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新生：现阶段共同富裕要在资本与劳动之间寻找平衡点

中央提出共同富裕的目标，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由之路，也是解决中国社会矛盾的必要之举。在我国现阶段，实现共同富裕，绝对不是平均主义；实现共同富裕，也不是杜绝市场经济。实现共同富裕是在资本和劳动之间寻找科学的平衡点。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关于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论述非常丰富。所有制、劳动关系是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根本区别。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建立在公有制基础之上、多种所有制并存的市场经济体系。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绝对不会允许资本凌驾于劳动之上，把资本主义国家的“资本雇佣一切”变为现实。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就在于资本雇佣劳动。恩格斯在马克思墓前发表的讲话，总结了马克思的伟大贡献。马克思在劳动价值论基础之上，揭示出资本剥削劳动者剩余价值的秘密。如果不尊重劳动，忽视了劳动的价值，把资本主义国家所谓供求关系理论当作资源配置的“圣经”，就会偏离马克思主义的正确方向，就会在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陷入资本主义国家周期性经济危机之中。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根本区别就在于，资本主义强调资本决定一切，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强调劳动价值论。任何情况下都必须把劳动创造价值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作为衡量一切经济工作的基本理论。如果忽视了劳动价值论，分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过程中，就会偏离正确的航向。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就是要在借鉴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市场经济运行机制基础之上，充分体现劳动价值。中国当前的一切改革，特别是资本市场的改革，其目的就是要在劳动价值论基础之上，克服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发展中出现的弊端，充分利用市场经济条件下的资本市场和资产市场，实现生产要素和资本要素的组合，促进生产力的发展。

中国改革的首要目的，就是要在资本与劳动者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一方面充分利用资本市场，实现生产要素的优化组合，但是另一方面，又必须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禁止资本兴风作浪，防止资本市场发展彻底背离劳动价值。

中国当前关于资本市场的一系列改革措施，不是废除资本市场，不是让证券交易所这个重要的资本市场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消失，恰恰相反，就是要通过改革中国的资本市场，充分发掘资本市场的价值，克服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市场发展中出现的问题，从而使中国资本市场更好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服务。

首先，加强对中国资本市场的监管，就是要回归劳动价值论，通过成本核算，让那些偏离价值的上市公司股票，重新回到正常波动期间。我国资本市场发展的过程中，不同阶段有不同的价值目标。上个世纪90年代，中国建立资本市场，是为中国国有企业改革服务。资本市场起到了筹措资金、发现资本价格的功能。

正如人们所看到的那样，资本市场规模的大小，决定了资本市场筹措资金的能力大小；资本市场影响力大小，决定了资本市场资本放大能力的大小。如果一个国家的资本市场规模相对较小，那么，筹措资金能力也就相对较弱；如果一个国家资本市场影响力相对较小，那么，资本价格的放大作用就很难有效地发挥出来。

可是，如果热衷于实现资本市场价格放大效应，千方百计地到发达市场经济国家资本市场挂牌上市，通过上市公司股票价格上涨获取资本经营利润，那么，上市公司发展就会出现异化现象。我国一些上市公司之所以出现问题，根本原因就在于，上市公司控股股东或者实际控制人在经营的过程中，不是把主要精力用于资产经营，通过提高商品的竞争力，扩大市场占有份额，不断满足消费者的需要，为投资者获取更多的利润，而是热衷于打听内幕消息，通过操纵资本市场价格，获取非法利益。

笔者多次指出，操纵市场价格是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市场普遍特征。操纵市场价格并非都是违法行为，只有那些资本能力相对较小的投资者操作市场价格，才会被认定为违法行为。如果拥有足够的资金，足以影响上市公司的发展方向，甚至可以收购上市公司，那么，所谓操纵行为也就变成合法行为。

由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善于包装，资本主义国家的资本市场监管制度，掩盖了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市场经营的本质。多数情况下，证券监管机构打击操纵市场行为，只是打击那些不具有操纵市场能力的操纵市场行为。如果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所谓操纵市场行为也就成为合法行为。

从这个角度来说，资本市场具有非常明显的缺陷。资本市场遵循“资本决定一切”的基本原则。当投资者具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影响资本市场价格的时候，资本市场价格就会产生波动。不要盲目崇拜西方发达市场经济国家的资本市场，当然也不能简单地把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资本市场监管的规则移植到中国。究其原因就在于，资本市场和资本主义具有天然的联系，资本市场充分体现了资本主义的外部性，资本主义劣根性在资本市场表现得淋漓尽致。发展资本市场，必须彻底破除资本主义“资本至上”的错误认识，以实事求是的精神，分析中国资本市场存在的问题。只有把“劳动价值论”作为指导思想，分析中国资本市场存在的问题，才能找到问题的症结，并且提出解决问题的方案。

其次，中国实现共同富裕，绝对不是反对资本所得，恰恰相反，是希望通过增加财富获得的渠道，让更多的人富裕起来。

正如《21世纪资本论》的作者所指出的那样，资本主义国家之所以出现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的现象，根本原因就在于，资本主义国家对劳动所得征收个人所得税，但是，对于资本所得却没有征收资本利得税。这就使得那些资本的拥有者，通过各种方式规避纳税义务，而那些普通的劳动者，除了出卖劳动力之外，还必须将自己一部分收入用来缴纳个人所得税。

正是这种特殊分配结构，使得资本主义国家必然会出现贫富差距不断扩大的现象。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出路就在于，一方面必须充分利用资本市场，实现生产要素的科学配置，但是另一方面，必须充分意识到，对资本所得征税，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必由之路。如果只是增加个人所得税负担，而没有对资本所得征收资本利得税，那么，共同富裕必然会变成海市蜃楼。

共同富裕就是要让资本的拥有者尽可能将自己资本所得用于再生产，为社会增加就业岗位，为人类创造更多的财富。如果把资本所得用于个人挥霍，或者把资本所得用于奢侈性消费，那么，可以通过征收消费税或者征收财产税等方式，实现财富的再分配。

笔者曾经指出，我国许多民营企业家将自己财富转移到海外，以所谓信托的方式规避国家的纳税义务。这不是民营企业家的问题，而是我国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过程中，不了解市场经济发展的基本规律，法律制度体系不完善造成的。国家之所以提出第三次分配，其目的就是要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解决历史遗留问题，并且鼓励企业家通过公益信托等方式，将自己合法所得回馈社会，从而实现财富社会共享。

第三次分配主要手段是社会公益信托。社会公益信托核心就在于，成立社会公益信托机构，管理社会公益信托基金，社会公益信托管理者可以获得合法收入。设立社会公益信托人可以参与管理公益信托基金，但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以公益信托的方式，将社会公益信托基金经营获得的财富据为己有。

当前我国存在的最大问题就在于，虽然拥有社会公益信托制度，但是，在社会公益信托管理过程中，忽视了社会公益信托的性质，没有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确保公益信托资金真正用于社会公益目的。

实现共同富裕，就是要在承认资本作用的同时，反对资本凌驾于劳动之上。通过建立社会公益信托法律制度体系，真正实现资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只有加强我国慈善活动管理，在《信托法》和《慈善法》基础之上，进一步完善我国社会公益信托制度，科学管理社会公益信托资金，防止一些企业经营者利用社会公益信托制度，将经营所得非法转移海外，或者利用社会公益信托机构，将社会公益资金变为个人财富。只有完善我国社会公益信托制度，完善我国资本利得税法律制度体系，才能真正实现共同富裕。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是前无古人的伟大事业。探索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失误。但是，只要总结经验，完善法律制度体系，就一定能实现共同富裕的伟大目标。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昆仑策研究院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修订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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