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报告中的国企改革：由“加快”到“有序”

　　一年一度的两会如期开幕了。两会是个观察各行各业代言人发声，研判国家产业政策走向的好时机。作为“习李政府”的第二个两会，更加有看头。如果说2014年的两会，是新任政府宣誓“向何处去”的话，本次两会就是“怎么去”的第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基调确立后，经过近3年的议论纷争，概念化的口号和蓝图下路径愈发清晰。

 

　　为啥只提一个“毫不动摇”

 

　　闲话少叙，直接进入2015年两会的国企时间吧。不知大家注意到没，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在阐述国企改革时，没有提到“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2014年工作报告有提），也没提到“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2013年工作报告有提），只是在谈到民营经济时，才习惯性提到“毫不动摇地支持、鼓励、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两个“毫不动摇”漏了一个，委实蹊跷。

 

　　突然不提这两个标志性话语了，按照一些媒体见风就是雨地“意淫”或“臆断”套路，不提就意味着要弱化，不重要，甚至要废除。难道不提“基本经济制度”就是不用坚持宪法规定的基本经济制度了，不提公有制的“毫不动摇”，就是不用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了（宪法第七条规定“国家保障国有经济的巩固和发展”）。越想下去越觉得按照媒体这种非黑即白地猜忌心理，“剪不断理还乱”。

 

　　正好，看到澎湃新闻说，总理报告也很奇怪地没提“坚持计划生育基本国策”，对比2014、2015年报告全文，还真是。去年提到的“坚持计划生育基本国策不动摇”被一句“推进计划生育服务管理改革”替代。然后看到一群专家学者在澎湃新闻里七嘴八舌分析起来，“没提说明计划生育的力度要减弱、淡化啦”“政府态度要变啦”“可能要全面放开二胎啦”，只有一个专家显得很不合时宜弱弱说了句，“仅仅从政府工作报告中‘抠字眼’，就认为政策出现了变化，这样的解读不够科学”。补充说下，现行宪法第二十五条规定“国家推行计划生育”。

 

　　看来，没提不代表不重要不坚持了，相反，可能意味着更重要了。这里不提，可能是因为紧接着有相关重大决策部署出台，专门予以强调。不提这些前提性的东西，也可能与本次政府报告行文风格有关，其大多是开门见山写“做了什么”“要做什么”，没有太多前置性的铺垫，使得表述更为精炼干脆。

 

　　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谈到国企改革时，是以“增强各类所有制经济活力”开头的，故提到“坚持和完善基本经济制度”利于展开后面国企民企混合发展的论述。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中公有制、非公有制经济是分开来讲，之于公有制，开头就是“深化国资国企改革”，然后以短句形式直接罗列今年要干的事，提不提属于基本常识的“毫不动摇地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无伤大雅，提了反倒有些与整体语境不太协调，至于为啥要提非公有制经济的“毫不动摇”，可能主要是要表明姿态，因为国内外舆论对于中央对民营经济态度往往异常敏感。

 

　　当然，每一年政府工作报告都会经过很多部门、单位的反复审阅修改，至少关于国资国企改革的部分肯定征求过国资委意见，不排除初稿中是有那些原则性的话，后来为啥删改，给我们留下了遐想空间。不知列位看官对没提两个“毫不动摇”怎么看？

 

　　国企改革不能“任性”要“规范有序”

 

　　讨论有没有提两个“毫不动摇”，好像有点八卦，不过关注下这些有趣变化总没错。下面直接进入政府工作报告关于国企改革的具体表述。国企改革这个短语，内涵太大，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要抓核心。本届政府国企改革最核心的部分就是“发展混合所有制”，也最能引发争议，是观察改革趋势的晴雨表。

 

　　2014年政府工作报告这么说的。“优化国有经济布局和结构，加快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制定非国有资本参与中央企业投资项目的办法，在金融、石油、电力、铁路、电信、资源开发、公用事业等领域，向非国有资本推出一批投资项目。制定非公有制企业进入特许经营领域具体办法。”简单地说，就是要迅速搞混合所有制，要尽可能降低门槛想方设法让利，吸引民营社会资本参与国企投资。

 

　　再看看2015年政府工作报告怎么说。“准确界定不同国有企业功能，分类推进改革。加快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运营公司试点。有序实施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鼓励和规范投资项目引入非国有资本参股。”“要加强国有资产监管，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切实提高国有企业的经营效益。”

 

　　措辞上的变化很微小，也很微妙。发展混合所有制从“加快”变成了“有序”，吸引民营资本从“尽可能方便”变成了“鼓励和规范”，而且还加上了严防国有资产流失的附加条款。可以说，是对上一年度关于国企改革描述的全面修正。在深化改革的节骨眼上，突然说要“有序”“规范”，难道不值得深思吗？

 

　　这两个词的反面意思就是“乱”“急”“滥”，反映出决策层对国企改革现状及未来方向把握隐约却深沉的忧虑，才赶紧给热火朝天的国企改革套上理性稳妥的笼头，告诫大家伙，不宜操之过急，不宜一哄而上。

 

　　这里提醒大家关注下中央巡视组对包括南航、中石化在内8家央企的巡视结果，根据巡视组反馈的意见，这些央企几乎都存在重组改制不规范，向领导人员亲友和特定关系人开办的关联企业输送利益，违规向民营企业让利，向民营企业盲目投资等问题，造成了巨额的国有资产损失。原来，国企并不是没有与民营企业共进同甘，甚至在很多时候还在亏损自己造富于他人，个中乱象触目惊心。相信这些黑幕，是促使决策层要谨慎稳妥推进国企改革，规范非国有资本参与国企投资项目的一个直接原因。

 

　　参考我上一篇文章《从消极改革到“做大做强”的回归》，十八届三中全会引发国企改革的炮响后，“如何改”一直处于迷茫探索状态，一些地方出台的所谓改革方案严格说未吃透中央精神。国资委主任张毅上任一年多不提“做大做强国企”，而在2014年底召开的中央企业、地方国资委负责人会议上，突然反复提，就缘于中央对于国企战略地位的重视及对改革布局的逐渐明确和细化。

 

　　尤其是习近平总书记连续在多个场合强调“国有企业不仅关系党的经济基础，也关系党的政治基础”。他在2014年两会时指出“国企不仅不能削弱，而且要加强”，在2014年12月9日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亦说：“要坚定不移把国企做强做优做大，不断增强国有经济活力、控制力、影响力、抗风险能力”。“国有企业是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也是我们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重要物质基础，一定要搞好。西方一些人把矛头对准我们的国企，抹黑国企，说是要‘公平竞争’，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搞垮中国共产党领导和我国社会主义政权的重要物质基础和政治基础。我们不能上当！”“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不能‘一混了之’，也不是‘一混就灵’，要切实防止国有资产流失。”“推进国企改革要奔着问题去，以增强企业活力、提高效率为中心，提高国企核心竞争力。” 这里有些话虽未公开报道，但确凿存在，振聋发聩。

 

　　习近平在2015年1月13 的中纪委五次全会上也大篇幅讲到国有企业，其痛斥国有企业中的消极贪腐现象，“有的企业将企业账户当成自家钱包，大搞利益输送和利益交换，国有资产流失严重；有的企业高管挥霍无度、极尽奢华；侵吞、贪污国企资产如探囊取物，如入无人之境等等”，强调“国有资产资源来之不易，是全国人民的共同财富，必须完善国有资产资源监管制度，守好仓门，看紧权力。”

 

　　国有企业改革永远是“进行时”，可改革路径选择却大有文章，尤其是混合所有制这种涉及到国有资金、国有产权更迭的深水区改革，理当慎之又慎。相信在两会结束后会很快出台的国企改革顶层意见，对于当下各地参差不齐、良莠杂陈的国企改革实践会是一个很好的纠偏和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