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鹏：义和团是对的！

 

 

义和团，是长期被污名化的。

 

早些年香港电影中，义和团就经常作为反派出现，被洋人打，被清政府打，还要被地方乡绅“黄师傅”这样的人打。

 

近些年，影视剧中才出现了一些比较正面的义和团形象，比如宁浩导演的《黄金大劫案》，里面有一位疯疯癫癫的“金镖十三郎”，就是当年义和团的老人……他面对日本鬼子，也自称是“义和团、革命党”，宁浩导演还给这位疯疯癫癫的老爷子，安排了一个光彩夺目的结局，他拼尽全力大杀日本鬼子，救下革命志士，教育儿子不要做叛徒之后，才溘然逝去。

 

以前很多人都把“义和团”当做一个愚昧迷信、盲目排外的帽子，看到别人反帝国主义反霸权就扣过去。

 

然而这几年下来，耳闻目睹各种怪现状之后，越来越觉得——义和团是对的。

 

这里不得不提起孙先生的名言——“义和团的人格，和那帮媚外的太监、卖国的奸贼相比，简直是天渊之别……他们还有脸说义和团野蛮？义和团若是野蛮，他们连猴子都不如”。

 

翻译翻译就是，义和团好歹在反抗，总比下三滥的卖国贼强。

 

当年义和团运动兴起，就是因为西方教会深入中国，强占土地人口，横行不法，欺压民众，草菅人命，而清政府一味包庇教会和传教士，反而镇压民众……你想想，大批大批的“洋垃圾”以及“二鬼子”，在中国无视司法，欺男霸女，横行无忌，老百姓怎么可能不愤怒？

 

这些朴素的老百姓自然要自己想办法来保护自己、反抗侵略和压迫。

 

很多人对义和团有很大的误解：

 

第一种误解是，义和团只是一帮无业游民、帮派混混、愚昧无知、素质不高。这就完全搞错了，义和团初期叫做义和拳，说白了，就是一群练拳的庄户人，早期领袖赵三多是教授梅花拳的武师，有徒弟2000多人，后来起义的景廷宾更是个武举人，属于小地主阶层了……他们并不是一无所知的愚昧之徒，反而是有一定见识的乡村骨干力量。

 

也就是说，这是山东一群种地的农民，为了在乱世自保，结社练拳，自行武装起来，捍卫家乡利益的一种组织。这个组织形式在当时其实还颇为先进，拳民们一起跑梅花桩、练拳、喊口号……这已经是一种成熟有效的基层自组织形式了。和太平天国不同的是，义和团有点“去中心化”的意思，并没有一个总的领袖和带头人。

 

第二种误解是：义和团的口号是“扶清灭洋”，只反帝国主义，不反清政府，没有什么进步意义，实际上，这正反应了义和团斗争策略的灵活性……最初他们本质上和天地会、大刀会一样，属于民间反清组织。但为了斗争形势的需要，他们可以把口号改成“扶清灭洋”，这叫抓主要矛盾……到了后来赵三多参加景廷宾起义的时候，他又把口号改成了“扫清灭洋”。不要小看义和团，义和团也懂朴素的辩证法的。

 

第三种误解是：义和团迷信，相信能够请神下凡、神功护体，刀枪不入……实际上，他们并不真信这些，只是没办法！你们去看当时的一些照片资料，有些义和团的战士们也是背着洋枪、挎着子弹袋的，只是不多，不够用。如果有枪，枪够用，他们何必去玩什么“神功”啊？

 

有人问，义和团哪来的自信，用大刀长矛对抗有枪有炮的列强？

 

这句话本身就是错误的，因为它预设了“义和团是愚昧的”，实际上，义和团并不傻，义和团要是有机关枪，也会用机关枪，要是有大炮，也会用大炮，要是有手枪，也不介意给洋鬼子贴脸放个“掌心雷”……

 

清军就说过，义和团的战士们“拿到洋枪洋炮、欢喜的很”。

 

在和八国联军的战斗中，甚至出现过洋人侵略者试图和义和团战士单挑比刀法，然后被义和团战士一枪击毙的场面……

 

俄国随军记者扬契维茨基看到：“街上到处都是扎着红头巾的义和团，不过，如今现在他们不仅手持长矛大刀，而且有的也拿着步枪了。”再举个例子，日本陆军在义和团战争期间战死349人，其中只有4人死于白刃，其他全部是枪炮造成，真以为义和团不会用枪吗？人家义和团从来就没有真正认为血肉之躯可以对抗钢铁和火药，他们只是没办法，只要有办法，他们也会用马克沁杀死侵略者。

 

还有人为了证明义和团的“愚昧”，说他们炸铁路、破坏电线……搞清楚，这不是义和团“反对现代文明”，而正是因为义和团深刻理解铁路、电线、通讯系统在战争中的作用，为了不让敌人顺利地联络、调兵、运输物资，所以他们破坏铁路和电线。

 

后来的几十年，包括抗战时期，我们的八路军一样扒铁路剪电报/电话线，这叫“破袭战”，这是装备落后的一方对抗强大敌人的必要手段。在战争中，铁路、电报、电话线为殖侵略者提供了兵力调动、物资运输、情报获取等提供了巨大的优势，削弱这种优势是反抗者的必然选择……直到今天，很多被压迫国家和民族的反抗者们依旧在用。

 

义和团破坏铁路和电线，就是他们那个时代的“全频带阻塞干扰”……尽全力把敌人的通信、后勤、运输水平拉到和自己一个档次，然后用坚强的意志、丰富的经验、不屈的斗争精神去拼那一线生机。

 

义和团可能不知道如何取得胜利，但他们知道敌人是如何取得胜利的，义和团不擅长建立优势，但他们明白如何去消除敌人的优势，义和团不会打顺风仗，但他们知道——尽可能把敌人拖到地狱般的环境中，利用自己熟悉的一切去战斗。

 

如果不是出于军事需要，义和团并不会主动破坏铁路。《拳匪纪略》记载：“其团规不赴调出战，不滥杀教民，不拆铁路，颇守正。”《畿南济变纪略》记载：“由是人心始定，拳匪与工役耦居无猜，附省二百余里铁路得以无恙。”在后面这段描述里面，义和团与铁路上的工人相安无事，200多里铁路安然无恙。

 

在义和团那个年代，面对枪林弹雨冲锋，“落后”吗？你们大概忘了同时期的欧洲战争，忘了更晚的一战，英国法国德国的士兵正在冒着机枪的收割，密集编队，排着整齐的队列去送死……很高明吗？有人说义和团请神附体、喝符水、念咒语，号称“刀枪不入”，看起来“愚昧”，但你知道同时代或者更晚的欧洲，战前都有牧师给军队洒“圣水”、念经文、祈祷胜利，很“先进”吗？

 

现在西方的战斗机入役，还要牧师来开光呢，现在美国总统上台，还要手按圣经宣誓，求上帝保佑呢，他们愚昧不愚昧？

 

欧洲人骨子里并不比义和团更文明、更先进，只不过，当时他们的武器更好而已。

 

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到了亡国灭种的地步，讨论什么战法、什么战术、什么先进落后、什么文明野蛮，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在这种情况下，抵抗本身就是最大的意义。

 

很多人不学无术，以为义和团在庚子国难之后就消失了，实际上，义和团就是朴素的中国人民，人民怎么可能消失？他们一直在反抗、一直在斗争！后期的义和团斗争，其实已经是“游击战”和“人民战争”的雏形了。

 

清政府不抵抗了，但义和团一直在抵抗，在张家口打劫得满载而归的联军，被义和团伏击，德军上校约克（伯爵）被砍死，北京周边以及附近州县，到处是出于自卫而组织起来的拳民武装，只要出了京城，外国人根本不敢正常活动。不时有联军在突然而至的冲突中吃了败仗。

 

法国议员在国会里告诫他们的人：“中国土地广阔，民气坚劲，绝不是印度、南洋各处可比。中国人不过是久受政府压抑，所以智力未显。如果（用战争）拔动他们，谁敢说这个亚洲堂堂之大国，出不了华盛顿那样的人物？所以我认为瓜分中国之说，不啻梦呓！”

 

瓦德西评价义和团：“我们对中国的民众，不能看成是衰弱不堪或者失去道德品质的人。实际上，他们还有无限的生气。中国人素有英勇善战的精神，并没有完全丧失”“无论欧美日本各国，皆无此脑力与兵力可以统治此天下生灵四分之一……故瓜分一事，实为下策。”

 

孙中山说过：“然而义和团的人格，与庚子辛丑以后，一班媚外的巧宦，和卖国的奸贼比较起来，真是天渊之隔。可怪他们还笑义和团野蛮。哼！义和团若是野蛮，他们连猴子也赶不上”。

 

列宁说过：“中国人并不是憎恶欧洲人民，因为他们之间并无冲突，他们是憎恶欧洲资本家和唯资本家之命是从的欧洲各国政府。那些到中国来只是为了大发横财的人，那些利用自己的所谓文明来进行欺骗、掠夺和镇压的人，那些为了取得贩卖毒害人民的鸦片的权利而同中国作战的人，那些用传教的鬼话来掩盖掠夺政策的人，中国人难道能不痛恨他们吗？”

 

马克吐温说过：“在这一点上，我任何时候都是和义和团站在一起的。义和团是爱国者。他们爱他们自己的国家胜过爱别的民族的国家。我祝愿他们成功。义和团主张要把我们赶出他们的国家......那么，我也是义和团，因为我也赞成这一点。”

 

教员说过：“究竟是中国人民组织义和团跑到欧美、日本各帝国主义国家去造反，去“杀人放火”呢?还是各帝国主义国家跑到中国这块地方来侵略中国、压迫剥削中国人民，因而激起中国人民群众奋起反抗帝国主义及其在中国的走狗、贪官污吏?这是大是大非问题，不可以不辩论清楚。”

 

当年义和团反抗的手段不高明、不先进，历史上所有的农民斗争都不算高明先进；全世界所有落后文明反抗侵略和压迫的斗争都不算文明先进……你以为他们不想“文明先进”吗？他们已经被侵略、屠戮成那个样子，他们已经被压榨、封锁到了绝境，他们能怎么办？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神功”、“符水”打不过洋枪洋炮吗？他们其实都知道，但是为了自救和救国，就得拼命啊。

 

你还想要他们怎样？

 

他们只是一群想着好好在家种地，好好在家做生意，好好养家糊口、传宗接代的普通中国农民，有些人连这点安宁都不给他们，请教，他们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又文明又礼貌地给自己争取利益、给自己求个公道？

 

义和团这三个字，在中国革命史上，是荣耀，而不是耻辱，他们是“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中的一员。

 

不是每一个国家都配拥有“义和团”的，一个连“义和团”都没有的国家和民族，才是最可悲的族群，生儿代代为奴，生女世世为娼。

 

“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

 

有义和团，才有子孙后代堂堂正正站着做人的机会。

 

当年义和团起事的时候，队伍中有个17岁的少年，叫做郭栋臣，他后来成了义和团领袖赵三多的秘书。八国联军侵华后，赵三多坚持抵抗。抵抗行动一直持续到战争结束的两年之后。1902年赵三多被俘，绝食7日死于狱中。赵死后头颅被砍下挂在威县县城城门示众，被郭栋臣等盗回，与尸身一起安葬故乡。

 

郭栋臣后来又参加反清起义。成为孙中山、黄兴、蔡锷的战友。再后来南下武昌和广州，参加革命军护国讨袁。1937年七七事变后，郭栋臣响应党的号召，毅然参加革命，他此时已经56岁了……1942年至1943年，冀南发生严重旱、涝、蝗灾，郭栋臣遵照抗日民主政府指示组织群众生产自救，利用各种会议场合，走村串户，讲述灾民的困苦，使非灾区群众深受感动。当地政府特赠送他“造福人民”金字大匾一面。解放战争中，郭栋臣所在的游击队被正式编入解放军，当时他年纪大了负责后勤，继续和反动派战斗……

 

从义和团，到革命党，到抗日游击队，到解放军。

 

打八国联军，打清政府，打军阀，打日本鬼子，打国民党反动派……郭栋臣就是中国近代史上所有反抗者的一个缩影，他从八国联军侵华一直打到解放战争，打了近50年，可以说和三座大山都交过手……有义和团的郭栋臣，才有后面推翻三座大山、为人民服务的郭栋臣！

 

任何一个伟大民族的独立和解放，都是建立在不断牺牲、不断迭代的无量鲜血之上的。先有“不先进”的义和团，才会有后面更先进更文明更伟大的组织和队伍。

 

1955年，东德将当年的义和团团旗归还给中国，周恩来拿到这面旗帜后，高兴得挥舞了起来，这不只是义和团的旗帜，这是自1840年以来，千千万万不屈抗争流血牺牲的“人民英雄”的旗帜！

 

只有一个伟大的民族，才配拥有“义和团”。

 

还记得《觉醒年代》中设计的那个场景吗？李大钊和陈独秀在河边遇到的那个老人，也是义和团的老战士。

 

这就是反抗者的传承！

 

（作者系昆仑策研究院特约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修订发布；图片来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