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木人生沉思录八| 将学问变成算卦，是对大自然的无知

 

　　（本文为《人生沉思录》第八部分，其余部分请见作者专栏。）

 

　　651. 就在美国人将中亚的伊斯兰人视为“恐怖分子”的同时，美国人又将巴尔干同样信奉伊斯兰的科索沃人称为“民主战士”。不知亨廷顿能否解释一下：这是哪家文明与哪家文明的“冲突”。

 

　　652. 与今天的东方文明是在抵御西方刺刀中成长的道理一样，今天的西方文明也曾是在反抗东方“上帝之鞭”和马刀剿杀中成长的。

 

　　653. 1999年5月8日美国“误炸”中国驻南使馆，2008年3月25日，美国防部又披露有四枚弹道导弹头锥在两年前被其后勤局“误运”至台湾。3月26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对此表示严重关切和强烈不满。

 

　　这使人想起了发生于1950年和1962年的两件事。1950年9月30日，周恩来在国庆大会上发表讲话宣布：中国人民“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肆意侵略而置之不理”。10月1日，美国越过三八线，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1953年7月中国迫使美国退回三八线以南并于27日在板门店签署停战协议。1962年10月22日，美国总统肯尼迪向全国宣布发现苏联支持古巴建设有进攻性导弹和运载核武器的伊尔-28型重型轰炸机的基地，随后宣布封锁古巴。美国不惜一战的态度最终迫使苏联立即将其“误运”到古巴的进攻性导弹在美国海军的“肉眼观察”下撤回。

 

　　654. 听河北农村来的人说，现在安葬方式又回土葬，因为油价上涨使农民支付不起火葬的费用。

 

　　655. 失败的政治人物，在历史文献中留下一幅幅轻浮的漫画，而成功的政治家，则永是正面素描。但这不是历史，而是童话。童话并不能解释历史。可我们读到的史书多都不自觉地匍匐在童话而非历史的后面。这实在是史学的悲哀。

 

　　656. 国际体系，一定是一个法权体系。只要法权关系没有变，就不能轻言“体系解体”。比如美国承认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就是与雅尔塔法权体系一致的表述，而在“雅尔塔体系解体”的说辞下，就不能解释美国表述的法律依据。现在流行的“雅尔塔体系解体”说是将以美国与苏联为首的两个阵营的“冷战体系”张冠李戴地放到美、苏、中、英四大国合作的“雅尔塔体系”头上。雅尔塔条约是国际公法的法权体系，而冷战期间美苏双方阵营内部签订的一系列安全保障条约是国际私法的法权体系。公法高于私法，二者不能混为一说。

 

　　657. 真正对民族有深远影响的作品只能在冷的条件下完成，司马迁史记就是这样完成的。现在课题申报太复杂，等拿到课题，写作能力和时间也就丧失了。许多课题申报人最后多变为申报专家——有的学校还花大代价将这种人作为“特殊人材”引进——而非研究专家，以至申报能力代替了学术能力。这样会耽误个人和国家的学术生命。

 

　　658. 2008年4月5日北京时间14时，北京奥运会火炬接力活动在纪念二战胜利的圣彼得堡市胜利广场正式开始，人类第一位女宇航员捷列什科娃将持火炬跑步经过停泊在涅瓦河边的、向冬宫发射第一炮、并由此揭开了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序幕的阿芙乐尔号巡洋舰。火炬接力传递终点选择在冬宫广场。

 

　　俄方这条线路的安排激活了今人尘封已久的回忆，让人有一种时光倒流——从正在崛起的俄罗斯回到打败法西斯的苏联，继而再回到不甘做西方附属国并为此夺得十月革命胜利的苏维埃俄国——的感觉，同时也让人想起毛主席说苏联“卫星上天、红旗落地”的预言。可喜的是，与毛泽东旗帜正在中国人民心中再次冉冉升起的同时，这面落了地的列宁红旗现正在俄罗斯人民心中再次冉冉升起。

 

　　659. 在中国尚未统一之前，不管生活多么富裕，我们当慎言“盛世”。

 

　　660. 今人常谓“民主和平”，可仅有的两次世界大战就是在“民主国家”最集中的欧洲爆发。

 

　　661. 国家抵抗侵略应用尽全部资源，而境外作战，不管其性质如何，所用国家财政一般不应超过三分之一。1905年，日本几乎用尽了全部战争资源，而俄国则保留着继续作战的财力，于是俄国在因国内政治危机而必须停战时获得了比较优厚的议和条件。1953年，中国支撑入朝作战的财政支出在达到三分之一的时候中国及时停战，由此实现了外交利益最大化。如果不得已用于境外作战的资源超过国家财政的三分之一，那最忌讳的是在扩张性目标选择上不能再与另一个大国结怨。这是1905年日本对俄停战的高明之处，也是1945年日本失败的根本原因。

 

　　662. 据统计，1931年日本军费占国民总产值的比例是3.76%；1937年日本全面侵华战争开始，军费已占国民总产值14%，1941年18%；1942年日本对美宣战，军费已占国民总产值34.6%；1943年达46.7%；到战争结束前一年即1944年军费迅速冲至98.5%，[1]也就是说日本国民总产值已近全部投入战争，由此日本全面失败已不可避免。基辛格说：“可惜自俾斯麦去职后德国最欠缺的是节制。”[2]

 

　　663. 2008年西方对待中国圣火传递的态度表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在路线问题上确实没有调和的余地。

 

　　664. 环球传递的奥运圣火，瞬间照亮了这世界的黑白，让中国人看清了“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看清了中国迈入世界的外交方向，看清了“与国际接轨”的实质。

 

　　665. 好演员需要好剧本，真英才需要伟大的祖国和祖国崛起的时代。

 

　　666. 2008年4月巴黎发生的干扰奥运火炬传递事件，中国网上号召民众抵制法国商品。4月15日，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姜瑜说，这些都是事出有因，法方应很好地深思和反思。4月16日，法国海军反潜驱逐舰组成的舰艇编队，缓缓驶进上海吴淞军港，开始对上海进行为期六天的“友好访问”。4月21日法国参议院议长蓬斯莱专程看望我国奥运火炬手金晶，并转交了法国总统萨科齐致金晶的慰问信。金晶当日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议长的态度很诚恳。”但法方的表态只有“遗憾”没有“道歉”，这也让她感到遗憾。4月24日至26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率领9位欧盟委员会委员访问中国。欧委会派遣如此庞大阵容访华，不仅是中欧关系史上的第一次，在欧盟对外关系史上也属罕见。看了这几条紧密相接的消息，耳边响起毛泽东“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的诗句。

 

　　667. 对待西藏“3·14事件”的立场，划出了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的界线。

 

　　668. 中国的崛起再次惹起曾经羡慕中华文明的西方人妒忌狭隘的复杂心理，他们这种老城住户特有的小家子心态在这次奥运火炬传递途中终于按耐不住并转成“豆腐西施”式的市井漫骂。通观历史，我们发现，骂街，急了还要打人，这对欧洲人并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当年欧洲人就以这种市井态度来对待美国的，结果硬是逼着美国成为世界强国。有意思的是，今天美国人也有了欧洲人的同种心态，他们借奥运之机竟与欧洲市井们不顾“大国”身份拉了几个上不了台面的“藏独”分子，一起拼凑起反华“大合唱”。与奥运作对，几乎就是与人类文明作对。西方这种不合时宜且非常失态的做法，说明西方人真的是没了以往的自信，以至连奥运会这种机会也舍不得放过。

 

　　669. 1897年7月俄国财政大臣维特对来访的德皇威廉二世谈到美国时说：“要不了多久，欧洲就会变成一个被文人雅士仰慕过的曾经美似天仙而现在已经老态龙钟、步履艰难的妇人了。”[3]老妇人总是要对“灰姑娘”说三道四的，这是因为她已失去了少妇遑论少女时的自信。现在看来，今天的美国离这一天也不远了。

 

　　670. 有效的外交，是罗斯福或俾斯麦式的嘴上说得好听，而手里攥着致敌死地的武器。目前西方对华外交是在漫天骂街的同时手中又无制约中国的绝对武器。这说明：目前西方反华外交，如果不是弱智的话，那它演的就是“空城计”。

 

　　671. 学而不思则惘，思而不写则殆。

 

　　672. 文章依次可分高下：上品以事带理或曰“实事求是”；中品以理带事或曰“主题先行”；次品就理说理和就事说事；最要不得的是不问事理，先问“用什么方法”。

 

　　673. 现在改编过的“红色经典”与原著比，长于艺术表现形式，短于穷苦人的阶级感情。事实上，经典无法复制，更无法改编，正如古希腊艺术不能复制和改编一样。马克思说：“某些有重大意义的艺术形式只有在艺术发展的不发达阶段才是可能的。”[4]毛泽东时代的红色经典，就是这样的“只有在艺术发展的不发达阶段”才可能出现的，因此是永远不可复制的“有重大意义的艺术形式”。

 

　　674. 改编经典，犹如成人与儿童比“天真”——用现代的话说就是“装萌”，是非常可笑的。马克思责问说：

 

　　一个成人不能再变成儿童，否则就变得稚气了。但是，儿童的天真不使它感到愉快吗？他自己不该努力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吗？在每一个时代，它的固有的性格不是在儿童的天性中纯真地复活着吗？为什么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它发展的最完美的地方，不该作为永不复返的阶段而显示出永久的魅力呢？有粗野的儿童，有早熟的儿童。古代民族中有许多是属于这一类的。希腊人是正常的儿童。他们的艺术对我们所产生的魅力，同它在其中生长的那个不发达的社会并不矛盾。它倒是这个社会阶段的结果，并且是同它在其中产生而且只能在其中产生的那些未成熟的社会条件永远不能复返这一点分不开的。[5]

 

　　675. 今天的美国人对其霸权形成的历史及其地缘政治基础已是完全无知，他们将马歇尔时期美苏之间“周瑜打黄盖”式的相对对立关系转变为“汉贼不两立” 的绝对对立关系。马歇尔与斯大林共同拉起的即丘吉尔1946年所描述的“从波罗的海的什切青到亚得里亚海的特里斯特”的“铁幕”，在今日欧洲不仅没有消失，反而与1946年比正好翻了过来：从东欧的西界实实在在地推至俄罗斯家门口。欧洲力量及其依托的地理基础又接近恢复到二战前的状态，罗斯福、马歇尔联合斯大林为挤压欧洲而设计出的“小欧洲”地缘政治布局已近丧失。

 

　　676. 苏联解体后，在美国人帮助下欧洲人用了近20年的时间将俄罗斯逼出波罗的海、逐出东欧。就在俄国人倒下去的同时，美国也为自己掘好了必将由欧洲人来填土的墓坑。其间为美国送终的人，很可能就是美国历史上仅有的两个布什总统：前者在20世纪末从地缘政治上摧毁了苏联，后者则在21世纪初为欧洲崛起搬掉地缘政治障碍。与美国历史上的两个罗斯福相比，罗斯福奏响的是美国步入世界霸权的晨钟，而布什父子俩敲响的则是美国——随着美国在北约中的作用逐渐下降——退出世界霸坛的暮鼓。

 

　　677. 竹节是压出来的，节密者高壮，疏者短细。人生同理。

 

　　678. 人压不垮，但可吹垮；国事亦然。

 

　　679. 1988年戈尔巴乔夫担任苏联最高苏维埃主席团主席，宣布苏联将放弃勃列日涅夫教条，为此他于1990年10月15日获诺贝尔和平奖。1991年12月25日苏联正式解体。前后时间相隔仅一年。

 

　　680. 1972年中日建交签署的《中日联合声明》中的第（二）（三）款称：“日本国政府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重申：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日本国政府充分理解和尊重中国政府的这一立场，并坚持遵循波茨坦公告第八条的立场”。1979年《中美建交联合公报》中，美国方面开宗明义：“美利坚合众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并在公报结束时再次确认：“美利坚合众国政府承认中国的立场，即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这就是说，日本只是“理解和尊重”而不是象美国那样“承认中国的立场，即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

 

　　2008年5月7日《中日关于全面推进战略互惠关系的联合声明》第五款日方重申，将“继续坚持在《日中联合声明》中就台湾问题表明的立场”。与35年前相比，在台湾问题上，日方至今半步也没有“推进”。5月30日东京都通令都内所有的区市町村，在处理从台湾迁入东京都的日本居民户籍数据时，不再强制规定用“中国”，而可以用“台湾”的名称登记。

 

　　681. 日本“入常”，犹如在押且死不服罪的盗匪当了公安局副局长。

 

　　682. 判断学者学术生命力的标尺，不在其天女散花似的观点，而在这些观点扎根的土壤。

 

　　683. 人有了炎症，不怀好意的治法有两种：一是下毒药；二是猛下“消炎药”。最后一种因其隐蔽性而产生的破坏性更大。国事同理。

 

　　684. 1895年甲午战败，“中国被迫向日本赔款，其数额占到日本GDP的三分之一，以至于中国从国外借钱来支付赔款。”[6]而1945年中国打败日本后却放弃了赔款。可迄今日本仍不愿承认他们发动的是侵略战争，也不愿向中国人民正式道歉。

 

　　685. 战争比和平发达得早。[7]（马克思）

 

　　686. 部队在汶川救灾推进的速度，使人想起了已被取消的骑兵、铁道兵和工程兵兵种。这向我们发出警告：新军事变革不能丢掉传统。如果说未来在东部海域我们主要面临的是高技术条件下的现代战争，那么，未来在西南边陲我们的军事力量的运用，可能要更多地依赖传统。

 

　　687. 看了汶川复杂的山川地形，才明白20世纪30年代李德将适合于欧洲平原的战争理论运用于中国山地，是遵义会议前中国红军惨败的原因。

 

　　688. 西方人只要看看在奥运圣火传递途中表现出的青年人，尤其是在海外的青年人对祖国的感情，再看看汶川地震救灾中表现出的中国政府与人民血肉情谊，就应当明白，利用西方价值观从中国内部改变中国发展方向，让中国成为西方附庸的企图，绝无希望。

 

　　689. 五月十二日汶川大地震前两天，窗前的文竹独有一枝突长近米高，不吐片叶，震后她渐渐地垂下了那高昂的头。这使人想起杜甫“感时花溅泪”的诗句。

 

　　690. 唐山和汶川大地震中，动物对震灾的预警能力远比掌握科学的人类强，还出现不少家犬预警救主的事情，一时间让人竟不知谁是“高级动物”。

 

　　691. 汶川地震中出现了许多狗冒死救主的事，也出现了上课时面对一教室学生起身先跑并在事后声称“在这种生死抉择的瞬间”连母亲也不会救的范美忠老师。

 

　　692. 中国文化中若以“范跑跑”为样板，那中国人离第二次“南京大屠杀”就不远了。

 

　　693. “范跑跑”的命运，就是犹太人的命运：犹太人自从罗马人屠城后，就在世界乱跑，当跑到无路可跑时，就被送到奥斯维辛集中营去了。

 

　　694. 20世纪80年代，国家正值开放之初，机会极富裕，有胆就可发财；上了大学，就基本可当白领。所以那时社会需要更多的自由。要自由就排斥国家一律。这是当时“自由主义”在中国存在的社会基础。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即使读了博士也难进白领，家里弟妹为了他们读书在外多年打工，而他们毕业后又无以回报。目前这个阶层连同其对公平的要求正在日益扩大。要公平就需强力国家，这就是目前爱国主义和反“新自由主义”意识日益增长的社会基础，同样也是目前中国红潮已起和“新自由主义”式微的原因。国民党在中国失败的教训告诉我们：中国是以工农为主体的国家，他们要没好，那谁也没好。

 

　　695. 和尚，尚和。

 

　　696. 殖民文化的特点是将殖民地从一个国家的主权分解为多个民族自决权，将多民族自决权分解为互不联系的个人人权，将个人人权分解为“色戒”中的本能，将本能分解为基因，将基因分解为碳水化合物。其暗示的结论是自己的国家、民族、家庭待本不存在，存在的仅是一堆堆碳水化合物。

 

　　697. 台日钓岛之争，唱的是一出“周瑜打黄盖”：台宣示钓岛主权是变相宣示台之“主权”，如日让岛于台，一则变相承认台为“国家”，二则台日在钓岛可能会通过某种“签约”的形式在“共同开发”中形成持久联盟。

 

　　698. 将学问变成算卦，将预测变成占卜，是对大自然的无知。无知一般都很胆大。

 

　　699. 享受过程而不图结果，那是圈猪的哲学。

 

　　700. 从复杂看出简单而非相反，是思维能力高下的关键，而前者恰是儿童思维的长项。