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卫东丨从英格兰银行看央行作用：发行的钞票都给政府 - 昆仑策
黄卫东丨从英格兰银行看央行作用：发行的钞票都给政府
2021-03-22
英国官方宣传，成立英格兰银行，是英国历史上一件大事。英国国家广播电台（BBC) 制作的纪录片《海洋帝国》介绍说，“在英格兰银行首创之年，她仅用12天就募集了120万英镑的资金，并於同年8月1日用这笔资金向英国政府发放第一笔贷款，国债从此诞生。英国政府得以使用借贷而来的资金先行建造海军舰队而后偿还贷款。国债券的发行使得资金的良性循环得以形成。政府从人民那里借贷资金用于海军建设，再利用强大的海军力量来保护贸易，贸易的兴旺拓展了政府的税源，从而保证了政府良好的财政状况，进而使得其偿债能力十分可靠。英格兰银行的诞生及其发行的国债券是一场意义深远的金融革命，这场资本的革命开启了英国的日不落帝国时代。英国政府将一半以上的国债所募资金（超过600,000镑）用于海军建设，充足的资金注入使得海军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跨越性发展，在军事投资的牵引之下，金融资本的力量首次展现了对一个国家几乎所有国民经济领域的深远影响。” 这显然是一种意识形态宣传，但也反映了某些实际情况。从历史来看，中世纪英国和其他西方各国都是北欧蛮族南下入侵建立的封建农奴制社会。蛮族处于部落时代，部落首领成为国王，蛮族战士和各级军事统领则成为各级贵族，占有了整个社会的土地；而当地土著则成为农奴，但有一定的自治权力。直到1950年，英国政府才彻底废除了农村封建土地赋税制度，但英国的主要权力，仍然被世袭贵族组成的上院和世袭国王控制，例如由上院负责终审。其封建制是长子继承制，其他后裔只能成为没有统治领地的平民，他们继承的财产很少，是市民的主要来源，也是对外侵略扩张军事人员的主要来源。 封建农庄内部虽然也有市场交易，但对外交易则是各级封建贵族们，主要使用铸币。英国铸币的最小单位是便士，等于1/240磅白银，也就是2克多白银，价值很大，例如，2021年3月，一克白银价格为5.4元人民币左右。英国的1便士价值超过人民币10元，不是普通市民和封建农奴日常使用的货币。和中国古代一样，普通人日常使用的主要货币是铜币。就象新中国也发行金币银币，但日常使用的是纸币一样。但英国人通过宣传，让人们相信英国人日常使用金币银币。 历史上，英格兰不产金银，国王实际使用掺假的金币和银币做货币，掠夺中小贵族财富。例如，1546年4月铸造的重量为10格令银币，纯银含量只有3.33格令；5年后的银币重量降低到6.67格令，而纯银含量则下降为1.67格令。同样一英镑银币，含银量只有5年前一半。国王每隔一年左右就重新铸币，降低铸币含量获得更多货币，其结果是货币数量不断增加，物价也就随之上涨，使得经济濒临崩溃。17世纪初，因贵族反对，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不得不重新铸造足金足银货币，无法靠铸造假币获取财富了。 17世纪英国是战争频繁的时代，不但发生多次内战，而且对外扩张引起了多次战争，使得国家财政迅速恶化。1689年议会通过的《权利法案》夺取了国王的财税大权，也掐断了国王的主要财源，英王只能借债维持。由于国王多次赖账不还，信誉不佳，很难借债，借债年利息升高到25-30%以上，使得总债务很少超过200万英镑。 1694年英王组织大小贵族成立英格兰银行，给政府提供贷款。按照历史记载，英格兰银行采用股份认购的方式组建，发行 了120万英镑的股票，不到两周所有股票全部被认购。国王William III和女王Mary Ⅱ夫妇是两大最大原始股东，出资1万英镑认购。此外，还有1286人认购，总共获得总股本120万英镑。这些个人股东，大都是封建贵族及其后代。 当时英国大部分人口都是农奴，哪能持有多少金币去买这些股份。事实上，直到1776年，美国宣布从英国独立出来， 70%以上白人都是契约奴出身，考虑到当时横渡大西洋风险大，死亡率高，农奴们才是移民的主力军；由于贵族和农奴的死亡率差别大，显然英国农奴比例要高于70%。英美在宣传上，将此前的克伦威尔夺权，宣传为资产阶级革命，当时确实有反对的贵族土地被拍卖给平民，但查理国王复辟后，又被夺回给封建贵族，更关键的是，并未改变封建制度，仅仅重新划分了封建贵族和国王权力。 英格兰银行成立，目的是给当时英国王室提供贷款，以支持英军战争军费，同时代理国库。成立后，随即给王室政府贷款120万英镑，利息率是8%，并获得了同等数额的银行券（纸币）发行权【1】。所谓给王室贷款，就是提供英格兰银行发行的银行券，实际就是印钞作货币都交给了政府。1697年，英格兰议会通过一项法案规定“英格兰银行是英格兰地区唯一的股份制银行，禁止其他类似银行成立；允许英格兰银行发行不需要中央政府背书即可流通的银行券，给予其独享的特权”。从法律上规定英格兰银行是英国唯一一个发钞银行。 银行券最初代表的是铸币欠条，发行的银行承诺可兑换票面标示的铸币。当时封建制度下的英格兰，统治各地的封建贵族们权力很大，各自在境内建立银行，发行纸币，但只能在各自领地内流通，就像新中国建立后各单位食堂发行的饭票和菜金一样，都只能在各单位内部流通。而英王和贵族合作成立的英格兰银行则成为唯一一个流通全国的纸币发行机构。 西方宣传它们都是私有的，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那时西方国家土地等主要财产都是国王和封建贵族所有，但从现代意义来看，国王和各级封建贵族都是政府管理者，代表的就是各级政府。只是上下级政府的权利和义务关系复杂，而且不时发生变化，并非现代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西方宣传银行私有的目的，还是忽悠其他国家放弃政府权力，将货币主权交给私人，从而方便它们夺取其他国家的货币权力，让他们印钞“购买”财富。 英格兰银行成立后，发行的纸币都交给中央政府，也就是依据国债发行纸币，只是中央政府需要付利息，而英格兰银行获得的利息则由股东分享，实际是由国王和各级封建贵族分享，他们实际代表各级政府分享，并非是英国人宣传的私人分享。国债发行数量则由国会决定，几乎总是超过储备的铸币，从而给市场提供更多货币，也给中央政府提供更多资金。例如，1797年初，因法国人发动对威尔士入侵的消息造成民众恐慌（尽管这次入侵以失败告终），人们纷纷拿着银行券到银行挤兑金银币，一些地方银行因挤兑而倒闭，到2月初，英格兰银行的黄金储备也大量支出，无法兑现，只好宣布暂停银行券的兑现。5月英国议会通过《银行限制法案》，该法案禁止民众到英格兰银行兑现银行券为铸币，使英格兰银行券成为了不可兑现的纸币。此后英国便进入了长达24年的“禁止兑现期”（1797-1821年），在此期间，英格兰银行券大量发行，这一方面弥补了流通中金币的不足，另一方面也为当时英国政府对法战争提供了资金支持。 从历史来看，英国曾大量使用符木作为货币。这种符木是将木材加工成截面为正方形的木棒，在其上刻字，表明债权和债务数量，以及债权债务人姓名和交易日期，等于记录债权债务的凭证。使用时，符木被劈开，一分为二，债权人持有的一半称为干，债务人持有的一半称为蒂，以保证债务不被篡改。人们可以拿着政府作为欠债方的符木干作为货币，支付交易。这是当时流通的主要货币，而铸币数量很少。100多年前英国学者Mitchell Innes发表学术文章介绍说，绝大多数英国税务部门征收到的税款都是政府发行的符木；实际上，整个英国财政部的工作就是发行和回收符木，通过比对符木的两个部分，干和蒂，记录和管理政府发行债务的清偿。Glyn Davis在其1997年出版的《货币历史》一书中介绍，一直到1826年英格兰还在大量使用符木，回收的符木占用了大量仓储空间，为了节约储存空间和燃料，1834年决定使用符木作为下议院取暖炉的燃料，结果引发了一场大火，烧毁了具有悠久历史的议会大厦，也就彻底结束了符木的使用历史。 造纸术流入英国和西方后，各国就开始使用纸代替符木记录债权债务，一直延续至今。而使用政府作为债务人的欠条，代替符木干成为货币，也是十分自然的。因此，在英格兰，政府发行实质上代表政府欠条的纸币或符木，作为通用货币，是有悠久历史的。只是使用附有利息的欠条作货币，实际付账时，需要复杂的计算，是很麻烦的。英格兰银行成立后，改为英格兰银行依据国债发行纸币，与利息无关，也就变得容易使用了。 它仍然等于政府发行纸币欠条给财政部门当货币使用，只是发行数量被议会控制了，不能自行决定发行数量了，也就控制了政府财政部门随意扩大开支和发钞了，这是防止通货膨胀，稳定物价和货币价值的关键措施。历史上，西班牙占领美洲，掠夺了大量金银，虽然使用金银铸币，但因数量增长过快，一样导致严重的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就是这个道理。而美国著名学者弗里德曼干脆主张，政府应按固定4%增长率增加货币发行数量，其主要理由是货币需求量是由经济增长率决定的，经济增长率约为4%。毛泽东时代发行不依赖黄金白银的纸币，是依据关键物资供应量确定发行量，保持了长期稳定的购买力，后来成为世界各国一致使用的发钞方法了。 不管怎么说，政府发行货币，用于政府开支，是非常重要的国家管理原则，它是政府获取资金代价最小的手段。政府收税，是政府获取资金的另一重要手段，但政府需要维持一支庞大的税收队伍以及执法队伍，确保税收政策的执行，直到现在，美国政府都管理不了一些混乱的社区，无法收税。而政府发行货币获得资金，同样需要执法人员监管社会，严禁使用其他票据，包括假币和外国货币流通，但不需要专门的人员，类似收税的税收人员了，只要保持了货币稳定，就能免费获得发行的货币了。所谓可兑换铸币，对内来说，是毫无意义的，就像国内单位内部发行代金券一样，是不用承诺可兑换的。对几百年前封建时代的英格兰来说，由于英国并未实现政治的统一，国王和封建贵族之间争权夺利的斗争还十分激烈，限制国王肆意发行货币是限制王权的重要方面，平时承诺货币可兑换铸币，就是限制货币发行的重要措施，另外一个目的是对外输出货币，从而可以免费获取物资。 1913年美联储成立后，很快就同样依据国债发钞，将增发的货币交给美国财政部。此前美国国会1911年发布的国会报告《英格兰银行史和它对政府的财政服务》，就介绍和总结了英格兰银行的作用，包括发钞给英国政府，给英国政府上交发行的货币，从而借鉴英格兰银行成立美联储银行作为美国中央银行，为美国中央政府发钞筹资。 英国国家广播电台在纪录片中宣传，英国成立英格兰银行的主要作用是替政府提供贷款，就是发钞都借给政府，但这不是英格兰银行的独特作用，英国政府本来就能到银行贷款获得资金；而是很快就立法规定英格兰银行垄断货币发行权，发行的货币都交给了中央政府。其次，英国等西方精英不宣传或者故意隐藏的作用，是英格兰银行印钞都实质上免费交给政府，包括政府需要支付利息，但英格兰银行获得的利息还是上缴给英国各级政府，事实上是让英格兰政府免费获得英格兰银行发行的纸币。而此前政府制作符木，同样是免费发行货币获得资金，是早就存在的能够免费获得资金的货币发行机制。成立英格兰银行，更重要的作用在于，英国政府发行钞票的数量控制权，不是由国王或中央政府财政部门掌握，而是国会控制，有利于限制货币发行数量的过快增长，有利于稳定物价和货币价值了。这是英国成立英格兰银行，通过国会立法决定的。英国国会代表封建贵族利益，天然就有限制国王发行货币的倾向，从而有利于限制国王滥发货币。 中国古人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就认识到其背后的道理了。战国时代出现的著作《管子》一书总结春秋时代齐国首相管仲的思想，对此有很好的分析（见附录）。然而，到了改开时代，精英们频繁发起建设大跃进，建设计划往往超过国家经济能力，主要依靠印钞搞建设，如1979年的洋跃进，计划十年进口设备就要800亿美元，是5年前十年计划的20倍，主要通过印钞来筹集建设资金，导致物价几次飞涨，甚至1993年消费品物价上涨45%。却不知道其背后的原因，不去反思肆意滥发货币的错误，反而迷信西方宣传，转而依据外汇储备发钞。自1995年以来，央行一直依据外汇发钞，发行的人民币都拿去换西方货币，交给西方，而换来的西方货币，主要用作人民币发行依据，只能用于回收市场上人民币。由于经济不断发展，需要的货币不断增多，也就没有机会用于回收，从而一直都不使用。央行如果将外汇放在自己的仓库，由于西方实行通货膨胀政策，等于自动贬值，最终就成为废纸。于是，央行主要购买西方国债，借给西方。虽然有利息，但西方国债利率一直低于西方通货膨胀率，实际上，连保值都做不到，一样在自动贬值，最终还是会变成废纸。等于说，人民币是免费送给西方的，因为换来的西方货币既没有使用，又不能保值。 我们的央行不但不给自己的政府筹集资金，而是专门给自己的战略对手和敌人筹集资金。直到现在，还包括免费提供的人民币基础货币21万亿元，免费借给西方的外汇3万多亿美元，也等于20多万亿元，以及更多的贷款，从中国获得的资金恐怕高达上百万亿元人民币。每年西方因此都获得巨大的收益，形成了中国负责生产，美国负责消费的中美国。 《管子》一书还指出，“三币握之则非有补于暖也，食之则非有补于饱也，先王以守财物、以御民事而平天下也。”也就是说，三种货币，包括黄金，既不能食，也不能穿，并无实际价值，主要的价值体现在用于市场经济。美国著名经济学家弗里德曼则进一步阐述说，储备在央行金库的黄金，与埋藏于地下并无区别。就是说，拿财富换黄金铸币都是错误的，更不用说换西方政府印制的自动贬值赖账的纸币欠条了。 央行从不学英格兰银行和其他西方各国央行，为政府筹资。去年新冠疫情发生后，经济遭受重创，一季度经济不但不能增长，反而下降6.8%,为1992年有季度统计以来的首次负增长。财政部门提出扩大财政赤字，学者要求央行增发货币购买国债，替政府融资5万亿，结果遭到央行官员反对，最终没有给政府提供分文。其荒谬愚昧的程度，早已超过旧中国满清时代官员和民国时代大大小小的军阀。不管怎么说，那时的官员和军阀都知道并努力掌握货币发行权，发钞给自己的政府使用，而不是专门给自己的敌人使用。 我们的主流媒体经常宣传英美金融的伟大力量和作用，就是给政府融资。然而，我们的央行却不是给我们的政府融资，而是专门给战略对手融资，将金融的伟大力量和作用贡献给战略对手。如此荒唐的现象，难道还不该逆转吗？ 《管子》指出，“国币之九在上，一在下，币重而万物轻。敛万物，应之以币。币在下，万物皆在上，万物重十倍。”也就是说，如果有十成货币，九成在上由国家掌握，只有一成投入市场流通，就会出现物价下跌和货币购买力相应上升的情况。倘若国家将自身掌握的九成货币也投入流通，用来收购万物，就会出现“万物重什倍”，货币变“轻”购买力相应地降低了。这是典型的货币数量论的表述。它明确主张，货币的交换价值是在市场上的货币与商品的相互数量关系中形成的。在不考虑商品变动的情况下，市场上货币流通数量的多少决定货币的轻重，亦即货币的交换价值或货币的购买力在它与商品的交换中由两者的相对数量决定，并体现出来。 管子一书还分析说，“币有轨……某县之人若干？田若干？币若干而中用？谷重若干而中币？终岁度人食，其余若干？” 这是根据耕地的多少，生产谷物多少，除了食用之外，有多少粮食可以投入流通，粮价多少，据此计算出流通中的粮食所需要的货币量。《管子》还从个人购买商品所需支付的数量来计算货币的流通量。《山至数》篇称，“币准之数，……一家必有一家直人之用。”这里的“一家必有一家直人之用”，指的是家庭支出所需要的货币量，这是在商品流通量之外考察货币需要量的另一种分析方法。《管子》提出“币准之数”可以从商品交易量和家庭支出两方面来予以考察，显示出对货币流通量思考的非凡洞察力。这些论述说明，《管子》一书早就充分阐明了社会所需要的货币流通量的决定因素。这是对人类货币学说的一大贡献。 【1】Kynaston, David，Till Time's Last Sand: A History of the Bank of England, 1694–2013. Bloomsbury. 2017. 1-10 （作者系昆仑策特约评论员；来源：昆仑策网 【原创】 ，修订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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