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乐：亲历五十年前美帝河内大轰炸

 

上图是1967年，美国空军轰炸河内西北部的福安机场。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我被派往中国驻越南大使馆工作。在此期间，经历了美国对越南北方最大规模的空袭和轰炸，亲眼目睹了美帝的残暴罪行，直接了解了一些对越援助的情况，同时也亲身感受到了越南对华关系的两面性和复杂性。

 

当年美国尼克松政府为从越南战争脱身，一方面极力扶持南越傀儡政权，推行“越南人打越南人”战争，另一方面与越南北方在法国巴黎举行“和平谈判”，谋求在谈判桌上获胜。《巴黎协定》签订前，美试图逼越就范，从1972年5月开始，加大了对越北方的空袭和轰炸。特别是1972年12月18日至29日，美动用数千架次各型飞机，其中包括B52战略轰炸机近千架次，对越南首都河内等北方城市实施连续12昼夜的大轰炸。这次轰炸美国称其为“后卫二号”，由于轰炸规模空前，重点又是越南首都，所以后来普遍称为“河内大轰炸”。轰炸河内的B52飞机，均从美军关岛基地起飞，单程飞行七个多小时，分批次从一万两千米高空对地面实施地毯式轰炸。每次轰炸过后，弹坑分布达数十几公里。我曾到一些被炸现场看过，河内有几个街区被夷为平地，一些农田布满弹坑，每个弹坑都有十几平方米。这是典型的“地毯式轰炸”，是美帝犯下的残暴罪行。除B52飞机外，海、空军飞机主要从航母和泰国起飞轰炸。在持续的空袭轰炸中，河内周边的主要通道均被破坏，连接机场的红河大桥多处被炸断，来往行人和车辆主要靠轮渡。河内发电厂被定点轰炸摧毁，使馆长期靠柴油机自行发电。沿海港口遭布雷封锁，轮船不能到港停靠，一些急需的物资只能通过海水潮汐漂流卸货。那时由于美机轰炸制导精度与现在有差距，再加之河内城区防空火力猛烈，致使美机“误炸”的情况时有发生，其中美国“盟友”——法国驻越大使就是白天在会客厅被炸死。此前，我使馆也曾被美机仓惶逃跑时丢下的炸弹击中过，幸未造成人员伤亡，只是使馆电影厅一墙角坍塌。

 

按照使馆要求，防空警报拉响后，所有人必须进防空洞。使馆有多处防空洞，都是我援越工程兵修建的。美轰炸河内期间，防空警报有时一个接一个，使馆很多人仍需冒着空袭轰炸的危险坚持工作，特别是大使、武官等使馆领导还要经常到外地看望我援越的专家。时间久了，大家对防空警报已习以为常，普遍能听懂扩音器播报的防空内容，对何种型号飞机的轰炸也能辨别出来，其中B52飞机的轰炸声很沉闷，耳膜的圧迫感十分明显。一次我在办公室工作时，敌机轰炸声与地面防空炮火声连成一片，有颗炸弹就在附近爆炸，房间门窗的玻璃都被震破。那时使馆有个硬性规定，空袭时同种工作的人员不能同时都在工作岗位上，必须至少有一人进防空洞，以防万一发生不测。

 

由于美机的持续轰炸，河内地区一度断水、断电，生活物资供应十分紧张，越方要求外国使馆暂时撤离，这也是越南为引起国际社会重视做出的一种外交姿态。因中国使馆承担着大量对越援助任务，同时需要密切跟踪越南战局发展，必须有人坚守，为此使馆做出决定，以人员轮流回国休假的方式，达到人员疏散的目的。回国人员，都是先乘使馆汽车到广西凭祥，再转乘火车回北京。出于防空的考虑，汽车需在夜间行驶，而且不能开车灯。我乘坐的汽车由于司机路况不熟，直道行驶都是紧随前面的汽车，过弯道时因看不到前面的参照物而开了下大灯，被在附近执行值班飞行的美侦察机发现，随即投下数枚子母弹，爆炸物如同雨点般散落在山间水沟。过后我们还捡了一些子母弹的塑料装置，作为“战利品”带回国内。

 

越南战争期间，我国对越援助是全方位的，中国就是越南的大后方，使馆的主要任务也是办理有关援助事宜。可以说，那时我们很多人都是抗美援越的参与者和经历者，许多为此捐躯的英烈还长眠在那里。1965年至1970年，我国先后向越南派出高炮、铁道、工程等兵种部队参战。在美空袭轰炸越北方期间，由于B52飞机是在一万两千米高空水平投弹，超过高射炮的射程，为此我国向越紧急提供了红旗2号地对空导弹，部署在河内郊区。为清除美对海防港的布雷封锁，我海军派出了扫雷艇，为此一名海军战士还牺牲并安葬在那里。当时越空军力量比较单薄，越机没有出动空战，为防止飞机被美机炸毁，越机均转场我边境蒙自机场躲藏。美军飞机出动情况，我军一般都能提前掌握，并把防空预警情报及时通过使馆武官处通报给越方。在越南遭受美国轰炸最困难的时候，周总理还曾冒着风险专程秘密访问过河内。此外，苏联、东欧国家的援越物资，也是由我国负责铁路过境转运。当年我国对越的援助和支持，除因两国关系友好和维护我自身安全外，更主要的是站在国际道义和战略的制高点上，特别是在美苏争霸的大背景下，我坚持抗美援越，直接改变了后来的世界战略格局，其重要意义不可低估，尤其要感恩毛主席的高瞻远瞩。

 

中越两国是近邻，两国边民来往频繁，不少人家都有亲戚关系，特别是两国社会制度相似，在革命战争年代相互支持，曾有“同志加兄弟”的友谊。应当说，当年在越南内部，对华友好占主流，也有着广泛的民意，不少老一代领导人（如黄文欢）对华有很深感情。但反华思潮也一直存在，那时就不断公开纪念抗击外敌（元朝、明朝）的“民族英雄”，以此影射中国的潜在威胁。河内文庙（即孔子庙）内一些石碑上的汉字多被敲掉，还曾一度把传统的春节改了时间，抵制中国文化影响的心态十分明显。中越关系受到破坏并一度走向敌对，主要原因是当年个别越南高层领导人投靠苏修，对我有戒心，对华友好不真心，对周边国家领土有野心。在中越两国领导人的努力下，中越关系正恢复正道，今后我们仍需多做工作，使其汲取历史经验教训，防止其重犯颠覆性错误，尤其要防止美帝卷土重来。

 

作者：张继乐  单位：朝阳区军休18所；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来稿】；图片来自网络，侵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