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中国城镇化需要避开两个陷阱

乔新生：中国城镇化需要避开两个陷阱

2021-06-18

【提要】湖北省以户籍制度管理改革为抓手，加快城镇化发展的步伐。在这个过程中，应当注意通货膨胀和房地产市场价格上涨带来的负面影响，采取措施增加进城农民的收入，确保这项改革达到“帕累托最优”。

2021年6月12日，湖北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发布湖北省《2021年全省新型城镇化和城乡融合发展工作要点》，其中明确规定深度放开放宽城市落户限制，取消除武汉市外，全省其他地区落户限制，进一步降低武汉市落户门槛，实行省内户口迁移一地办结机制。

这是湖北省在全国率先实行湖北省户口制度之后，为了加快城镇化发展步伐而采取的最新举措。

湖北省是中国的内陆省份，同时也是一个农业大省。湖北省处于中国中部地区，农业人口相对较多，因此，在城镇化发展过程中，任务艰巨。湖北省历届政府在省委领导下，加快城镇化发展步伐，采取一系列措施，解决农村人口进城问题。

但是，正如人们所看到的那样，由于农业是湖北省的支柱产业，农村人口向城市转移，必然会影响湖北农业发展。正因为如此，湖北省在城镇化发展过程中，探索实施适合湖北省农村农业发展政策和制度，确保湖北省城镇化发展有利于促进农业的现代化，有利于实现全面现代化。

解决户口问题，是湖北省实现城镇化的重要抓手。如果农村居民进入城市，没有户籍，那么，就很难在城镇扎根，为城镇建设作出贡献。解决农村居民户籍迁入城镇户籍管理问题，成为湖北省城镇化改革的重中之重。

此次湖北省决定全面放开城市落户限制。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加快城镇化发展的步伐，让星罗棋布的小城镇，变成具有一定规模的现代化新兴城市；另一方面则是试图通过户籍制度改革，实现农业集约化、规模化、现代化经营。

农村居民进入城市之后，大量土地如何耕作，是湖北省决策者面临的重大问题。湖北省采取的策略是，严格依照国家农村农业发展政策，依照农民专业合作社法等法律的规定，加快农业现代化发展步伐。

第一，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基础之上的合作制，鼓励建立大型的农村合作社，由合作社实行集约化和规模化经营。湖北农村许多地区，合作社正成为农业发展的主力军。合作社将农民的土地集中起来，避免出现土地撂荒的现象，通过购买农业机械，实行机械化作业，提高耕作的效率。由于农民可以将土地入股合作社，从中获得分红，因此，可以放心大胆地在城镇购买住房，定期回到农村，参加合作社的经营活动，从中获得必要的收益。

第二，大胆引入专业公司，从事规模化经营。湖北农村一些地区，由于引入现代化的农业科技公司，农村经营面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湖北钟祥存在大量丹江口水库和南水北调工程的安置居民，这些居民长期生活在低洼地区，生产力低下，生活质量相对较差。湖北省为了解决这些居民生产和生活问题，引入大型农业公司，从事大棚种植。当地村民不仅可以进入农业公司，从事日常管理维护劳动，获得正常的工资收入，而且可以从土地流转中获得预期收益。笔者曾经到湖北钟祥移民安置区访问，发现当地的年轻人已经回到家乡，在当地农业公司现代化农业大棚种植鲜花，然后运往上海等地，获取丰厚的利润。

第三，实现退耕还林，为生态环境的发展作出贡献。湖北省是千湖之省，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罗棋布。为了保护生态环境，涵养水源，湖北省采取一系列强制措施，确保湖水质量不会持续恶化。即使在湖北省会武汉市，为了确保湖泊不会成为少数富豪私家花园，武汉市人大常委会制定专门的湖泊管理条例，明确规定在湖泊周边地区，不得修建大型别墅区，湖泊沿岸必须建设市民休闲观光区。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让城市湖泊真正造福于普通市民，而不是成为少数人专有的湖泊。生态环境保护，促使湖北省加快退耕还林的步伐。那些失去耕地的农民自然而然地进入城镇，通过转换工作岗位，寻找新的发展机会。

丹江口水库的建设，使得大批湖北移民进入城镇。他们为湖北的城镇化发展作出贡献，为中国水利事业建设发展作出突出贡献。南水北调工程的实施，加快了湖北城镇化发展的步伐。尽管一些水利专家认为，在移民安置过程中，应当分散安置，但是，正如人们看到的那样，数以万计移民迁入城镇，给湖北省城镇化发展带来难得的机遇。三峡工程建设，使湖北内地出现了许多三峡工程移民聚集区，如何解决这些城镇居民生产和生活问题，如何加快城镇化发展步伐，所有这些都是湖北省决策者需要考虑的问题。湖北省以解决城镇户口为抓手，把农村户口转为城镇户口，为城镇化发展开辟一条新路。

城镇化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主动的城镇化，还有一种是被动的城镇化。所谓主动的城镇化，就是在社会经济环境稳定情况下，按照自愿的原则，实现资源的合理配置，人口有序流动。所谓被动的城镇化，就是在社会环境动荡不安情况下，一部分农村人口被迫进入城镇。最典型的例子是，拉丁美洲国家经济萧条，许多农村居民食不果腹，他们为了生存发展，迁入城镇。由于缺乏合理的规划，拉丁美洲国家城市周边地区出现了大量的贫民窟。这是一种被动的城镇化。

中国在城镇化发展的过程中，同样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未雨绸缪，统筹兼顾，合理规划，主动加快城镇化发展的步伐；还有一种则是仓促应对，缺乏规划，城镇化加快两极分化的步伐。

中国毫无疑问会选择前者，通过主动规划，解决城镇化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可是，中国城镇化不可能一帆风顺。如果通货膨胀加剧，那么，居民为了确保自己的资金保值增值，一定会进入城镇购买资产，这样的城镇化实际上是被动的城镇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由于我国房地产市场价格不断上涨，为了确保未来能在城镇拥有立足之地，为子女入学工作提供栖息之所，不得不咬紧牙关，购买商品房，以解决农村居民子女的后顾之忧。

中国城镇化可能面临通货膨胀的压力，同时还面临房地产市场价格上涨的困境。如果不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解决通货膨胀的问题，那么，中国城镇化有可能会成为被动的城镇化，城镇化有可能会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

事实上，由于货币发行量不断增加，通货膨胀压力越来越大。如果不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抑制通货膨胀，那么，中国有可能会被所谓输入通货膨胀所压垮。由于美国长期实行无限量宽松货币政策，美国食品价格迅速飙升，许多美国中产阶级家庭不得不依靠食品救济生存下去，美国商业银行已经发出警告，通货膨胀呼啸而来，全球经济已经“坐在定时炸弹上”。

种种迹象表明，如果美国通货膨胀导致经济崩溃，那么，中国必将深受其害。虽然中国人民银行采取一系列措施，严格控制货币发行量，并且确保货币准确进入实体经济领域，但是，中国股票市场价格上涨以及中国大宗商品价格不断提高从一个侧面说明，中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通货膨胀压力。如果农村居民为了避免通货膨胀造成严重损失而进入城镇购买资产，那么，他们有可能会成为通货膨胀的最大受害者。中国城镇化应当首先解决通货膨胀问题，如果不能确保货币币值稳定，不能确保农村居民储蓄不会出现大幅度的贬值，那么，城镇化有可能会产生灾难性的后果。

除了通货膨胀压力之外，中国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房地产压力。房地产市场发展的基本规律是，随着城市化发展步伐加快，房地产市场价格会出现两极分化的现象。偏远城镇的房地产市场价格不断下跌，一些小城镇甚至会出现门可罗雀的现象，可是，中心城市房地产市场价格不断上涨，一些城市房地产市场价格会迅速飙升。

我国当前房地产市场就出现了类似的现象。一些中小城镇房地产市场价格不断下跌，房子卖出了“白菜价”。可是在湖北武汉、深圳、上海、北京等一些大城市，房地产市场价格仍然居高不下，一些城市房地产市场价格已经与世界发达国家国际化大都市房地产市场价格相差无几。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房地产市场价格不断上涨，那么，城镇化就会变成新的财富分配过程，农村居民进入城市购买房产，可能会被“薅羊毛”。如果不解决中国房地产市场价格居高不下产生的社会问题，那么，中国城镇化有可能会出现灾难性的后果。

中国人民银行党委书记、中国银行保险监督管理委员会主席已经明确表示，那些炒作外汇、黄金及其他商品期货的人，很难有机会发家致富，正像押注房价永远不会下跌的人，最终会付出沉重代价一样。

当前我国许多城市房地产市场价格上涨，已经形成错误心理预期，“买涨不买跌”，使得许多农村居民进入城镇疯狂购买住房，少数农村居民甚至将自己多年的储蓄和农村住房出售，到大中型城市购买住房。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希望在城市房地产市场价格上涨过程中获取更多的收入。

如果中国城镇化伴随着房地产热，中国城镇化是通货膨胀背景下的城镇化，那么，中国城镇化必然会产生严重后果。

中央应当审时度势，一方面采取果断措施，确保我国城镇化拥有良好的社会环境，抑制通货膨胀，坚决实施宏观调控政策，处理恶意炒作房地产市场价格的房地产开发商和地方政府官员，为我国城镇化创造良好的条件，另一方面，应当合理引导农村居民，在城镇化发展的过程中，高度重视生活质量问题。如果加快我国农村基础设施建设的步伐，城市居民流向农村的概率会越来越大。

城镇化有利于集约化利用资源，有利于加快基础设施建设的步伐，有利于生态环境保护，有利于工业经济、网络经济、数字经济的发展。人们很难想象，第五代移动通信网络设备服务商，会在偏远地区修建大型的第五代移动通信网络站点；人们也很难想象，数字经济时代，电子商务企业会翻山越岭，为偏远地区居民送上快递物品。城镇化有利于资源的合理配置，有利于中国现代化发展。但是，城镇化发展过程中，政府必须制定完善的宏观调控政策，严格控制通货膨胀，防止我国房地产市场开发绑架中国的城镇化。

房地产开发行业是我国现代化水平相对较低的行业。只有利用现代技术，加快商品房建设步伐，修建节能环保的住房，解决城镇居民的基本需求，我国城镇化才会走上良性发展的道路。

需要特别注意的是，湖北省在城镇化发展过程中选择户籍管理制度改革作为突破口，而其他省份则选择适合本地区的城镇化发展道路。浙江省在中央支持下，选择走共同富裕的发展道路，制定了一系列适合浙江省共同富裕的发展规划。湖北省城镇化发展过程中，可以借鉴浙江省的改革经验，在共同富裕道路上积极探索，争取积累更多的经验，从而使湖北省城镇化过程同时也是一个共同富裕的过程。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转编自“乔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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