国家机器，储备大量美元，让美国占有货币主权，例如，实施货币局等制度，让本国货币成为美元代用券的国家和以西方货币作货币的国家最多时达49个[37, 38]，如果加上象中国这样储备大量外汇，使本币同样成了西方货币代用券的国家，则大部分第三世界国家货币主权都被美国和西方免费拿走。美国和西方本来并无能力通过军事侵略办法控制很多国家，攫取货币主权，这是很多第三世界国家政府主动实施的经济和货币政策，导致大量储备美国和西方货币，从而将货币主权免费奉送给美国和西方。

　　现在我国才是主要工业产品生产国和出口国，而美国基本不生产工业消费品，我们在经济上已经占据优势地位了，至少与西方各有优势了，这说明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实力争夺国际货币权力了。但是，自1994年以来，我国央行依据外汇储备增发人民币[34]，让人民币当美元代用券，不仅放弃了对国际货币权力的斗争，还拱手交出了本国的货币主权，无论怎么说，都是十分荒谬的。即使我们增加了人民币结算，也只是加强了美元的地位，难以帮助我们提高人民币的国际货币地位，为我们带来实际的收益。摒弃被动增发货币，收回货币主权，是促进人民币国际化的必要条件之一。

 

　　五、总结与政策建议

 

　　本文回顾了美国不断扩大美元结算范围，使各国增加美元储备，从而侵占各国货币主权的历史。最初美国通过占领他国，建立殖民地来扩大美元应用范围；二战后，美国在经济上和军事上积极援助西方盟友，建立军事同盟，给西方盟友提供军事防卫，促进西方国家加入国际货币基金协定，采用多种措施使美元成为西方联盟内部的国际贸易结算的主要货币，从而主要掠夺了西方盟友；西方盟国也采取多种措施，如外汇存款零利率等，减少民间储备外汇，控制美国对其货币主权的入侵。独立的第三世界国家大都不加入该协定，不大量储备美元，从而避免了美国的掠夺。1971年，美国取消对货币基金协定的承诺，不再兑现美元为黄金，从而赖掉了美国欠西方盟国的大量债务。后美国又联合西方盟友通过新的国际货币基金协定，宣传美元等西方货币是可兑换货币和储备货币；另一方面，美国加大了对第三世界国家的军事侵略和控制，更重要的思想控制，使很多国家主动储备大量美元，从而让美国通过货币侵略，获得的经济战果超过七十年代数千倍。

　　国际协定第八条关于经常项目下的货币可兑换，是防止货币主权被侵犯的条款，但是，我国央行和很多被美国控制的小国一样，不但不引用该条款，控制西方货币对我国货币主权的侵略，而是实行促进美元储备的经济政策，主动大量储备美元和西方货币，等于主动让出货币主权。其主要原因是我国央行依据外汇储备发行人民币，储备的外汇和发行的人民币一一对应，让人民币成了西方货币代用券，等于将人民币发行主权交给了西方政府，不仅不能让人民币加入国际货币权力斗争，夺占其他国际货币主权，而且将我国货币主权完全免费交给了西方。

　　我们应当尽快取消依据储备的西方货币被动增发人民币制度，央行应根据市场需要，增发人民币购买国债，让人民币进入市场；为了实施依据国债增发货币，就必须只持有少量外汇，建议取消促进出口的经济政策，包括低人民币汇率政策，出口退税政策，优惠引进外资政策，以大幅度减少外汇储备。这要求我们使用外汇储备大量进口物资，减少出口，必然导致国内生产能力过剩。为了防止国内生产能力过剩带来的危机，应大幅度提高国内普通老百姓收入，提高国内购买力，扩大国内消费市场，实现藏富于民。这既是实现经济发展的目的，也是减少物质财富流失的唯一办法。物质是不灭的，藏富于民，就能将物质财富留在国内，是实现国家富强不可缺少的政策之一。另一方面，我们应敦促美国和西方改革其货币兑换制度，让人民币进入西方金融市场进行货币兑换和出入境。我们还应根据我国的外贸在国际市场上份额，要求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增加我国的份额，以增加特别提款权，代替外汇储备。当前我国央行推行的金融改革，要“按需供汇”[39]，是免费将我国政府参与货币兑换的主权交给中外资本家。任何情况下，我国政府都有权决定，如何使用政府手里的外汇。“按需供汇”将政府参与货币市场的权力交给交易对手，是愚蠢而荒唐的金融政策，没有任何依据。政府将参与货币市场的权力交给交易对手，等于放弃了市场干预手段中最重要的部分，这必然增加市场化管理难度，与市场化改革是背道而驰的。我们还应当独立自主地发展技术和经济，减少对外依赖，才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和杜绝外国货币对我国货币主权的侵犯。

 

　　（作者是中国科技大学地球与空间科学学院副教授；来源：昆仑策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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