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洪君：朝鲜式社会主义发展的新阶段与新趋势 - 昆仑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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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洪君：朝鲜式社会主义发展的新阶段与新趋势
2021-03-18
【导 语】朝鲜是当今世界仍在坚持社会主义发展方向的国家之一。自1948年朝鲜劳动党执政时起，这个以“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为国号、经历过抗美救国战争严酷考验、依托半岛北部固守独特社会制度和管理方式的国家，始终处于国际社会的高度关注之下。2012年，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去世，金正恩接班，朝鲜式社会主义呈现出许多新的变化和特点。在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新形势下，与金正日思想理念密切相关的朝鲜式社会主义如何发展和演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令人瞩目。
朝鲜国土面积只有12万多平方公里，人口总量约2566万，经济总量不大，人均GDP三年前统计只有1200多美元。1948年以来，朝鲜劳动党始终处于单独执政地位。虽然朝鲜至今还有社会民主党和天道教青友党，但官方对这两个党的情况鲜有报道。外界对其队伍状况、办公地点、日常活动、领导人身世等基本信息几乎一无所知。1980年以前，朝鲜劳动党在开国领袖金日成主政时期总共召开过六次代表大会。1980年召开的“六大”，将全社会主体思想化确定为革命总任务，同时提出了通过建立“高丽民主联邦共和国”实现半岛统一的战略目标。此后多年，朝鲜劳动党没有开过党代会，连中央委员会也很少召开。1994年金日成去世，坚信“先军政治就是万能宝剑”的金正日，成为朝鲜最高领导人。在他的“先军政治”思想指导下，军事发展被置于优先位置，军队工作具有特殊地位。朝鲜成了一个“先军政治”国家。2011年12月17日，金正日病逝，时年27岁的金正恩于当年12月30日被“推举为”人民军最高司令官。国际社会对于如此年轻的金正恩能否顺利接班，是否有足够能力驾驭这个国家一时议论纷纷。实际上，早在2010年9月，外界知之不多的金正恩，即已被内定为接班人，出任人民军大将和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直接参与军队改编、干部调整和作战训练。朝鲜居民家中，已经开始悬挂金正恩肖像。2012年1月1日，他以最高统帅身份视察部队，强势展示党和军队新领袖地位。2012年4月11日，金正恩被推举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常委、第一书记和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两天后，他又当选国防委员会第一委员长。朝鲜毫无悬念地进入“金正恩时代”。当年通过的劳动党党章规定，朝鲜劳动党以“金日成—金正日主义”为唯一指导思想，坚持将全社会的“金日成—金正日主义”化作为党的最高纲领，在金正恩同志领导下为金日成同志和金正日同志的事业、主体革命事业的胜利而斗争。金正恩成为党、国家和军队最高领导人后，朝鲜的最大变化是党务工作逐渐规范化和程序化，经济发展开始转向新轨道与新格局。2013年6月，朝鲜时隔39年首次修改了权威性规范性高于宪法和党章的纲领性文件——《树立党的唯一思想体系十大原则》。2014年7月，最高人民会议发布政令，决定在首都平壤设立尖端技术开发区，在黄海南道设立国际绿色示范区，在南浦市设立出口加工区，在平安南道设立工业开发区和农业开发区，在平安北道设立旅游开发区，同时将新义州市“特殊经济区”更名为“新义州国际经济区”。朝鲜经济建设开始按照金正恩的思路和理念重新布局。2016年5月，朝鲜劳动党按照党章规定，如期召开“七大”。这是时隔36年劳动党首次召开党代会，也是金正恩执政后首次主持重大党务活动。劳动党的机关报《劳动新闻》当时发表社论强调，过去30多年朝鲜劳动党在历史狂风中坚定守护了人民生命和社会主义，成功开辟了朝鲜式的、用自己力量发展社会主义强盛繁荣的道路。朝鲜劳动党将通过这次大会，把全党更加坚定地转变成与金正恩同志思想一致、同呼吸同步伐的有机整体，更好地完成社会主义伟业。在这次代表大会上，金正恩被“推举为”党中央委员长。党的各级委员会的书记局改称政务局。【朝鲜劳动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现场（图源：朝中社）】朝鲜劳动党“七大”召开，标志着以金正恩为主导的权力体系完全稳固。一方面，朝鲜劳动党作为执政党的地位和作用、全党全军全民对领导人的绝对忠诚得到进一步巩固和加强；另一方面，大会提出了自立自强的“万里马速度”，以彰显先军朝鲜的不败威力，抓紧建设社会主义强盛国家，“开辟建设社会主义强盛国家的最全盛期”。此后，朝鲜内外政策出现了重大调整。2018年召开的七届三中全会，宣布朝鲜实行新的发展战略。2019年是朝鲜实施新发展战略，即“国民经济主体化路线”的第一年。金正恩在新年贺词中宣布，朝鲜在贯彻新路线的斗争中“取得了非凡而可贵的进展”，“只要狠抓我们党的新战略路线，自力更生，坚忍不拔，英勇奋斗，就会加倍增强国力，出色地实现人民的梦想和理想”。当年召开第十四届最高人民会议第一次会议时，他又重申，“在社会主义经济建设中，我们党和共和国政府提出的战略方针是实现国民经济的主体化、现代化、信息化和科学化。要千方百计地加强国民经济的自立性和主体性”。国民经济自立性和主体性，“不仅仅是经济业务工作，而且是保卫党中央绝对权威的党政策拥护战、维护自己的思想和制度的社会主义保卫战”。2019年，朝鲜劳动党召开七届四中全会。金正恩在会上提出，“自力更生、自立民族经济是朝鲜式社会主义存在的基础、前进和发展的动力、决定朝鲜革命成败的永恒的生命线。在高举自力更生的旗帜加快社会主义建设中面临的首要任务，是扩大和加强自立经济基础，为国家的经济转入新的发展阶段提供可靠保证”。后来，他在一次视察活动时还话中有话地特意强调，“我们千万不要想得到别人的帮助或倾听任何诱惑，而要把自力富强、自力繁荣定为不变的发展航线，像现在这样继续高举自力更生的旗帜”。朝鲜劳动党历来重视科技与教育，金正恩亦是如此。他在2019年新年贺词中曾指出，“人和科技是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实现一大飞跃的首要战略资源和武器”。在一本专门阐述教师独特作用的著作中，他还特别强调，“教育强国、人才强国建设就是经济强国、社会主义强国建设。教育工作是国事中的第一大事、社会主义强国建设的生命线”“教师是培养我们祖国辉煌未来的共产主义者、真正的爱国者、职业革命家。”2019年，朝鲜两次修改宪法，以适应党的“七大”精神和发展战略调整。修订后的宪法只在序言部分提及了“先军政治”的历史，再无“先军政治”“先军思想”“先军革命路线”之类的表述。原宪法关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把以人为中心的世界观、为实现人民群众的自主性的革命思想——主体思想、先军思想，作为自己活动的指导思想”，被修改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把伟大的金日成—金正日主义作为国家建设和活动的唯一指导方针”；关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武装力量的使命是贯彻先军革命路线”，被修订为“誓死保卫以伟大的金正恩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委员会，维护劳动人民的利益”。为反映和确认经济发展新战略新思路，新宪法删除了关于青山里精神和大安工作体系作为经济工作重要方法的表述。取而代之的是，“国家依靠生产者群众的集体智慧和力量，科学合理地经营管理经济，坚决提高内阁的作用。国家在经济管理中，实行社会主义企业责任管理制，正确利用成本、价格、收益等经济杠杆”。这次修宪还有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将国家实际领导人与名义最高领导人合二为一。长期以来，朝鲜国家名义领导人和实际领导人一直分开设置，最高人民会议常任委员长名义上为国家元首，但国务委员会委员长是真正的最高领导人。宪法修改后，朝鲜“国务委员会委员长是根据全体朝鲜人民的一致意志和心愿被选出的名副其实的朝鲜党、国家和武装力量的最高领导者”。2018-2019年间，朝鲜对外政策调整的力度与成效一度超出国际社会想象。朝鲜宣布暂停核试验及中远程弹道导弹试验，爆破拆除了丰溪里核试验场。这些转向和平发展道路、谋求半岛无核化的建设性举动得到了国际社会广泛认同。正因为如此，这一年朝美关系出现突破，美国国务卿等高官多次访朝，金正恩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在新加坡高调会晤，双方对两国关系走势做出了乐观估计。朝鲜与韩国的关系也有重大改善，金正恩不仅与文在寅总统多次会晤，甚至还陪同文在寅拜谒被朝鲜民族视为圣地的白头山（即长白山）。在此背景下，沉寂多年的中朝两党两国关系全面活跃。金正恩四次访华，习近平作为中国国家元首正式访朝，双方重铸友谊的意愿和气氛达到了新高度。朝鲜与俄罗斯的高层互动也顺利启动，金正恩访俄取得了预期成果。但是，影响朝鲜对外政策走势的决定性因素是朝美关系。两国关系于2019年遭遇重大挫折。由于朝美双方的无核化立场无法真正对接，在河内举行的“金特会”以破裂告终，朝韩关系也因此转向低谷。2019年12月底，朝鲜劳动党七届五中全会宣布，为应对美国及敌对势力的制裁和封锁，朝鲜将采取“正面突破”战略，为社会主义经济社会建设开辟新出路。2020年，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以下简称“疫情”）肆虐全球，世界经济形势演变和地缘政治格局调整进一步向纵深发展。朝鲜因对外开放程度低，严防死守，措施得力，公共卫生事业和经济社会发展所受冲击不大。朝鲜不但保持了防疫形势稳定，而且在全国各地新建了2万余处住宅。因此，尽管内外形势异常复杂和严峻，这一年按照党章规定筹备“八大”的工作依然有序进行。朝鲜媒体报道称，朝鲜劳动党“八大”将在科学分析革命发展趋势和当前主客观形势要求的基础上，讨论和决定壮大发展党、全面推动社会主义建设划时代发展的新斗争路线和战略战术方针。今年1月5日，朝鲜劳动党“八大”如期召开，与会代表多达7000人。与“七大”时相比，此次参会的代表结构有显著变化。一是军人代表较“七大”时减少一半，经济部门和一线党员代表人数翻番，二是党政部门党员代表人数明显增加。更重要的是，金正恩接班时那些身居要职的元老级人物，包括金正日的妹夫张成泽等，要么离开了人世，要么退出了政坛。金正恩以党的委员长、国务委员会委员长、武装力量最高司令官三重身份出席大会。在代表上届中央委员会所做的长达9小时的总结报告中，金正恩提出了本次大会的基本思想和基本精神，强调“以民为天”“一心团结”“自力更生”三大理念。在回顾和总结上届中央委员会工作时他表示，由于错综复杂的国内外形势，包括美国制裁封锁、严重自然灾害和疫情等因素，朝鲜经济未能得到革命性改善，国家经济发展五年计划的增长目标未能完成，几乎所有部门的大部分目标没有完成，民生改善没有取得明显效果。金正恩在报告中表示，朝鲜新的五年计划的中心任务是把冶金和化学工业作为关键领域集中投资，从而实现国民经济各部门生产正常化。同时，要加强农业部门的物质技术基础，保障轻工业部门的原材料供应，大量增加大众消费品生产。他强调，新五年计划反映了完善国家经济自立结构、降低进口依赖程度、安定人民生活的要求。但新五年计划的主题依然是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朝鲜劳动党力争国家兴旺和为民造福的斗争，将以本次大会为分水岭进入新阶段。值得注意的是，金正恩在报告中重新提及经济建设与核武装建设并举的路线。他表示，朝鲜要把加强国防力量作为一项重要任务，进一步增强核战争遏制力，全力发展最强大的军事力量，持续加快人民军精锐化、强军化步伐。为了宣示朝鲜核力量成果，他公开了国防科研部门的新动向，如多弹头个别制导技术进入收尾阶段；已完成新型弹道火箭（即导弹）的高超音速滑翔飞行战斗部等各种弹头研发；新的核潜艇设计研究项目已经完成并进入最终审查阶段；各种电子武器、无人机攻击武器、侦察探测器、军事侦察卫星的设计也已完成；“火星”“北极星”两个系列弹道火箭“构筑了核盾牌，增大了战略遏制力”等等。有人预言，朝鲜劳动党“八大”的召开，“意味着朝美间围绕半岛无核化和和平机制构建的博弈又将进入到一个新的阶段”。关于朝鲜未来的对外政策，特别是朝美关系，金正恩在报告中表示，美国无论由谁掌权都不会改变对朝政策的本质。因此，朝鲜外交部门要策略地建立对美战略，不断扩大反帝国主义阵营。继续以“针锋相对”的原则面对美国，这是朝鲜党和国家的严正立场。他还表示，建立全新朝美关系的关键是美撤回对朝敌视政策。关于朝韩关系，金正恩表示，朝方的原则性立场，是一致中止彼此间的敌对行为，认真对待并履行双方签署的宣言。朝鲜现在没有必要单方面向韩国表示诚意，而是要按照韩国的行动来采取相应行动。不过，他同时也表示，朝韩关系可能会在不久的将来回到和平与繁荣的新起点。在报告中，金正恩还特别强调了为营造有利的外部环境，与社会主义国家、进步政党加强团结合作，扩大关系发展的重要性。“八大”对朝鲜劳动党的领导机构设置和职权划分也做了新的安排和调整。“七大”设立的政务局机制被废除，各级党委会的委员长和副委员长，一律恢复责任书记、书记和副书记的旧称谓。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和中央检查委员会的权限问题，党章有了新的规定：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负责审议政治、经济、军事方面的紧急和重大问题，并可讨论国家重要干部的任免问题。原中央检阅委员会予以撤销，其职能划归中央检查委员会。中央检查委员会不仅负责党内财政工作，同时也负责党内纪律强化监督调查工作。朝鲜劳动党“八大”同上届大会一样，选举产生了39人组成的中央领导机构，但新人比例高达3/4。金正恩不出所料地被“推举为”党的总书记。党的最高领导人也恢复了“总书记”的原称，而不是像“七大”后一度被称作“委员长”。1月12日，朝鲜劳动党“八大”圆满落幕。中国历来高度重视发展中朝两国执政党的关系。1月5日，朝鲜劳动党“八大”召开当天，中共中央即致电朝鲜劳动党，对其表示热烈祝贺。贺电称朝鲜劳动党“是朝鲜革命和建设事业的坚强组织者和领导者”，赞扬劳动党在以金正恩委员长为首的党中央坚强领导下，“高度重视加强自身建设，并在发展经济民生、改善外部环境、有效应对疫情等方面取得一系列重要成果”。贺电表示，中方愿同朝方一道，以两党两国最高领导人重要共识为指引，维护好、巩固好、发展好中朝关系，更好地造福两国和两国人民，为实现地区和平稳定与繁荣发展作出新的积极贡献。1月11日，金正恩被“推举为”总书记消息传来，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立即致电祝贺。他一方面高度评价朝鲜劳动党“八大”对朝鲜社会主义事业发展“作出一系列安排和部署”，另一方面热情赞扬金正恩获得全体党员和朝鲜人民的“信任、拥护和期待”。习近平表示，他愿与金正恩一道，“加强对中朝两党两国关系的战略引领，按照双方达成的一系列重要共识，不断谱写中朝友好合作新篇章”。今年2月8日，根据朝鲜劳动党中央政治局常委会的决定，朝鲜劳动党召开为期4天的八届二中全会，审批各部门为贯彻“八大”战略而制定的年度工作计划。金正恩在报告中表示，“八大”的决定是未来五年各领域执行的中长期任务，党中央要采取重大措施蓬勃推进经济建设，给人民提供更加稳定改善的生活条件的决心和意志。据悉，金正恩在报告中严厉批评国家经济指导机关的“消极保守倾向”，要求各部门做好有机联系与合作，彻底打破国家经济指导机关之间存在的逃避责任和本位主义。在要求恢复内阁和国家经济指导机关固有的经济组织和管理职能、改善对总体管理的同时，他还要求提高非常设经济发展委员会的作用，以消除阻碍经济发展的障碍，确保经济平稳运行。与会者也做了深刻反省，承认他们在五年计划执行第一年没有“正确体现党代表大会思想精神，辜负了党和人民的期待”。2月28日，朝鲜劳动党第八届中央军事委员会举行第一次扩大会议，金正恩作为党和军队最高领导人出席会议并发表讲话。据报道，会议指出了 人民军指挥官在军事政治活动和道德生活中存在的一系列问题，强调人民军各级党组织和政治机关要把健全革命纪律和道德风尚作为一项主要任务。金正恩在讲话中强调，健全革命性道德纪律是关系朝鲜人民军存亡、军队建设和军事活动成败的生死攸关的问题。他要求强化健全新一代朝鲜人民军指挥员政治意识和道德观点的教育监督工作。这些情况说明，金正恩对朝鲜当前的经济工作、军事工作并不十分满意。在贯彻落实“八大”方针的过程中，党和社会长期积存的旧观念旧机制，依然相当顽固。某些基层组织和领导干部无所作为的问题依然较为突出。朝鲜要真正完成“八大”提出的现代化发展任务，实现建成强盛大国的宏伟目标，仍然前路漫漫，任重道远。（作者系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前中国驻乌兹别克斯坦大使（2005-2010），太和智库高级研究员；来源：昆仑策网【作者授权】，转编自“太和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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