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少云牺牲评功一波三折，彭总颤抖着说：一等功是远远不够的

邱少云牺牲后，他所在的第三兵团第15军29师87团评功委员会，经过审议，一致认为，邱少云为了掩护突击队不被敌人发现，不惜忍受人所不能忍受地巨大痛苦，牺牲了自己，保证战斗的胜利，应该被评为一等功。

但事实上，按照当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师一级的评功委员会的权限，是没有资格去评一等功的，虽然时任29师张显扬师长，曾在邱少云潜伏过程中使用望远镜里亲眼目睹了邱少云被烈火活活灼烧而不动的悲痛场景，但没有办法，师部没有这个权限。于是，他亲自向15军军长秦基伟、政治委员谷景生等领导反映邱少云评功的情况。

军部经过调查后，也认为，邱少云的事迹惊天动地，但军部也只有评定二等功和三级英雄模范的权限，这一评定不能匹配邱少云的功绩。为了给邱少云烈士争取更高的评功等级，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5军向自己的上级第三兵团评功委员会汇报了邱少云的英勇事迹，希望将邱少云评为一等功。然而，让张显杨师长和秦基伟、谷景生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兵团最终评定邱少云为三等功。

兵团授予三等功的理由是：邱少云虽然牺牲得很壮烈，但他在入朝后并没有立功授奖的情况，而且根据《中国人民志愿军立功条例（草案）》之规定，对于未放一枪一弹，没打死一个敌人，没炸掉一个碉堡的邱少云，立三等功是顶格评定，是合适的评定。

而更重要的是，邱少云曾经是国民党的一名士兵，1949年12月，刘伯承、邓小平率领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挥师入川，进军大西南，成都战役后，邱少云成为一名俘虏，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成为第10军第29师第87团第9连战士。一个才刚刚被解放，参加革命队伍还不到两年的履历，似乎也影响了评定结果。

张显扬师长几乎有些泄气了，他想了很久，脑子里不断回旋邱少云牺牲时的壮烈场景，想到他在战后亲自到87团为突击队的胜利祝贺时，突击队员们争相为邱少云请功的悲壮场面，张显扬决定，越级向志愿军司令部报告邱少云的评功问题。

志愿军司令部接到张显扬师长的报告后，为了慎重起见，志愿军政治部专门派出调查组前往前线第29师第87团，详细了解邱少云牺牲的经过和生前表现。

一、孤苦的壮丁，被解放的战士

再过几十年，估计很多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拉壮丁”了，壮丁其实就是粗壮的劳动力，而拉壮丁正是那个悲苦年代特有的一个名词。那时候，国民党蒋介石已经处于一败涂地的地步，不得不依靠到处抓人塞进军队以对抗解放军，被老百姓称为“拉壮丁”，而有钱的人是可以通过用钱来抵消被拉壮丁，没有钱的穷苦人家，只能被国民党军队强征入伍了，更要命的是，到解放战争后期，国民党军队已经满足不了征兵要求，就不得不到处抢人，见到谁就给抓进部队，也许你正好在田里做事，也许你正好在路上行走，也许你正准备给快要病死的家人买一点药，站在药房的柜台上，冷不丁就被当兵的抓走了，什么训练也没有，就被塞到了战场上，什么也不懂，也许就被打死了。这就是拉壮丁！

 

特意说这件事，第一个是现在许多人似乎忽然觉得民国时期有多好多好，忘记了那个时代的黑暗，另一个是因为邱少云正是国民党强征的一个壮丁，正在地主家做长工的时候，被人抓进了国民党的军队。

和所有的壮丁避免不了的少年苦难经历一样，邱少云正是这些苦难人中的一员。邱少云的父亲为地主家常年做工，辛苦一辈子，还反欠下地主一大笔债，最终被地主推下河里淹死，母亲也因此贫病交加，撒手而去，13岁的邱少云带着四岁的弟弟，四处流浪，什么活都干，什么酒楼的跑堂、茶馆的伙计、粮店的苦力、地主家的长工......拼命地找点活钱，为的是养活自己和弟弟。

就是这样，日子虽苦却也能咬牙坚持的邱少云也摆脱不了苦难，在一次去地主家做工的时候，已经熬了7、8年生活经历的邱少云被国民党军队抓了壮丁，成为了川军刘义的18团中的一个伙夫，那一年是1948年。

而因为忍受不了国民党军队里面长官凌辱的邱少云，和其他同样忍受不了的士兵们在一次密谋逃亡，被他们的排长抓回后，竟然在他的背上刺了个“川”字，以表示邱少云无论走到的哪里，都是他们川军的人，同乡王再兴被排长当场击毙。

这就是邱少云的国军经历，仅仅一年后，他迎来了命运的改变。1949年，刘伯承、邓小平按照中共中央和毛主席的部署，率领中国人民解放军挥师入川，进军大西南。12月，成都解放，这时候，他所在的川军部队向解放军投诚，而邱少云在诉苦大会上，选择了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正式成为第10军第29师第87团第9连战士。

 

在解放军的队伍里，邱少云得到了久违的温暖，人民军队里，大家都是平等的革命同志，班长排长从不打骂士兵，哪怕是首长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这是一支完全不同于旧军阀的革命队伍。加入解放军队伍的邱少云，随即参加了西南剿匪的军事行动，在一次剿匪战斗中，他与一个同乡化妆侦查，顺利潜入敌军内部，活捉了敌酋，邱少云所在的九连因此成为先锋连队，荣立集体一等功。

【行军的志愿军战士】

 

1951年3月，朝鲜战争正打得如火如荼，邱少云的部队被编进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兵团，开赴朝鲜战场，这是一支英雄的部队，兵团司令正是许世友将军。

二、不能参加突击队的战士

1952年，狂妄的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早已经被哈里·S·杜鲁门总统以"未能全力支持美国和联合国的政策"为借口撤职，而接替麦克阿瑟将军的马修·邦克·李奇微先生也留下一句“军事是要为政治服务的”话，灰溜溜地离开他曾豪言壮语的战场，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无可奈何地和中国人民志愿军进入了相持阶段，一面不得不谈判，一面不断在军事上进行挑衅，交战双方聚集在以平康为顶点，以铁原、金化为底边构成的“铁三角”区域，此刻，阵地战成为最主要的形势。随着朝鲜停战谈判形成僵局，时任“联合国军”司令的美国远东地区总司令马克·克拉克下令，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詹姆斯·奥尔沃德·范佛里特制定“摊牌计划”，准备强攻上甘岭，企图向全世界证明，美国军队是想占领哪里就占领哪里的，达到在谈判上占据优势的目的。

这个时候，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将军也回到国内，朝鲜战场上由邓华将军指挥，邓华将军洞察到敌人克拉克将军和范佛里特的企图，随即下令志愿军第38军攻击驻守白马山的李承晚部队，以打破敌人的企图。

为了策应志愿军第38军军长梁兴初进攻白马山，第15军军长秦基伟决定派出向守志的第44师和张显扬（张思德的老班长，1961年晋升为少将军衔）的第29师配合，占领南朝鲜军队驻守的391高地。

“391高地”，朝鲜铁原东北方向10公里处，地势险要，这里原是一处无名高地，391，指的是这块地的海拔高度。从当时志愿军的阵地来看，从前沿阵地到391高地，中间有3000米长的开阔地地带，而狡猾的敌人眼光实在不错，他们将南朝鲜军队的一个加强连队驻守在这里，这样一来，391高地就像志愿军前沿阵地前的一根“大钉子”，志愿军无论有任何举动，都将在3000米的开阔地带一览无余，敌人控制的“391”高地，像一颗毒牙，揳入我军的阵地，威胁太大了。

但是，现在必须要攻占这个高地，怎么办？

3000米的开阔地带，如果志愿军硬攻，无疑是把自己当成了靶子，任由敌人打击，而且，这3000米的距离，累，也将志愿军战士累死了。

事实上，在朝鲜战场上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兄弟部队，早已经想出了办法。那就是利用敌人不敢夜战，一到夜里就龟缩在战壕里不敢出来的弱点，提前潜伏到敌人的阵地前，再到第二天晚上，向敌人发起攻击，必能击溃敌人。

为此，志愿军第15军第29师经过一次又一次地反复侦察和研究，决定派出一支经验丰富的突击队，利用391高地前的大片蒿草作掩护，在11日深夜，将数倍于敌的兵力秘密潜伏到距离敌军阵地只有60米远的一片芦苇丛里，然后出其不意地发起攻击。

570多名潜伏突击队的勇士从87团里选出来，在即将行动的晚上，张显扬师长特地赶到阵地前，看望突击队的勇士。在路过一处坑道时，张显扬忽然听见从坑道里面传来轻轻“呜呜”的哭泣声，张显扬随即走进坑道，那人看见师长来了，迅速站起来，敬了个军礼。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哭啊？”

“报告首长，我叫邱少云，他们不让我参加潜伏任务。”

原来，团长顾虑邱少云曾当过一年零四个月国民党兵，怕他意志不坚定，给战斗带来不必要的损失，而对于邱少云的表现，团长说“工作积极，思想进步，还写了入党申请书。”

张显扬了解情况后，对邱少云说：“不用哭，我可以批准你去，但必须严格遵守纪律。潜伏，是决定这一仗成败的关键，潜伏成功了，胜利就攥在我们手里。”

“请首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邱少云的脸上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三、最坚韧的潜伏

1952年10月11日晚，潜伏部队到达预定地区。邱少云潜伏在高地东麓一条杂草丛生的土坎旁边，距离敌人工事只有60多米远，他的身旁就是一条小河沟。

据朝鲜战争老战士邱少云的战友韩远泉回忆，1952年10月11日夜，第15军29师87团3营的500余人作为潜伏部队，潜伏在距敌军只有60米的草丛里，邱少云就在其中。

 

突击队员们潜伏了一夜，身上已经感到有些寒冷，这时候，天色渐渐地亮了。12日上午差不多10点的时候，有几名敌人突然向潜伏区逼近。为了掩护潜伏部队，指挥所命令炮兵对敌进行打击。敌人遭到打击后出动飞机侦察，并盲目发射侦察燃烧弹。

燃烧弹将枯草引燃，火焰很快烧到邱少云的身上，点燃了他的衣物，为了不暴露埋伏的战友们，他强忍着烈火焚身的痛苦，不敢做任何剧烈的运动，而邱少云前方就是一条水沟，只要前进几步，在水沟里打个滚，就可以把火扑灭，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面对不远处战友着急地向他不断使眼色，他忍着剧痛在冻土上手抓脚蹬，大张着不敢发出声音的喉咙，在心里痛苦地撕叫着，任由无情地大火将他一寸一寸的吞噬。

这一年的共和国，成立不到三年，这一年的邱少云，刚满26岁。

据邱少云战友回忆，在他身上的大火烧了几个小时才渐渐熄灭，空气中充满了焦糊的气味。

下午6时左右，在我军炮兵的火力支援下，各突击分队大喊着“为邱少云报仇”，向敌人发起猛烈冲击，经过30分钟的激烈战斗，攻占了391高地，全歼守敌第9师51团8连及一个火器排，毙伤敌150余名，俘敌23名。

战斗结束后，担架连的连长命令韩远泉、涂正友、姜心根三名战士将牺牲和负伤的战士抬下战场，他们走到了距敌军前沿阵地约3米处时，眼前的情景让韩远泉永生难忘。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烧焦了的遗体。遗体下面，是四条长、宽约15公分，深约3公分的土槽。韩远泉说：“这四条土槽是邱少云在全身着火后，在冻土上手抓脚蹬所留下的。他的鞋子被烧没了，衣服和身体被烧得糊在一起，枪支弹药被压在身下，大约是胸口那里。”

【邱少云压在身下的枪支】

 

没有被烧尽的，是那双深插进泥土的手。

“当时我们还不晓得他的名字，后来经过同他一个部队的战友指认，我们才晓得他叫邱少云。遗体被烧得仅有70厘米左右，邱少云战友讲他身高可是有一米七啊。看到这幅景象，我们几个都禁不住泪流满面，那感觉真是……”

张显扬师长在望远镜中目睹了邱少云牺牲的全过程，一直看着那炷白烟由粗变细，悄悄熄灭。战斗结束，当作战参谋报告说那名战士已经被火烧死，他的名字是邱少云的时候，张显扬急急地问：“就是那个后补进潜伏部队的四川兵吗？”得到确认后，他呆立了好一会儿，泪水哗哗地流着。

四、彭总说：一等功是远远不够的

事实上，志愿军总部在调查的时候，也出现了一些波折。

由于当时因为战争太过于惨烈，虽然和邱少云一起潜伏的战士们很多，但那些目睹了邱少云牺牲的战友们，还没来得及擦干泪水，便在后续的战斗中也成为了烈士，除了张显扬师长的作证，再也找不到其他人来证明现场的情况了。

后来，29师师部历尽艰辛，终于排查到当时邱少云潜伏位置附近的两个人，副班长李元兴和战士李世夫，此时二人因为受伤在平壤的后方医院疗养，等到他们伤愈归队的时候，邱少云牺牲已经过去大半年。

他们说，当时的燃烧弹就落在邱少云前方几米远的位置，爆炸产生的热浪卷带着燃烧液溅落在邱少云的身上，火是从邱少云的腿上一直烧着全身的。这两名战士非常肯定地说，在邱少云的左前方不到三米就是一道水沟，倘若邱少云顺势一滚，就能滚入沟里浇灭身上的火焰。然而邱少云为了不暴露自己，置战友们于危险境地，拼死严守战场纪律。

【邱少云的棉衣残片】

副班长李元兴回忆说，当时他身边的战士柯大才和李土虎和他一起都看见了邱少云被烧着的经过。火焰烧着邱少云的头发，嘶嘶声听得叫人内心震颤，他们亲眼看到邱少云痛苦扭曲的脸，下唇已经被牙齿咬破，嘴角淌出了鲜血。他的十根手指深深抓入土中，躯干因为剧痛开始抽搐颤抖。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皮肉烧焦的恐怖气味，而目睹这可怕景象的战士们都屏住了呼吸，抑制着心中强烈的仇恨，时间一分一秒煎熬着。

经过三十多分钟的炙烤，这个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

有了目击者，邱少云的英雄事迹评功就顺利多了，有人认为应授予一等功，但也有人认为，邱少云烈士的英勇事迹非比寻常，有特殊的意义，他是为了大集体牺牲个人的典型，应授予特等功，这样才能足以表彰邱少云烈士的功绩。经过一番争论，志愿军司令部决定授予邱少云一等功，并报北京彭总批准。

于是，一份关于邱少云破格立功的请示，被呈送到正在主持军委日常工作的彭总桌子上。

彭总看了邱少云的事迹报告后，眼含着热泪，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份报告，过了许久，他用钢笔在文件上颤抖地批下了三个字：特等功！

 

前来请示的同志惊呆了，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彭总，彭总激动地说：“啥叫没打一枪一弹？47军那个战士罗盛教，为了勇救落水的朝鲜儿童，奋勇冲入零下20度的冰窖中，救起孩子后自己却牺牲了。他也没打一枪一弹，就不算烈士吗？他永远是烈士！”

彭老总扶着桌子站起来，用手拍着桌子说：“一等功是远远不够的！邱少云烈士能够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巨痛，为了整体的胜利献出了自己26岁的宝贵生命，他宁可被大火活活烧死，也能稳如磐石，这是什么样的钢铁纪律？这是什么样的钢铁意志？”

“这就是我军为什么能够百战百胜的军魂！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魂，我们才能在非常恶劣的环境下坚持作战，才能以劣势的装备去抗击武装到牙齿的敌人，这是我们永远不能丢的精神财富！”这位同志听完后，望着彭老总眼里泛着的泪花，自己也湿润了双眼……

第二年的6月1日，志愿军司令部又再次授予邱少云“一级战斗英雄”的称号，邱少云生前所在部队的党委也追认其为共产党员。

随军记者郑大藩，听闻过邱少云的故事，想尽一切办法找到了现场目击者，以及邱少云的师部递交的详细报告，看着这些饱含深情的材料，郑大藩被深深震撼了。他奋笔疾书几个夜晚，不断推敲文字，终于在1953年5月18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震惊国内外的战场新闻通讯《伟大的战士邱少云》，一时在海内外造成了极大的反响。邱少云的英雄事迹由此传遍全中国，掀起学习邱少云同志的热潮。随即，邱少云被朝鲜官方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荣誉称号和一枚金星勋章。

为了纪念这位帮助朝鲜人民击退侵略者的志愿军战士，朝鲜方面在邱少云牺牲的“391”高地附近的石壁上，刻上了邱少云的名字，朱德总司令亲自为邱少云烈士纪念碑题词。

和那些动辄毙敌数人、俘虏数十人的战斗英雄相比，邱少云体现出来的是严守战场纪律。

作为革命战士，尤其是带着重要作战任务的革命战士，邱少云正是依靠一般人难以想象的强大意志力苦苦支持，忍常人所不能忍之剧痛，受常人所不能受之煎熬，为了整体的胜利而不惜自我牺牲的精神，这样的战斗精神，和独闯龙潭虎穴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同样重要。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精神的英烈们，前赴后继，为我们打出了一个强大的永远不败的中国！

 

（来源：昆仑策网，转编自“闲人一支烟”，有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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